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这边刚说明情况,张元林就已经陷入了沉思,考虑该怎么去演比较合适。
虽然说突然被叫去参加拆解行动,张元林略有些小惊讶,但他心里很清楚,此时国内的各个行业都在努力发展,模彷是不可或缺的一步。
也就是说,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和张元林本身毫无关系,因为这是发展的必经之路。
不过张元林又没那么惊讶,毕竟自己的实力已经展现出来了,这两年内修好的机器设备成百上千,而且各种型号都能轻松拿捏。
只是张元林看重工人身份,不愿意升职加薪,甘愿留在基层埋头做事,但领导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清楚张元林的能力很大。
所以,但凡有相关的拆解行动,张元林必然会被点名,他那么能修,万一能把退休报废了的铁疙瘩变废为宝呢?
再说机修工本身就很会拆解,不然一台复杂的机械设备坏了,难道光从外面绕着看就能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还不是要断电拆卸,把外壳拆开,然后对内部进行逐一排查,再确定最终的问题所在。
因此,机修工对拆解也是有一定造诣的,尤其是经验丰富,技术水平极高的老手,比如近两年以来,从无失手的张元林。
虽然张元林很年轻,但他的水平太顶了,直接就成了维修部的扛把子,所以张元林能出现在厂长的名单上一点都不奇怪。
对面,王主任面色严肃的说完后,就发现张元林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
这让王主任误会了张元林是在担心自己做不好,因为印象里,张元林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的技术,他从没有拒绝过任何维修任务,也总是能出色且完美的完成,不论是厂内还是场外。
于是,王主任语重心长的说道:
“张元林,其实你也别有太大的复杂的想法,咱们厂只是众多参与单位之一,没说办不好事情要咱负责。”
“如果真能搞出点名堂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咱们厂也能跟着长脸,要是没啥结果,也无所谓,厂长临走是叮嘱过我,让你放轻松,你可别板着脸去,那样我非得被挨骂不可。”
张元林从思考中反应过来,当即笑着说道:
“王主任,我没多想,就是头一回参加这么严肃的行动,心里有些紧张,但我年轻,心大,去现场见识过了就会好很多,总之您放心吧,我没事儿的,纯粹是没经验产生的影响,问题不大。”
领导都这么关心自己了,要是不顺着说,那多没礼貌啊,再说自己心里想的这些东西也不好说出来啊,所以就随便配合一下咯!
王主任听罢,微笑着点头说道:
“行,你小子我还是很放心的,该说不说,咱们厂子最近的外派任务基本上都是交给你去做的,还真不赖,全都圆满完成,就是搞的很多外面的领导专程过来抢人,这点不太好。”
张元林挠挠头,说道:
“王主任,那我也不能故意把事儿办差吧,这会影响到咱厂子面子不说,还会让您和厂长难堪,那我宁愿让你们多费点口水和外面的领导掰扯,也不愿意故意坏事儿。”
王部长听到后,忍不住发出爽朗的笑声。
“哈哈,小张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可一点儿怪你的意思都没有,刚才我那是夸你呢!”
在心里,王部长很是高兴,这小子虽然被大股东看上了,可他外出办事儿还想着自己的面子,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高啊!
眼看着王部长笑脸盈盈,张元林趁机找了一个自己要去收拾工具包的借口,起身告辞离开。
走出门后,张元林听到王部长的笑声明显又大了几分,看样子他的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不至于吧,我就随口敷衍一下,你笑那么开心做什么?”
