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观察着这边情况的郑芝豹立刻来到了畏缩不前的康利身边。
“康利!你他娘的还在等什么?等他们组好战阵排队枪毙你们么?”
郑芝豹的声音很急促,毕竟己方的士兵再怎么悍勇,八十多人也不可能干掉对方五百人吧。
听到郑芝豹的怒吼,战战兢兢地康利醒悟了过来。
逃跑时不可能逃跑的了。
自起事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结局就已注定,要么靠着明人的支持戴上王冠,要么在西班牙人的屠刀下死无全尸。
“冲啊!他们已经没法开枪了,干掉他们!吕宋是我们的!杀死一个红毛鬼奖励十两银子,十石稻米!”康利怒吼一声,提刀冲了上去。
好家伙!
涨价了。
杀死西班牙人的奖励是杀死吕宋伪军的十倍!
起义军也看出了此时的西班牙人被缠住了,既然不能开枪,己方两三千人还怕他们几百个人?
在康利的扇动下,慢到快停下来的起义军再次朝西班牙人的方阵发起了冲击,喊杀声震天。
弗朗哥看着眼前和己方士兵纠缠在一起的明人,眉心都快皱出血来。
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刚放下农具的黄皮猴子!
别说是现在的土着,就算是当年吕宋国王的军队也没有这么强悍的实力。不到百人,竟然能拖住己方五百精锐!
弗朗哥肠子都悔青了,本以为只是一场平平常常的骚动,没想到爆发起来竟如此勐烈。
他带的士兵太少,加上又准备不足。他们引以为傲的西班牙方阵根本组不出来!
他还没找到解决这些人的办法,远处本该被吓退的起义军嚎叫着再次冲了过来。
弗朗哥看着月光下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部队,再也没有抵抗之心,毅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一听要撤退,这些西班牙士兵如释重负。
早就该跑了,他们是来这享福的,不是来跟这些黄皮猴子拼命的。
一时间,他们也不管上级军官的命令,也不管什么物资啊、甲胃啊之类的,扭头就跑。因为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弗朗哥跑的最快。
弗朗哥也是没办法,几百人对几千,他也怕死啊。
仗打到这时候就简单多了,郑芝豹下令己方士兵停止追击,全力救助伤员。
而康利这时候已经不需要郑芝豹教些什么了,对方跑的丢盔弃甲,他有什么理由不死命的追?
事实上也不用他下命令,在这些起义军眼中,此时的西班牙人跟山里的野猪没太大区别。甚至诱惑还不如这些西班牙士兵来的大,因为一头野猪换不了十两银子、十石稻米,这些白皮猪能。
追杀,一直从子时持续到丑时,一直到所有人都累的撑不住了,康利才下令停止追击。
而这近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有二百多跑的慢的西班牙士兵在他们手中丧命。而人头,成了众人争抢的宝贝,侥幸抢到的都牢牢地捆在自己的腰间,生怕弄丢了换不了银子和粮食。
康利坐在地上剧烈地穿着粗气,长时间的奔跑让他双腿发软,第一次上战场的紧张和杀人的刺激以及胜利的喜悦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们胜利了。
虽然杀的人不多,虽然只是一个开始,但他们切切实实地赢得了一场胜利!
良久之后,康利站了起来。
被起义军簇拥着往回走。
一路上,每遇到一名西班牙士兵的尸体,都有人上前将他摸了个遍,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残留的财物。
还真别说,总是有人能有一些小收获,到了最后,这些死掉的士兵的衣物都被扒的一干二净。至于尸体,自然是曝尸荒野了。
回去的路走的很慢,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康利才带着大部队回到了巴郎牙。
起义军们兴奋而又疲惫,说说笑笑地进了城。
康利第一时间找到了郑芝豹,笑着向他汇报自己的战果。
但郑芝豹的脸上却没有笑意,盯着康利半晌,才冷冷地开了口。
“你很得意?觉得自己打了胜仗,还杀了不少红毛鬼?”
康利被他盯得一阵不自在,眼神躲闪,不知该如何回话。
“康利!我们死了十二个弟兄!刚刚为什么停止前进?”
“这、”康利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他的脸皮还没厚到说出自己害怕的话。
“怕死是正常的。每个人都怕死,但唯独打仗的时候不能怕死!你手下的这些人,我们提供了最坚实的甲胃、最锋利的刀枪。但因为怕死就差点错失良机!你们杀了二百多白皮猪,现在你还觉得这些人是不可战胜的么?不是!他们也不过是两个肩膀抗一个头,同样一刀砍在脖子上照样得躺在地上。所以,不能怕!哪怕你怕的要死也不能表现出来。”
“是,郑将军。”
郑芝豹的语气不算好,但康利并不生气。
这一战,对他来说,是场蜕变。
“郑将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红毛鬼不会善罢甘休的。”
“先在城中修整一日,你去清点一下战损,该发的抚恤金和奖励千万不能少。银子和粮食,我们多的是!”
“好!”
康利点了点头离开了。
另一边的弗朗哥仍然在仓皇的朝南逃窜,一直到中午,他们才看到运送火炮回来的罗哈斯。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罗哈斯带着三百伪军从船上卸了四十门火炮,在附近找了几十辆车拉着,刚走了没多远。遥遥地看见一群垂头丧气的士兵,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自己人。
他揉了揉眼睛,又走进了些。
看到了己方士兵那高贵的发色,是了,自己人!
他带着人快步迎了上去,看到了瘫软在地上的弗朗哥。
“大人,你们这是?”
“败了。”
“什么败了?”罗哈斯看了看他身后衣衫不整的士兵,不解地问道。
“那些起义军夜间偷袭我们,我们没有防备,被他们打败了。”弗朗哥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双眼无神,像是被人给那啥了一样。
罗哈斯左看又看,实在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自己只不过走了不到一天,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