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间,顾清看到张骐站在楼梯拐角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
“去找你另一位朋友?”
张骐问道。
顾清点了点头,甩了下被雨水浸透的衣袖,一长串水珠画出弧线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副抽象风格的印记。
张骐轻叹一声,表情急速变换,心里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定。
“来一下,有些事情想跟你聊聊。”
二人上到三楼进入张骐的房间。
“坐。”
窗口旁边放着一张小方桌,桌子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张骐指着左边的椅子对顾清说道,自己则是去烧水泡茶。
顾清在桌边坐下打量起房间里的布置。
和多数单身男人的房间不同,张骐的房间里收拾的很干净,东西摆放也都是井井有条。
靠着墙壁有一张长条桌,桌子正中间摆放着一个木刻的牌位,旁边还有香炉和一些贡品。
香炉里的三根香燃到一半,袅袅青烟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摇摆飘散。装在瓷盘里的贡品看起来都很新鲜。
忘妻程玲玉之位。
牌位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开水很快烧好,张骐提着沏好的茶壶在对面坐下,给顾清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后,看到顾清还在盯着牌位便笑道。
“还记得昨晚跟你提过的那个,唯一跟着我回来建厂的同学吧,就是她了。”
“你俩…结婚了?”
顾清闻言稍感意外,犹豫了一些后问道。
按照昨晚张骐所说,这个程玲玉死于十多年前的那次事件中。两人如果是夫妻,那程玲玉就也算镇子里的人,即便这个镇子里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也没必要弄到搞死自己人这么过份吧。
“没有。当时是我俩商量等着钢铁厂建成后结婚,讨一个双喜临门的好彩头。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张骐叹声说道。
“这些年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顾清又问道。“这不是有她陪着我嘛。”
张骐指着牌位笑道。
顾清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清茶敬了张骐一杯。
“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
张骐喝了一口茶后问道。
“嗯…算是吧。”
顾清也不太确定的答道。
乔芸对顾清的感情源于书迷对偶像的崇拜,顾清一直有些拿不准这到底算不算是爱情。而他对乔芸的情感则是要更复杂一些。
首先乔芸是个美丽的女人,所有男人对美女基本都是毫无抵抗力的,特别是一个主动追求自己的美女,顾清自然也无法免俗。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虽然十分的真实,但顾清心里却是很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大厦顶层的神秘人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构建出来的虚幻世界。
无论是还活着沈亦白、乔芸,还是已经死去的邢子庸、叶晓曼,包括面前坐着的张骐,他们对于顾清来说,其实只是这个世界里的NPC。
顾清不是二次元宅男,还无法接受与一个虚构出来的NPC谈恋爱。
可是经过刚刚雨中山林里发生的事情,顾清也不禁有些犹豫了。
要不…试试?
张骐不知顾清心中所想,虽然听他嘴里说的含糊,但从表情和语气上却是已经做出了判断。
“你和你女朋友的身份都不简单吧,昨晚我看到你拿着一把枪,刚刚你俩在屋子里的谈话,我在门外也听到了。还有你那个还没找到的朋友,你们…是警探还是军人?”
“我们的身份决定了你接下来要说真话还是继续编造谎言吗?”
顾清反问道,对于张骐偷听自己和乔芸的对话,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张骐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摇头苦笑。
“昨晚我去找过镇长,问过你两个朋友的事情,镇长给我的答复是没见过他们两个。这样一来,事情便有转圜的余地。我本来打算帮着你找到人后,就赶紧送你们离开镇子。可是在看到你为了朋友不顾安危,屡次犯险。还有在你女朋友昏迷时,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杀意,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如果当年我也能够像你一样不顾一切,也许玲玉也就不会死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孤单的死去。”
察觉到张骐的状态与之前有所不同,顾清猜测也许是什么事情触动了他,那么接下来张骐所说的话应该会很重要。
掏出烟盒,给自己和张骐都点上一根烟,顾清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与你相比,我就是一个懦夫,苟延残喘的蜷缩在这间名为客栈,实为棺材的房子里。编造着一个又一个谎言,让自己苟且的活着。
我昨晚跟你说过,开这间客栈是为了阻止外来人进入镇子,保全他们的性命。呵呵呵,听起来很冠冕堂皇是不是,可其实都是假的,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顾清,你知不知道十年前这个镇子里有多少人?”
自言自语状态有些疯癫的张骐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嗯…”
“呵呵,我真傻,你又不是镇子里的人,之前也没来过,怎么会知道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带着玲玉回到这里的时候,镇子里一共有二百三十七户人家,男女老幼加起来共计一千四百二十二人。
可是你知道如今镇子里还剩多少人吗?呵呵,你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三十九户人家,二百八十六人。十余年的时间,少了差不多近两百户人家一千多人,你猜猜他们都去了哪里?”
张骐的表情十分怪异,声音也变得沙哑,搞得顾清心里有些发毛。
“你昨晚不是说镇子里出现鬼物后,就有许多人家搬走了吗?”
“我骗你的,鬼物是骗你的,搬走了也是骗你的,全都是骗你的。我告诉你,其实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而且就埋在我们的脚下。”
张骐突然涨红了脸嘶吼道,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顾清被张骐突然的情绪变化吓了一跳,强忍住拔枪的冲动,拿起茶壶将他面前的茶杯倒满,故作平静的劝慰道。
“冷静冷静,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