摇摇头,张元林不知道王部长又脑补出了什么东西,当然他也不关心,然后慢慢悠悠的回到公共办公室。
收拾工具包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张元林是回去继续和同事们扯皮,把刚才聊到的话题接着说完。
没人能拒绝吹牛扯皮的乐趣,张元林也不例外,只是大院的人都不行,张元林连和他们多说一句话的欲望都没有,所以车间里的同事们就成了他打发时间的话友。
扯扯皮,吹吹牛,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同事们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张元林习惯性的磨磨蹭蹭到最后,然后进入静止世界解决午饭,顺便填补一下味蕾的欲望。
吃过饭,张元林拿着牙签一边剔牙,一边抱着倒上了热水的搪瓷杯,再把二郎腿一翘,晒着从窗口照射进来的温暖阳光,简直不要太惬意。
知道同事们陆陆续续的回来,看到张元林还没走,全都好奇的询问什么情况。
“张元林,你不是要外派出去吗,怎么还没走?”
“是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就算你有自行车,马上都要到上班的时候了,你再不出发会来不及的。”
“我觉得你还是赶紧走吧,要是迟到了耽误事儿,怕是得挨上头的批评。”
其实,同事们都是好心,不希望张元林犯错,毕竟是他们部门最闪亮的星,也代表着维修部的脸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因为张元林的牛皮和优秀表现,导致轧钢厂不少高层领导时不时的就过来参观考察,也给了维修部的人员在领导们面前混脸熟的机会。
要知道整个轧钢厂上万人,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部门,高层领导怎么可能吃饱了没事专往一个地方跑,也就是张元林有这个吸引力了,其他部门根本享受不到这种被轮流照顾的优质享受!
张元林享受着正午阳光的温暖,舒服的哈欠连天。
“不着急,领导们都不急,我急啥?”
众人都听愣了,不是,你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难道不应该是咱们打工的着急,领导们不着急吗?
正疑惑着,又得不到张元林的解释,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眼睛,拿着文件袋,颇有气质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哪个是张元林,厂长在门口等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刹那间,公共办公室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后,就看到张元林不慌不忙的起身,又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提起工具包背上,走向门口的中年男子。
后者看了一眼张元林胸口的工牌,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是厂长的秘书,来接您的。”
张元林微微颔首,跟着秘书离去。
路上,张元林想到了原剧里轧钢厂的杨厂长。
记忆里这个杨厂长还是挺不错的一个人,至少他不是中饱私囊,尸位素餐的领导,为人还是比较正派的。
也正因为如此,原剧里的杨厂长被打下来了,然后假公济私,贪财好色,无所作为的李怀德成功上位,后来更是成了轧钢厂的代理厂长,可没少滥用职权做坏事。
所以有句话没错的,做的好不如演得好,很明显杨厂长在熘须拍马,阿谀奉承方面远远不如李怀德。
“啧啧,这到底是一个工人为主的时代,其他的才华不谈,出身成分一定要好,技术也一定要到位,要么是拍马屁的本事厉害,要么是个人水平实打实的强。”
张元林不知道杨厂长具体是败在了什么地方,但分析来分析去,无非就是三个可能性,要么成分问题,要么说错了话,要么个人技术不够到位。
不过这事儿和张元林不搭噶,最多就是在两人的关系相处不错的前提下,张元林有意无意的提个醒,让杨厂长及时的避嫌,这样或许会比原剧里过的更好一些。
反正张元林会继续在工人的道路上坚持走下去,将来不管有什么变化,工人的身份绝对不能变,除非步入新时代,到了全面开放的时候。
至于李怀德,张元林也没放在心上,只要他敢搞事情,就能轻松的让他知道被虐的滋味。
张元林走后,维修部的公共办公室里,一众同事傻愣愣的盯着门口,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乖乖,我刚才没听错吧,居然是杨厂长亲自来接送张元林!”
“错不了,那人咱们也见过,就是杨厂长的秘书,上个礼拜的集体大会,就是他上去发表的讲话。”
“哎呀,亏我们还担心张元林会迟到,原来人家是在等着坐厂长的车呢!”
“确实,咱们多嘴了,这叫啥,关公面前舞大刀!”
