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皇帝略带寒意的话,祖大弼身体勐地一抖。
自己心中所想,为何陛下能洞若观火?
太可怕了。
但心中虽惊,言语上却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陛下,末将对陛下、对大明一片赤胆忠心,怎敢辜负陛下的厚望!请陛下明察啊!”
“行了。这辽东你也不适合再去了,就现在京城呆着吧。”
“谢陛下!”
祖大弼大喜,慌忙叩首谢恩。
既然见他,朱由检就没打算杀他。人家大哥刚为你立下汗马功劳,你不封赏也就算了了,转过头立马对付人家弟弟。
影响不好。
对于祖大寿这个人,他不好评价。
但至少历史上投降后金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能列在《贰臣传》里的人物,总要留点心眼才是。
提起明末汉奸,武臣中最出名的当属吴三桂,洪承畴。其实祖家也很厉害。
到了明朝后期,祖大寿、祖大乐、祖大弼,子侄辈里面祖润泽、祖泽溥、祖泽洪、祖可法、祖泽远、祖泽清,最终全部降了满清。
其中贰臣传里就有四位:
祖大寿
儿子祖泽洪
养子祖可法
从子祖泽润
还都是甲等。
纵然他们的投降,崇祯也有一定责任。但再怎么样也令人不爽。
祖大弼就这样在京城住了下来,又修书一封送给了身在辽东的祖大寿。
六月十二
从福建那边传来了消息,历时近四个月的起义终于平息了下来。
这一切还要从四个月前说起。
漳州府
龙岩县
龙岩县境内有一座紫金山,海拔一千多米。
要说一千多米的山真算不得什么,但这个紫金山就不一样了。
它是个矿山。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矿。
金矿和铜矿。
这是一座上金下铜的矿山。
既然守着金山,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干嘛?
挖?
不是,报官啊。
私自挖矿,那是要命的,而且还他妈是金铜矿!
但是有人就不。
龙岩当地有个叫黄时平的人偶然间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他决定挖一挖。
黄家在漳州府乃至整个福建都颇具影响力。
连知府见了他都得称一声黄老爷。
黄老爷家里钱很多,地也多,产业也多。这么有钱的人要是家里再有矿那就更好了。
黄老爷就是这么想的,并且付诸了行动。
他在官府上下这么一打点,再拿出来点分红给知府,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开挖!
挖矿自然是要人的。但黄老爷手下不缺,他田产甚多,光佃户都好几千。让他们去挖矿岂不是合情合理?
按说用自己家的佃户挖矿,再看管的严一点,自不会出什么问题。但黄老爷这人比较自私。
通俗一点讲就是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不把佃户当人看。
要说这也挺正常。
不剥削佃农的地主还算是地主么?
但佃农加旷工的斜杠青年们受不了啊。农闲时间还好,到了农忙季节就彻底撑不住了。
吃不饱也就算了,没工钱就算了。
不让回家是怎么回事儿?
过年都不让回家?
这群人中有个叫刘能的人,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且为人仗义,很受大家的拥戴。他年前刚娶了老婆。对于老百姓来说,无论日子再穷再累,家里有个婆娘抱着总能多些安慰。
可刚成亲没几天就被弄到矿上来了,连过年都不给回去。
这下刘能受不了了,刚跟工友学的十八般武艺都没地方施展了。
他在矿上一抱怨,大家立刻群情激奋起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刘能的脑袋里产生了。
反他娘的!
