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城来的官员连续两日求见子玄, 均府令拦下,不能强行闯入子府邸,只能无功而返。
起初府令对他还算客, 遇到官员上门, 会像模像样找几个借,例如子玄旅途疲惫, 封事物繁忙,北边戎狄似有异动, 子实在无暇, 起来还像模像样。
等到官员上门的次数多了,府令的态度发生明显改变,一改之前的客,变得十分敷衍。
到最后竟连借都懒得找,直接两个字:不见。
事情至此, 官员再是反应迟钝,也能明白郅玄压根没见他。
“欺人太甚!”
官员回到住处, 回这日子自己遭到的冷待,越越是生。
他好歹也是身氏族,在朝中官至中大夫。家族实力比不上六卿,在西原国内也数得上号。
国君派来他传旨, 看中的正是他的身份, 以为郅玄能给几分面子。哪里到郅玄根本不吃这一套。
或许之前会慎重考虑,现如今, 手握和子颢的婚书, 封上下属民归心,连卿大夫们借给他的甲士都宣誓效忠,他为什么还要事事顾忌?
谨小慎微不能说错, 但在有实力的情况下,任谁都不让自己事事憋屈。
官员不知晓郅玄手中的筹码,恼之下,不顾手下阻拦,当日就给西原侯写成书信,派人送回西都城。
看着送信人离开,佐官阻拦不住,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事情不妥。
奈何官员不劝,一心一意要将郅玄的无礼不恭上报西原侯,在信中措辞激烈,指责之意相当明显,更暗示密氏遭到责难必是子玄手笔。
“送信城?”
郅玄正在准备祭祀事宜,人禀报,放下看到一半的竹简。
“回子,人已经拦下,书信在此。”
府令恭敬呈上一卷竹简。
竹简麻布包裹,系绳上还有蜡封。郅玄刀笔划开蜡封,头至尾看过一遍,并未因信中的指责发怒,反而翘起嘴角。
“不所料。”
到这句话,府令不明所以。
郅玄没打算解释,将竹简重新封好交给府令,道:“送去西都城。”
府令对郅玄的命令不推脱,素来都是贯彻执行。既子要送去,那就送去。至于西都城会如何反应,又该如何应对,必子已是胸有成竹,无需他多做置喙。
府令带着竹简离开,迅速下去安排。
郅玄坐在案后,思索西都城可能的反应。
事实上,他并不像府令以为的胸有成竹。对于西原侯和密氏的手段仍有几分不确定。
之所以要送这封信,是因为他有九成把握,通过这封书信能让西原侯断定,目前在郅的中大夫和密氏系匪浅。
能西原侯派来送信,应该是他信任之人。结果此人和密氏牵扯不清,以西原侯的性格还会他?
如果不是这封信,郅玄尚无法肯定。有了这封信,看到信中内容,连他都能发现端倪,以西原侯的老谋深算,更是一就能看不对。
怪就怪这人画蛇添足,给他上药就罢了,偏要多提密氏一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西原侯,他是个二五仔,给两家办事。
“晾了这日子,果有。”郅玄轻笑一声。
如果不是官员等得心急,怒火和烦躁占据上风,应该不会做这样不智之举。等这封信送回西都城,西原侯固会盯着自己,却也会更加防备密氏。
说不好密氏之前的示弱还会白费。
一向嚣张跋扈的密氏兄弟突向国君低头,即使是郅玄的手段所迫,谁又能断言背里没有别的算计?
如西原侯一般,政治手腕炉火纯青,郅玄拍马不及。但这类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多疑。
“多疑,猜忌,自会心生防备。谁会真正入局?”
郅玄重新翻开竹简,查阅祭祀礼仪,心思却不断飞远,很知道,当西原侯看到这封信,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如果密氏知道自己竟中大夫捅刀,又会作何感。
送信的家仆甲士拦截,套在袋里带回城内,还以为自己必无疑。未料很快就放,还告知他马上就可以离开。
家仆站在原不明所以。
“速走。”甲士不耐烦挥手,突又起一件事,当场-拔-刀子抵在家仆额前,“如有人问,你未抓捕也未押,只是路上耽搁,明白了吗?”
刀尖抵在眉心,森冷寒意袭来,家仆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十分肯定,如果自己敢摇头,脑袋和脖子立刻就会分家。
“明白,明白!仆一定不乱说!”