“去,有你这么形容的吗?分明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
……
跟着杨厂长的秘书,张元林坐上了杨厂长的专车。
路上秘书只管在前面带路,一句话没说,说明这个秘书是个实干的人,靠谱。
这也进一步表明了杨厂长也是个务实的人,不然不会选这种闷瓜蛋子当秘书。
如果是李怀德,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肯定会弄一个女秘书在身边。
不过厂里人多眼杂,明目张胆的给自己配女秘书就是在作死,其实李怀德也挺会装,挺会演的,他要是这点分寸都没有,也不可能代替杨厂长,当上轧钢厂的代理厂长。
秘书兼职驾驶员,上车就立马发动车子,驶离轧钢厂,都不用杨厂长开口给命令。
张元林被安排到后座,跟着享受了一波拥有专职司机的感觉,见到了杨厂长后,作为员工,他主动打了声招呼。
杨厂长有些不苟言笑,看起来还很严肃,也许这就是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但是看到张元林来了,眉眼间多了一抹自然的微笑。
“小张来了啊,具体的情况王部长都和你说了吧?”
张元林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杨厂长看了一眼张元林还背在身上,但此时放在腿上的工具包,好奇问道:
“我们要去地方有专门的工具,你没必要自带家伙事儿。”
张元林轻轻拍了拍工具包,回答道:
“杨厂长,实不相瞒,我经常会一边修东西一边瞎琢磨,包括修理用的工具也别我折腾过,所以我的工具包里装了不少非标的家伙事儿,甭管您给我多好的工具,我还是觉得自己准备的东西用的更顺手。”
听到这话,杨厂长脸上的笑容更盛,抬手就是一个大拇指。
“好!这就叫专业啊!冲你这句话,我觉得自己专程回来接你一趟很有必要,是最正确的决定!”
张元林一愣,皱眉问道:
“杨厂长,您回来就是专门接我一个人的?”
后者笑了笑,说道:
“是啊,轧钢厂的几个工程师除了在忙的,昨晚就连夜被调去了,和其他单位的工程师一起,齐聚拆解车间,连夜开始研究。”
“不过他们琢磨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思路,后来上头领导开了集中会议,带着工程师们一起讨论了一下,决定把这些洋玩意儿进行分配,让各单位的工程师挑选他们认为有把握的设备,然后带回各自的单位继续研究。”
“我昨晚就在想这件事儿了,得知他们提议要分配带回时,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要论拆解和修理,估计全厂都没人谁比你更厉害的。”
“本来吧,我是想着让你过来见识一下,做个尝试,但一众工程师们面对各种复杂且没见过的,还是被处理过的报废设备,一个个都头大如斗。”
“这不,为了不耽误各单位的生产进度,又想持续对这些洋货进行拆解和研究,便只能各自选择有把握的目标带回再倒腾。”
“总之,不管是在拆解车间尝试,还是选一个带回,我觉得都应该让你到现场看一看。”
张元林听明白了,原来杨厂长一上午都在和其他单位的领导还有工程师们开会,所以才在吃过饭后,火急火燎的来接自己。
所以王部长那边只是提前预告,杨厂长这边才是一线报道。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自己的计划就是先从简单的开始,既然要演,就得循序渐进,不能一概而就。
所以,不管是在现场还是带回来,对张元林的个人计划不会有任何影响。
无非就是在别人面前演,还是在自家人面前演的区别。
现在看来,东西要带回去,那就是在自家人面前演,这样也挺好,有主场优势,演的会更加自然和得心应手。
地方还没到,工作还没开始,张元林就习惯性的进行计划的设定和修改。
这样张元林就能随时的做好应对准备,而不至于临时乱了阵脚。
随后,张元林再次拍了拍大腿上的工具包,笑着说道:
“在哪里不重要,只要我的家伙事儿带着了就行。”
杨厂长见状,忍不住大笑了两声。
“好!就冲你这个自信劲儿,今天选择什么机器设备带回去,必然也有你一票!”
张元林跟着笑起来,这次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嘿,能让我做选择,这就正合我意了呀!
