就算阮福源强打精神,仍然隐藏不住自身的疲态。
他已经病了几个月了,甚至外界都传言说他大限将至,而两个儿子阮福澜和阮福英谁会继承他的位置,还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前些日子大家都很看好阮福澜,但他在北朝打了败仗,威信一落千丈,有些人已经倒向了阮福英。可以说,此时的阮朝正处在一个极不稳定境地,而此时大明的入侵,犹如在这个本就动荡的王朝身上踹了一脚,一些人的想法,开始有了微妙的转变。
任何王朝到了生死存亡之际,都会出现一批忠烈之士,以死殉国、慨然就义。但同样,也会涌现出一批,走狗!
阮福源说的唯死而已,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但更多的人,心里已经开始滴咕了。
你们阮氏就算死绝,这南河国不过是换个主人,我们照样当差做官。这南河国主是你们家的,又不是我们家的,你们家被人抢了,为啥要让我们这些打工仔陪着你跟人家拼命?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阮福源一辈子风风雨雨,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环视一圈,就知道众人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了。
他苦笑了一下,再次开口道:
“诸位,我阮福源自认一向带你们不薄,眼下国难当头,我不求你们个个为国捐躯。只求明军犯境之时,能尽力让百姓们少受伤害便是!阿英,命人备车,我要到海边去,即使明军登陆,也要踏着我的尸体过来!”
如此推心置腹的话,不仅让人动容,一些忠心之人已经开始抹起了眼泪。
“国主,咱们不如南迁吧?”
“对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如南迁吧!河东、平山、绥远,都行!”
众人又是一通建议,拦着阮福源不让他送死。
“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再多说了。”阮福源的态度很坚定,说完之后再阮福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留下一大群人面面相觑。
跟着不跟着?
跟着必死无疑。
可若是不跟着,阮福源要是跟大明达成什么统一意见,回来照样被清算。
怎么办?
问题交给了官员一方。
正在他们纠结不已的时候,东方海边突然传来了隆隆的炮声!
所有人齐齐色变。
这浩大的声势,定然是明军的火炮!
他们开始进攻了。
有些官员刚刚提起的勇气一下子又被剿灭了,光听这声儿就够吓人了,还抵抗,拿什么抵?
同一时间,峥江北岸的徐治安也摆好了火炮,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几十门初阳火炮发出轰鸣,将炮弹隔着河岸打向了阮氏防守的阵营。
现在的徐治安完全是遵照了朱由检的旨意,别管对方人多人少,是否据城而守,先用火炮轰上几轮再说。
以初阳一型、二型的威力,几轮攻击下来能留个全尸都是运气好,别说继续抵抗了。
炮击过后,徐治安带着士兵过了河,过河的船只都是现成的。
郑梉做梦都想消灭对岸的阮福源,这些东西自然是早有准备。
此时若是郑梉在这儿,定然会十分感慨。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都跨不过的峥江,在明军眼中,也只不过是一条小溪罢了。
登陆之后,河对岸没有任何抵抗。
死了残了的自不必说,能正常活动的也早就跑了。
此前他们从阮福澜带回来的人那儿听说明军有厉害的火器,大家还都不怎么相信,认为他们是打了败仗故意夸大。可到了今日才知道,火炮的威力大不大,谁被炸谁知道。
那被炮弹的冲击波掀翻几步的场景。
那被炸的支离破碎的场景。
那弹片击碎头颅的场景。
即将成为幸存者心中的梦魔。
徐治安率领的军队一路上走来,遇到的士兵无不望风而投。即使有敢于抵抗的,也很快在炮响之后消停下来。
似乎这不是在打仗,而是演习。
距离顺义城外十几里的海面上,解学龙正静静地看着己方舰船上的火炮肆无忌惮地炮击者对方的各色船只。
无论是大的,小的,长的,短的。
都只需要一发就能解决问题,若是不够,那就两发。至少现在的阮氏并没有能够抗住主炮三发炮弹的战船。
一个时辰前。
他们到达了距离海岸线十几里的海域。
本以为会受到狙击的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附近的商船自不用说,见到他们之后立刻飞快地驶离了这片区域,唯恐避之不及,被殃及池鱼。
他们能逃,水军的船可就跑不了了。
一是职责所在,二是就算跑不也得先靠岸?在这海上没有补给能跑到哪里去?
于是他们全都调头靠向了码头,该报信的报信,该躲起来的躲了起来。
至于逃跑,没确定明军是否要攻击前他们还不敢。
解学龙派了一支舰船,耀武扬威般地靠近了码头,打旗语让他们投降。
“督师,这些家伙是不是不懂咱们旗语的意思?怎么还没人出来投降?”等了半天也没见一艘船出来,吕世埏疑惑地问。
“不懂?大明海军的旗语在这周遭那个国家敢不懂?不投降就是要抵抗,等他们一个时辰,在没动静就直接进攻!”
“好嘞。”
第一舰队的水手们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一个时辰期限到了之后开炮轰他们。
结果这些人果然没辜负他们的期望,他们接到命令说要誓死抵抗,但谁都没胆量出海迎战。跑吧,又不敢跑,结果部署在这的上万士兵都都瑟缩在码头里不知所措。
终于,一个时辰到了。
解学龙示意吕世埏开炮,七艘战舰肆无忌惮地开了火,整个港口立刻变得热闹起来。
第一舰队先是瞄准了码头上的战船,在七艘战舰的火力覆盖下,这些靶子纷纷被击沉。
打完战船,舰队又把目标对准了岸上的建筑,又是哐哐哐地一通狂轰滥炸。
这下岸上的士兵们可彻底遭了殃,被炸的一个个抱头鼠窜。
倒是有人忠心耿耿地冲舰队开了炮,但准头先不说,就算砸中了,也没多大用处。
于是也全都放弃了抵抗,该往哪跑往哪跑了。
这时候谁还记得阮福源顽抗到底的命令,能跑多快跑多快。
顽抗到底?
肉身子能堵得住炮弹?
没这么玩儿的。
阮福源到的时候,整个码头已是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浓烟滚滚间,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大明的舰队呢?”
他发现了一个令他诧异的问题,没看到大明的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