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导致郑梉看到报信的士兵就头皮发麻。
可看这士兵狼狈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有好消息要禀报。
报信的士兵默默走了进来,见厅内气氛凝重,大元帅一脸的阴郁。报信的士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了。
良久,郑梉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了。
“说吧,什么军情?”
“两日前,大明的船队进攻了桃江港口,我方战船全军覆没。他们的士兵已经在桃江口登陆,于昨日攻下了海阳城,正朝升龙而来!”
“嘶~”
士兵此言一出,殿内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郑梉更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轻轻扶着椅子靠背坐了下来。虽然他极力隐藏,但他颤抖到难以控制的双手还是透露出了他此时的心情极不平静。
殿内静的可怕,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极力屏住呼吸,唯恐被大元帅迁怒。
“他们有多少士兵?”
过了许久,郑梉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仿佛刚刚吞了两把沙子。
“回大元帅,一万出头。”
“一万出头!?港口的郑九呢?海阳的莫必先呢?他们俩手下的士兵加在一块儿都不止一万多了吧?怎么会让明军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攻下了海阳?”
郑梉的语调不高,语速也不快,但是个人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怒意。
“郑将军在港口誓死抵抗,战斗到最后一刻,但对方船上的火炮太厉害了,我们的战船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郑将军战斗到最后一刻,最后被火炮炸晕才被救了下来,最后不得已才率两千残兵退守海阳。但谁知道海阳也没守住!”
“此时港口至少有大小战船几十艘,怎么就全军覆没了?他们来了多少艘战船?”
“十八艘!”
“都是大船?”郑梉下意识地说道。因为只有都是大船才会有这么强的火力。
“都是大船!很大的那种!”
“有多大?”
“最大的有三十丈左右。但他们进攻的时候只出动了七艘。”
“七艘?你是说他们七艘战舰就打的我们港口的所有战船全军覆没?”
“对!”士兵郑重地点了点头。
“嘿!看来咱们的战船都是停那儿列着队让他们打,还不带还击的。”郑梉冷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这士兵说的话。“好,就依你说的,那我再问你。他们战船上的火炮犀利,港口守不住也就算了,那海阳呢?他们的炮还能直接打到海阳去不成?”
“回大元帅,从船上下来的明军也有极其厉害的火器!”
“极其厉害的火器,不就是火炮么?他们带了多少门!?”
“是火炮,但和我们平时所见所用大有不同。”
“有何不同?”
“很小,人能背着跑。”
“你在说笑么?向来火炮越大威力才越大,你说很小,那是怎么攻下海阳的?”
“这种火炮的炮弹是从天而降的,只要炮弹落在城墙上,方圆十步之内就没有能站着的人!最可怕的是,这种火炮非常精准,一轮炮击至少一半以上能够命中!他们用了四十门这种火炮,不过几轮下来,咱们的士兵就死的死逃的逃。不仅如此,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轰的一下就把城门炸的粉碎。莫必先第一时间不知所踪,郑九将军试图召集残兵继续作战,但见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只好也逃离了海阳!”
士兵对当时战况的描述清晰明了,条理分明。
可听在郑梉耳朵里却无异于天方夜谭。
七艘战船打得己方几十艘落花流水。
火炮很小,人能背着走。
炮弹是从天而降的,非常精准,一大半都能准确命中目标。
有一种不知道叫什么的火器,“轰”的一声就把坚固的城门炸的粉碎。
郑梉盯着这名士兵看了半天,只把他看的心里发毛。
可看来看去,这家伙都不像是在说谎。
“他说的,你们信么?”
郑梉看向了周围几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属下。
几个家伙一听郑梉发问,俱都疯狂地摇着脑袋。
炸药倒是听说过,但没听说过有这么大威力的。还有火炮,那些铁疙瘩最小的都几百斤重,人能背着到处跑?
“是不是郑九怕我治他的罪故意让你这么说的?”郑梉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是啊大元帅!若小的所说有半句假话,愿意被凌迟处死、满门抄斩、五马分尸...”
士兵吓得磕头如捣蒜,看样子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开让郑梉看看。
“你先下去吧。”
郑梉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摆了摆手打发了这名士兵。接着又吩咐自己身边的侍卫,让他传令紧急召集朝中文武到大元帅府议事。
等殿内所有人都走后,郑梉长出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
虽然他看起来还算平静,但其实早已是心乱如麻。
西北云南边境的明军、山西府的叛军、海阳府的明军。
不用说,目标都是升龙。
西北的明军还算正常,只是说甲胃齐全,战斗力强,没听说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但攻占海阳的这支明军就太不寻常了。
报信士兵说的话,他其实也信了一大半,明军绝对拥有他们意想不到的大杀器,否则不会只派这么点人就敢发起进攻。
他想起了之前听到尼德兰人说的传闻,说是大明有一支只有七艘战船的舰队,将吕宋的西班牙人打得落花流水,直接赶出了吕宋,当时他还不相信,现在来看,多半还是真的。
但海战和陆战又有所不同,他的大本营毕竟还在陆地上,对方想要打败他还得是在陆上作战。
大明虽然很强大,实际上他之前一直不怎么当回事儿,因为各种因素,大明想要对交趾用兵实在太难了,这都是历史验证过的。先不说打不打得赢,就单单治理问题都成了巨大的挑战。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得到这块儿土地,对大明来说是极其不划算的。这正是他纵容郑楷收容大明的叛军的一个原因。
但这个曾经根本算不得什么的事儿,难道要变成局势糜烂的导火索?
郑梉一个人坐在殿内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头绪。
他知道这几年大明又一次变得强大起来,但他属实还没适应这种强大。
抑或者是,现在的大明到底有多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