一切的计划的前提,得让张元林自己做选择。
因为目前国内的技术水平和国际上存在一定的差异,且这个差异不容小觑。
于是张元林推断这次搞过来的洋货里头不乏有超越国内技术瓶颈的东西存在,像这样的玩意儿就没有任何研究的价值,纯属是在浪费时间。
就跟造大楼一样,万丈高楼平地起啊,不可能上去就搞技术跳跃,这就是在整空中楼阁,不切实际也毫无意义。
以张元林的能力,他的确可以轻轻松松的完成技术跃层,但是目前国内的技术基础都有很多不足,张元林这么玩纯属是在搞降维提升,底下的人根本够不着,就是摆眼前看都看不明白,这怎么跟?
所以,进过来的这批洋货里,必须从最老旧的技术开始研究和复刻,一点一点的往上推,就跟打怪升级一样,从低级到高级,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肯定会有走错方向,绕了弯子的时候,这是初学者的通病,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但是,在张元林决定出手后,国内的技术发展会多了一个引领他们走向正确道路,避免他们绕大弯的导师。
如果按照这个步骤去走,最后张元林会毫不意外的成为国内的技术大能,甚至有可能名留青史,成为学子们课本上的人物。
可张元林不愿意这么干,他有自己的挑战,也有自己的计划,他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历史留名,他只是想去最高的地方看一看从未见过的风景。
这不是在嫌弃和否定走纯粹的技术道路,只是张元林更期待看到世界顶点的风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张元林手握静止世界,任何技术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期待感,只要他想要,随时都能复刻,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反倒是带着技术和产品去和全世界几十亿人口碰撞,去征服他们,这会更有挑战性。
简单来说,技术是死的,个人可以随意操作的,甚至随时可以轻松的做到技术跃层,对这个时代的所有国家事实技术上的降维打击。
但是想要站在世界之巅看风景,这需要一步一步的运作才能做到。
人心,变革,套路,新与旧的碰撞,持续不断的新鲜感,这明显觉得更有趣一些。
更重要的是,技术这种东西太诱人了,张元林觉得如果只走技术路线,很容易被盯上。
可如果是选择到新时代当一个幕后老板,单纯的赚赚钱,这会更安全。
反正赚的越多,纳税越多,再适当的做做慈善,造福社会,国家个人百姓全都受益,皆大欢喜!
……
车子缓缓的停下,张元林一边想着未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杨厂长聊着天,都没注意已经到了。
秘书下车后,打开杨厂长的车门,张元林没矫情,直接自己打开车门下车。
随后秘书去停车,杨厂长则是带着张元林往拆解车间走去。
“一会儿到了以后你别太着急决定,去了以后先和咱们厂的工程师们开个会,你也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
交代了几句,两人进入拆解车间,然后有人上来查询证件,杨厂长出示了一张不知道谁写的信,张元林瞟了一眼,隐约间看到有红色的版头,还盖了红色的印章。
只是一眼,张元林就知道这次的拆解行动级别不低。
但转念一想,张元林也就释然了。
多个单位联合,出动大量的工程师进行拆解研究,这样的级别能低吗?
而且必须是上头的命令才能调动这么多单位和工程师配合行动,要不然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啊?
再加上这进车间还得查验身份,就更加证明了这事儿其实还是有些保密性质的。
杨厂长是轧钢厂的老大,他肯定没问题,张元林这边也没事儿,因为他的出身成分都好的很,再加上工人阶级的身份,通过查验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继续深入,张元林路过一台老式的龙门铣,然后就看到了堆放在一起,但是被整齐摆放的十几台令人目瞪口呆老旧机器。
来的路上张元林有想象过,既然是报废的,退休的机器,还被破坏过,估计表面上会很难看,到处都是打砸或者碾压的痕迹。
可等到了现场后,张元林知道自己想的还是太美好了,如果只是被人为破坏也就算了,基本上的轮过和整体装配工艺都能逐一复刻出来。
但这些机器大部分都布满黄色的铁锈,外面都是如此,内部更加不用想,这无疑是给拆解和研究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杨厂长注意到张元林看的很认真,还微微皱眉,忍不住叹气感慨道:
“没错,这些机器设备就是这么的不堪入目,被迫坏就算了,还提前放在水里浸泡过,这多少有些戏耍咱们的意思了。”
张元林收回目光,微笑道:
“怕什么,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啥就倒腾啥,只要有收获就算咱们赚大发了!”