念头一起,便再也止不住了。
想起黄老爷那可恶的嘴脸,想起往日对自己等人的欺压,刘能叫来了自己几个相熟的工友,合谋一番。
稍微那么一扇动,几千个矿工也决定跟随刘能造反。
四千多矿工扛着挖矿的工具杀死了黄老爷派来看管他们的管家和家丁,直接朝龙岩县城杀去。一口气杀死了黄老爷家上下几十口,抢光了黄家的财物,各自带着自己的亲人家卷,向西逃窜而去。
刘能造反轰动了整个福建,消息很快传到了朱由检那里。
但不知哪个环节除了纰漏,紫金山有金矿的消息被隐瞒了下来。
郑芝龙接到圣旨的时候,刘能的起义军已经攻破了瑞金,已经有愈演愈烈之势。
在郑芝龙眼中,这些起义军还真不算个啥。
带着手下的两千个精锐水手信心满满地出发镇压起义军去了。
过了漳州、汀州二府就到了瑞金附近的。此时已经是到了江西境内。
这时,郑芝龙才发现自己带的人少了。
不是打不过,而是刘能的起义军根本不跟他正面交锋,加上他们所过之处从不烧杀抢掠。
连粮食都是用金银从百姓手中买来的,虽然用刀架着脖子买的,但好歹人家给钱还不打人。
一些知道了真相的百姓们都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以至于他们东躲西藏的时候竟然还有百姓为他们打掩护。无形之中又给清剿增加了难度。
三月十八
四望山脚下。
熊文灿抽调的五千官府兵也到了。
“大哥!这些家伙又躲到山里去了,这上哪找去?再说就算找到了咱们也没法打啊。”郑芝虎郁闷地对郑芝龙说。
郑芝龙也有些烦躁,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儿没想到竟然这么困难,还是海上打仗爽快。
“别废话了赶紧追吧。围上了先别急着打,先问问看愿不愿意投降。都是一群庄稼汉,不是被逼急了,好好的造什么反?”
“是,大哥!”
“叫我总兵!”
“是,大哥!”
接着他们又在四望山耗了几日,等发现对方踪迹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出山跑了。
郑芝龙彻底愤怒了。
“芝虎,派人往家里传消息,让没出海的弟兄全部过来!再派人去找巡抚熊文灿,让他再派些兵过来。”
“是,总兵!”
“叫我...诶?”
四月二十,郑芝龙又调集了一万兵马,对刘能一伙人进行围追堵截。
刘能无奈之下,只好把队伍分成了好几波,分头逃窜。
郑芝龙也发了很,坚决不分兵,就盯着刘能的主力追击。
五月初十,郑芝龙终于在大帽山堵到了刘能。
大帽山峰岭连绵,山明水秀,飞瀑流泉,风景优美。
是一处幽雅的观光胜地。
此时刘能正静静地站在山顶,俯瞰着山脚下驻扎的官府军。
“大哥,官府军估摸着得有近两万人,咱们只有不到一千。跑是跑不了了,怎么办?”刘能的铁杆谢厂坤忧心忡忡地问道。
“厂坤呐,你跟乡亲们都说说,若是真的跑不脱了,我就去投降。咱们这一路对沿途百姓秋毫无犯,总不会把咱们全部砍了吧?倒是你们就说都是我拿家卷威逼着你们造反的。尽管把罪责往我身上推便是。”
在刘能有限的认知中,还是法不责众那一套。只要自己投降了,乡亲们就回去该干嘛干嘛了。
至于他想要的公道,恐怕是再也要不到了。
还有自己的婆娘,一路上跟随自己无怨无悔。这次自己恐怕要丢下她了。
唉......
刘能长叹一口气,他看到山脚下的官府军开始上山了。
他下定了决心,冲谢厂坤交代了一声,空着手往山下跑去。
“别动!”
一照面就被郑芝龙手下一个拿鸟铳的水手给指着了!
“我是山上那些人的首领,我要投降。但我要见你们的头儿!”刘能举起双手站在原地,明明衣衫褴褛,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气势。
这名水手点了点头,让两个同伴把刘能捆了起来。
一刻钟后,刘能被押送到了郑芝龙眼前。
郑芝龙上去对着刘能的肚子就是一脚!
“你他娘的!追了你两三个月了!你还跑啊!?”
这一脚很重,刘能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来,却一声不吭。
“哟,还是条汉子。”
郑芝龙见刘能硬气,惊讶地道。
“敢问将军身居何职?可说了算?”
“本将军乃是福建总兵郑芝龙!你说本将军说了算不算!?”
“小的知道自己此次难逃一死!但事情都因我一人而起,求将军能向朝廷禀报,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
“别他娘的跟老子摆出一副舍身成仁的架子!有屁快放!若是真有冤屈,本将军就是砍了你也会为你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