家仆十分清楚,一旦消息泄露去,自己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中大夫素来视仆如猪狗,事情没办好,他没办法找子玄麻烦,必会拿自己。
届时,自己肯定性命不保。
唯一的保命办法就是将事情瞒住。就算事后发生不测,他一个仆人,不顶多再卖,和如今又有什么区别。若是能卖到子玄手下,那还是他的运。
家仆又装袋,由甲士送城。其后还给他马和行李,还额外给了他半袋熟麦。
抓着装有熟麦的袋子,家仆动动嘴,却没能发声音。
和甲士一同城的侍人袖着双手,道:“粮给你路上吃,当知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事情办成,许你投郅。”
家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确认,直至侍人变得不耐烦,才终于相信自己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即不再迟疑,将熟麦背在身上,跃身上马,快马加鞭向西都城飞驰而去。
他要尽快将事情办好,后设法将家人带西都城。能投郅,简直是泼天之幸。他要牢牢把握这次机会,绝不能有半点疏忽和侥幸。
仆人离开后,甲士和侍人准备回城。不远处行来一支队伍,由邑大夫和两名村为首,远远望见他们,立即扬声呼唤。
侍人和甲士停下脚步,循声望去,看清逐渐走近的队伍,都是满脸惊讶。
这支队伍有两百多人,除了邑大夫、村老和五十名手持棍棒农具的庶人,其余都是生面孔。
这外人衣着古怪,大多面黄肌瘦、貌似是野人。
侍人和甲士不能十分确信。
比起他们认知中的野人,这群人有很大不同。尤其是抬在木架上的老人,灰白的头发十分稀疏,却在头顶梳了发髻,撇开身上的兽皮,怎么看都像是国人装束。
两只队伍靠近,邑大夫走上前,向甲士和侍人示一枚破损的玉,并向两人讲明遇到这群人的经过。
“两人携玉和陶入村,遇人就言要为子牛马。”邑大夫说到这里,招手让背着藤筐的芒靠近,掀开盖在藤筐上的草席,露装在里面的东西,“他们还有青铜器!”
看到藤筐中的物件,侍人和甲士均神情严肃。
青铜器珍贵,尤其是前这几件,明显是氏族之物,连国人都未必能。
这人是什么身份?
“他们称能制陶器,还能铸造青铜器。我让人收了他们的武器,带他们来见子。”
邑大夫言两语说明事情经过,还将收上来的武器递给甲士。
比起精美的陶器和青铜器,这武器就显得粗制滥造,主要以木头、石头、野兽的牙齿和腿骨为原料,在石头上打磨锋利,再藤蔓和干草捆绑。
甲士握住一柄石斧,试了试重量,就递还给一旁的庶人。
“子正在城内,随我来。”
邑大夫下令整理队伍,跟在甲士身后入城。侍人则一步返回,将事情禀报郅玄。
一行人走城内,引来众多围观。
街边的属民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大量这两百多人。不明白为何要让这群野人城,还是由甲士和邑大夫带领。
“看样子不像是逃犯。”
“为何让他们入城?”
“莫非是抓捕的奴隶?”
“不像,没捆绳子。”
属民议论纷纷,议论的对象则低着头,显得十分局促。
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名老人,这人中的大部分自生就生活在山谷,很少接触外边的世界,远远望一村庄就是极限,哪里见过城池,更不说到城内。
即使是老人,看到如此整洁的街道和房屋,对比记忆中的都城也是震惊不已。
藏在山谷中几十年,外界变竟如此巨大?
当初的陶城就以干净整洁闻名遐迩,城内下还藏着不传之秘。可比起前的城市,除了独有的管道,陶城简直是不值一提。
队伍穿过街道,遇到去而复返的侍人。
侍人传达子玄的命令,没有让他们去子府,而是集中起来,去往一处未住人的奴隶坊,洗澡更衣,饭食。
“子有令,换下衣物不留,全送去城外焚烧。”
之所以下这道命令,不是郅玄不近人情,而是为了城内的卫生情况考虑。
入冬以来,城内正抓紧消灭虱子和跳蚤。桑医和巫医配制药包,浸泡到热水里,能有效去除这恼人的小虫子。
在子玄的命令下,全城上下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泡澡活动。泡完之后还要篦子梳头。家中孩子多,父母实在忙不过来,索性直接给孩子剃光头。
在父母的努力下,城内陆陆续续现不少小光头,各个锃光瓦亮,跑闹玩耍在一起,堪称新城一景。
当今世人奉行实为主,尚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毁”一类的说法,剃头自不是什么大问题。
全城的除虱工作初见成效,自不能因为这人的到来功亏一篑。
在两百多人尚未明白过来的情况下,就奉命前来的奴隶剥个精光,挨个送入热水池中,抄起刷子刷得干干净净。
洗完之后,又换了一批奴隶过来,将他们的头发剪短,篦子过了好几遍,直至找不一只虱子。
待到奴隶们离开,众人又带到宽敞的排屋,身上穿着兽皮做的袍子,面前是热腾腾的粟饭和热汤,味道异常诱人。
肚子咕噜噜叫,嘴巴里不停分泌水,众人却坚持着没动,目光集中到老的身上,等待他声。
老询问送饭的奴隶,确认子府的方向,带领众人伏身行礼。
足足过了半刻钟,老才上起身,伸枯瘦的手,捧起饭碗,拿起筷子,夹起一粟饭,又饮下一热汤。
众人这才动筷,迫不及待将食物送嘴里,两就吃完整碗粟饭。
与此同时,队伍带来的玉、陶器和几件青铜器正摆在郅玄面前。
拿起一件精美的陶器,又敲了一下铸造成小兽形状的青铜器,着悦耳的声响,到邑大夫的禀报,郅玄抑制不住心中喜意。
真是什么来什么。
如果这人所言确实,至少几年内,他不再为匠人发愁,之前迫搁置的计划也能继续行。
郅玄越越是高兴,连渣爹带给他的少许郁闷都在瞬间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