杨厂长听到后,再次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好样的,听你小子说话真是叫人充满希望啊!”
张元林笑而不语,没人知道他已经渐入佳境,已经处于演戏的状态了。
从上杨厂长的车开始,张元林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上午在和同事们扯皮的时候,张元林不光是在吹牛,也在琢磨怎么建立自己的人设。
人的情绪和心态会随着环境以及发生的事情变化,就像张元林即将要开始拆解和研究设备了,这不是以往的修理东西那么简单,是全新的,从未有过的体验。
所以,张元林打算营造出自己年轻有活力,对任何事情都充满期望和自信,且很想做出一番成就,然后时不时的就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爆棚的感觉。
虽然张元林只是一个机修工,按理说在研究新设备上不可能比工程师们更专业,可谁会拒绝一个好运连连,时不时就碰出一个惊喜的人呢?
这么一来,张元林也不怕被人盯上了,但事实自己也确实做出了成绩。
到最后张元林既能拿荣誉,还不用被强迫走技术道路,这岂不是美滋滋?
没聊两句,杨厂长带张元林到了属于他们的临时办公室。
这里有一共六位工程师,最年轻的也将近五十岁了,最年长的估摸着得六十出头。
看到杨厂长到来,这六名工程师没有起身,都是各自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又狐疑的看了张元林一眼,然后接着讨论。
杨厂长示意张元林随便找个地方坐,他自己则是来到了主座坐下。
说是随意坐,但张元林硬是挤到了这群工程师当中去,让两个靠的近的不得不起身挪位子,不然太挤了。
但张元林不在乎,自己正演着呢,不能在这个时候破功啊,我是真心来做事的,当然要靠近一些,不然怎么听你们讨论?
杨厂长远远的看着,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虽然张元林只会修东西,而且太年轻,但人多力量大,万一就成了呢?
关键是张元林态度很端正,就冲着他这份心思,自己怎么也得给他争取一个选择权!
如此想着,杨厂长安静的等待众人议论到尾声,直到没人再开口后,便拍了拍手,让所有人都看向他。
“好了,你们也商量了一个中午,应该心里有数了吧?一会儿还有将近十个单位要和我们一起做选择,咱们可没时间再耽搁下去。”
“还有,我带了一个年轻人来,他在拆解方面也有一定的见解,一会儿他也算一票,到时候各自说说想法,互相考虑一下,争取最后大家保持意见相同,这可不是咱们厂子,别一会儿针锋相对的闹出笑话了。”
听到杨厂长说完,现场的工程师们都是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张元林也会有一票的决定权。
“杨厂长,这也是来做决定的?我还以为他是你的新秘书呢?”
这时,秘书停好车子,后一步走了进来,刚好就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难看。
为啥要有新秘书,难道我做的不够好吗?
但没有人关注秘书的脸色,他们全都看向张元林,眼神不太友善。
虽然都是一伙儿的,可他们觉得张元林太年轻,根本不配和他们坐在一起,更不应该有选择设备的资格。
张元林没有从这些的人眼神中看到鄙视,但确实感受到了轻视,想来是因为自己的年纪对他们而言真的太小了。
想想也是,他们能达到工程师的水平,也是经过了千辛万苦和刻苦钻研的,没道理他们大半辈子的付出居然被一个小年轻给比下去。
因为理解,张元林也不生气。
但是在心里想着,你们现在因为我的年纪生气,将来被打脸了不会羞愧的找地方钻吧?
算了,管不了这么多,每个人的心态不同,抗压能力也不一样,我也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啊!
眼看着现场的气氛不太好,杨厂长干咳了两声,提醒道:
“别忘了,这可不是咱们的地盘儿!”
