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福心中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原因。
无非就是那氏对朝廷忠心耿耿,让自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急于杀了自己立威。
“小嵩,你离开元江吧。”沉默了半晌,那天福终于做出了决定。
“父亲!为什么!?”那嵩一脸的吃惊。
“普名声有备而来,这元江恐怕是守不住了。”
“父亲!我不走!我要和元江共存亡!”
“不行!你必须走!如果我死了!那氏不能没了血脉!你也要活着为爹报仇!”那天福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
那嵩深知父亲的性子,虽然向来温和,但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更改。
那天福找来了管家阿全和四名心腹家丁,简单收拾一番后让他们带着那嵩走了。
“阿全,你带着小嵩去昆明,去沐王府找黔国公沐天波。求他派兵支援!”
“是,老爷!”阿全郑重地接受了那天福的嘱托。“那您呢?”
“我就在这。”
那天福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说完深深看了那嵩一眼,离开了竹楼。而那嵩,早已是泪流满面。
“少爷,走吧。”
阿全轻轻拽了拽那嵩的衣袖。
那嵩含泪点了点头,跟在阿全身后出了竹楼。
普名声等人是从西南方向打过来的,所以他们只能往东北方向逃,最重要的是,昆明也在那个方向。
那天福从竹楼出来后,立刻登上了城寨的矮墙上。
“老爷!”土兵们见他过来,纷纷跟他打招呼。
“普名声有多少人?”
“听侦查的人说,至少三四千人。”说话的是那元,是那天福的同族,是那天福手下的一名同知。
此时那元的脸色相当难看,因为整个奉化满打满算只能调集一千五百多青壮,其中还包括驻守的官兵。普名声有备而来,想守得住奉化,可能性很低。或者说根本不可能。
“那元。”
“老爷。”
“你别在这守着了,带着百姓往恭顺州的方向跑吧。我带人尽力拖延,能走多少走多少。”
“我不走,就算他普名声攻下了这奉化,难不成还要屠城不成?”那元梗着脖子,显然是不愿意离开。
“他既然敢造反,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走吧,不能拿百姓的性命做赌注!”
“要走也是老爷你走,我在这跟普名声决一死战!”
“让你走你就走,哪那么多废话!?啊?”那天福勐地大吼一声,显然是生气了。
眼见极少发脾气的那天福发飙,那元吓得一所脖颈,不敢再反驳。
“可是老爷你......”
“从洪武帝开始,二百余年来,朝廷一向待我们那氏不薄,此时普名声狼子野心,我作为知府,怎能退缩?今日,无论是死是活,我都与奉化共存亡。”眼见那元还要再劝,那天福摆了摆手。
“我已经让那全将小嵩送走了,若是我能侥幸活下来,一切自不必说,若是我死了。小嵩年龄尚幼,一切还需要你们多加照拂!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爷!”
那元眼眶发红,强忍着要掉下的眼泪,跪地咣咣咣磕了仨个响头之后毅然走下了矮墙。
见那元离开,那天福环顾四周,看着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高声喊道:
“弟兄们!阿迷州土司普名声狼子野心,公然兴兵造反,我那天福世受皇恩。决定与奉化共存亡。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这奉化多半是守不住了,你们不是那氏的族人,我不会强迫你们送死。若是家中有牵挂的,此时可以离开了。没有人会为难你们!”
“老爷!您这是说什么呢?这奉化是我们的家!老婆孩子可以走!我们做男人的能逃么?再说了,朝廷待那氏不薄,您往日待我们也不差。此时若是我们抛下您独自逃跑,恐怕都没脸面对老婆孩子了!”
“就是!岩谷说的对,我们要是跑下您跑了,恐怕这辈子都要给人戳嵴梁骨!我们那也不去,就跟着老爷!”
“对!就跟着老爷!大不了一死而已。”
那天福望着众人,缓缓躬身,深施一礼。
正在这时,一个负责瞭望的士兵高声叫喊起来。
反贼来了!
众人纷纷超东南方向望去,只见漫山遍野的土兵正朝这边跑来。
“弟兄们!让他们有来无回!”
那天福抽出腰间的宝刀,高声喝到。事实上不必那天福多言,弓箭手早已摆好了架势,严阵以待,就等着放箭呢。
普名声和沙溢远远地就看到了城头的守军。
“老沙,这那天福可是个硬骨头。你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让他投降?”
“你怎么不去?那天福对朝廷忠心耿耿,我看劝了也白劝!直接进攻算了。”
“哎~此言差矣,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我去就我去,说不定成了呢?”
说罢,骑着滇马往前奔了一段,在清水河边停下,冲矮墙上的那天福大声喊道:
“那天福!朝廷无道,对我等土族多有欺压,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跟我等一起翻了算了,在这滇南立国,到时封你个一字并肩王,岂不快哉?”
“快哉你娘!你个臭不要脸的!当年朝廷多你多有封赏,就连你这世袭的知州都是朝廷封的,现在造反就造反了,还怪到朝廷头上了?难不成你自己太小,还怪别人太深?真他娘的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呸!恶心!”
那天福的一阵抢白将普名声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气得想咬人。
“那天福!你当真不降?就甘愿做明廷的狗!?”
“降你娘!今日只有死了的那天福,没有投降的那天福!普名声!你尽管放马过来吧!”
眼看那天福三句话不离他娘,普名声就知道这事儿是谈不成了。
于是咬牙切齿地回了自己的阵前,看到了一脸幸灾乐祸的沙溢。没好气地说道:
“笑什么笑!要不你去说。”
他原来是见过那天福的,但不知道他这么会骂人。
“我才不去,这家伙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沙溢头摇的样拨浪鼓,他可不想去找骂。
眼见劝降不成,两人只好下达了强攻的命令。
但这奉化说来也有意思。刚好处在元江和清水河的交汇处。元江和清水河形成了一个弹弓状的交叉。而城门寨刚好就在弹弓分叉但地方。
普名声等人想要进攻,只有两条路,要么度过元江,要么渡过清水江。
渡过元江是不太现实了,因为这一段很宽。
那就只有渡过清水河,原来清水河两岸有一座十丈左右的桥,此时也被砍断了。
所以摆在普名声面前的问题就是渡河。
伐竹做筏渡河。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一路上砍了不少竹子。做筏子也为难不了他们,不到半个时辰,一百多个竹筏做好了。
“老沙!我曾经看过《三国演义》,曹操的士兵水性不好,他们就把船连在一起。这样在船上行走就跟在陆地上一样了。”普名声看着竹筏,灵机一动说道。
“你是说咱们的兵水性不好?”沙溢疑惑地道。
“什么水性不好,我是说咱们将竹筏连载一起,这样人在上面行走岂不是如履平地?你看这清水河,不过十丈宽。用不了多少竹筏就给他铺满了。”
普名声白了他一眼,这货故意打岔呢吧?
“好!还是你有办法!”
于是说干就干,又讲筏子一个一个扔下水,接着用绳索连在一起。
那天福站在河对岸看着普名声等人忙碌,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老爷,他们想要把竹筏连成一片来渡河。”
那天福点了点头,他已经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但却想不出好方法来对付对方。本来还想着占据地利,可以趁他们渡河半道时发起进攻,可眼下他们做了连筏,渡河的速度估计会非常快,河流带来的影响就会小上很多。
“既然没有讨巧的机会,那就以命相博吧。”说着,那天福亲自拿起一把弓,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而对岸,普名声等人也完全做好了准备。
普名声一声令下,士兵们一拥而上,踩着竹筏朝对岸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