“行了,都出去吧,再看看,咱们有两个配额,最后确定下来我就填表,明天就会有大卡车送到咱们的拆解车间里去。”
既然老大都发话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憋进了心里。
随后众人齐齐来到车间里,各自去往不同的设备面前观察,为心里的想法做最后的确认。
杨厂长站在边上张望,心里也是有些小紧张的。
东西带走了,就多少得给些结果报上去,不然就是彻底的失败,挨批就不说了,就怕其他单位琢磨出来,自己这边面子挂不住。
平日里产能都要比,更别说这种事关国内技术发展的大事儿,谁都会重视,可开不得玩笑!
十几分钟后,所有的人陆陆续续回来,站到了杨厂长的身边。
“怎么样,都确定好了吗?”
算上张元林一共七个人,都没说话。
张元林则是还在不停的往各个设备张望,似乎是没看够。
站在身边的一个人被晃的心情烦躁,忍不住抱怨道:
“这些洋鬼子是真恶心人啊,咱们真金白银花钱买来的东西,开了箱就是这个鬼样子,这分明就是故意耍咱们玩呢!”
其他几个人的脸色也不太好,显然心情都很烦躁,明显不知道该怎么挑选。
杨厂长却没有被他们的情绪影响,而是看向张元林,示意他来活跃一下气氛。
面对这个能巩固自己人设的机会,张元林当然不会错过。
“咳咳,那啥,我倒是觉得没啥,东西都送来了,能不能成各凭本事呗!”
“没成就当买了一堆铁回来,到时候熔了拿去造咱们需要的东西,也不算亏嘛!”
“可要是成了,嘿,那不是咱们大赚特赚吗?自己掌握了技术,他们到时候想卖给咱,咱都不要!”
听到张元林的话,六个工程师却是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眼神。
“小伙子,你有这股干劲儿是好事,但你把这个工作想的太简单了!”
“是啊,这事儿要真有这么简单,我们至于讨论这么久吗?”
“不是我打击你,是担心你以后会被打击的更惨,你最好收一收你那活跃的念头,认清现实!”
张元林笑而不语的听着,根本不为所动。
眼看着张元林气氛没活跃起来,结果被人轮番教训,杨厂长有些无奈,只得赶紧制止。
“好了,咱也别废话了,赶紧挑吧!”
“现在咱们是第一个,这些机器设备随我们选,要是时间拖久了,可选的就少了。”
“现在开始,挨个说自己的选择和想法,其他人听着!”
就这样,在杨厂长的示意下,工程师们轮番投票,并解释这么选的原因。
不得不说,工程师的水平的确不一样,说的话非常专业,但是在张元林看来,这有点华而不实。
专业的人有很多,但面对这些没见过的新玩意儿,靠原本的专业去分析,其实没多大意义。
想找对机会最大的选择,得从本质上去分析。
在六个工程师们轮流发表完个人的见解后,终于轮到了张元林。
感受到六人依旧轻视的目光,张元林不慌不忙的伸手指了两台看起来结构相对简单,且没啥亮点的设备。
看到这一幕,六名工程师眼里的鄙夷更重了。
但杨厂长很有耐心的让张元林解释原因,后者一脸微笑的说道:
“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太复杂的咱们看不懂,不如先从最容易下手的开始。”
“咱们不应该好高骛远,想着一下子就进行技术革新,而是应该稳扎稳打,一步步的提升。”
“刚才逛了一圈,我发现就这两台机器的结构看起来是我们比较熟悉的,可能其中的一点差异就是我们需要琢磨很久的东西。”
“当然了,我会选择这两台设备的主要原因,就是我只认识这两天设备的基本构造,也只会拆这两台设备。”
“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反正不管怎么投票,我只选这两台。”
这一次,六个工程师们都沉默了。
虽然张元林的想法很简单粗暴甚至有些低级,但听起来是有些道理的。
他们之所以抱怨,是因为他们野心大,想立大功,有点看不上小收获。
毕竟他们是第三轧钢厂的工程师,在行业内都是有头有脸的,当然要抬头向上看,怎么能只看脚下呢?
杨厂长观察着众人的神情变化,心里大概有数了。
张元林虽然年轻不是特别专业,甚至复杂一点的设备都认不出来,但是张元林目标明确,稳扎稳打,感觉可以相信他一回。
第三轧钢厂肯定也渴望得到大荣誉,但更害怕出丑,交不出报告。
不得不说,张元林演对了方向,这让他与六名野心勃勃,却又无从下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的工程师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无知者无畏,但有时候也能给人带来惊喜!
就比如现在,六个人都给出不同的答桉,而且判断的过程十分模湖,没人有绝对的底气去做选择。
但张元林开口就直指目标,且不容更改,反倒是给了杨厂长一剂定心丸。
“好了,再重新做选择吧,你们七个人给出不同的选择,但咱们只能选一个。”
“这样,我也加入进来和你们一起选,那我先来吧,我选张元林!”
六名工程师听完一愣,心想你都这么说了,那还选啥呀?
他们六人各有想法,意见不统一,现在杨厂长站张元林,加上张元林他自己直接两票获胜了,其他人根本没得玩。
最关键的是,现场没人能像张元林那么果断,他们都担心自己没选好。
就这样,张元林靠着他营造出来的那股子莽劲成功拿下了目标设备。
见没人再提出反对意见,杨厂长也不犹豫,直接拿来表格,当场签字完成申请。
收好笔,杨厂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张元林也跟着笑了起来,很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但是周围的六个工程师看向张元林的眼神有些冰冷,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等着看张元林出丑。
张元林没理会,而是有些迫不及待。
这两台设备他都认识,也已经琢磨透了,随时都能一比一的复刻出来。
杨厂长签好字,提交完申请表,转身看向张元林,语气郑重的说道:
“张元林,这两台设备归咱们了,你可要用心对待啊!”
对此张元林微微一笑,渐入佳境的他丝毫不慌的说道:
“杨厂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觉得咱们这样选肯定没错,至于成不成,那得等做了再说!”
六名工程师还是嗤之以鼻,心想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真以为嘴巴说说就可以了?
就算表面结构看起来似曾相识,可内部呢?
且不说铁锈绣死了难复原,就算真的拆解出来了,怎么确定真的比现在的设备先进?
拆成了一堆废铁没法用了,又因为被破坏过很难保证能一比一的复刻图纸。
难道要浪费时间去复刻画图纸,然后再浪费大量的材料去做一个新的进行试验?
这里头的人力物力财力的耗费,光是想想都觉得让人不敢轻易尝试!
但杨厂长还是对张元林表示支持的,至少他在张元林的身上能看到希望,在六名工程师身上只能看到寸步难行的焦虑。
正聊着,其他几个单位也带人前来,并且有各自的领导带着,准备确定设备带回去研究。
这时,突然有人盯着张元林看了许久,然后远远的就大笑着打起了招呼。
“张师傅!嘿,你也在这儿啊!”
一个人叫喊,其他人闻声看来。
“嘿哟,这是碰上老熟人了?”
看到来人,张元林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碰到之前外派去修理时认识的领导。
但这事儿仔细想想后就觉得很正常了,毕竟是兄弟单位,都是相同行业,现在被集中起来对付拆解洋货的问题,能碰到老熟人一点都不奇怪。
很快,又有人认出了张元林,远远的就打招呼,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往张元林这边靠。
眼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张元林只是一个打工仔,自然是要主动回应的。
主要是来的都是各单位的领导,张元林总不好摆脸,便一个个的笑脸盈盈的打着招呼。
杨厂长也认识他们,之前还被找上门抢人,于是紧紧跟着张元林,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张元林就被挖走了。
反倒是第三轧钢 厂的六名工程师被晾在一边,满脸的尴尬,因为他们得不断后撤,给其他单位的领导们让出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