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然已经不记得歌词, 他原本五音不全,不喜欢唱歌,听歌纯粹是听旋律。
何况, 都过去那么久了。
但此刻被荀觅唱出来,他又隐隐想起了一部分,以及陆思闲此曾看他的一眼。
童然微微低头,试图藏住眼中的意, 但以陆思闲的角度正好能看他上扬的嘴角,以及轻轻颤动的睫毛。
弹琴的人顿了顿, 复又拨弦。
听琴的人一无觉,有音符在心尖跳舞。
11点,摄像组下班,嘉宾也迎来了解放。
劳累了一天, 有人都疲惫不堪, 童然也不例外,直接回房间休息。
他也没睡, 就躺在床上玩儿手机, 等去洗澡的陆思闲。
微博首页刷出一条日提醒,头像很眼熟, id显示“越滑越野”。
??这不是陆思闲的账号吗?陆思闲今天过日?
不对吧,童然看过陆思闲的份证,日还早呢!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陆思闲微博注册的信息也是胡乱填的。
童然顺势点进对方的首页, 和记忆里一样荒草丛, 与去年的日提醒之间就多了一条博文,还是半年发的,内容是不知哪儿的雪景图, 倒是有不少人点赞评论,不过陆思闲一条都没有回。
他点开陆思闲的微博关注,最新关注就是自己,经过多月的经营,童然现在也有四百多万粉了,在魔术界勉强算得上网红魔术师,哪怕按照娱乐圈的算法也不止十八线了,好歹十六线吧……
童然自嘲一,想到自己的微博也快长草了,趁现在心情荡漾干脆发张自拍。
作为曾经的大明星,他很懂如何给粉丝发福利,童然用被子紧紧裹住体,露出一点光裸的肩头,营造出一种“我里面什么都没穿”的遐想。
正在凹表情,陆思闲突然回来了。
两人视线交汇,童然窥了陆思闲眼中的诧异,一时有些尴尬,不自觉提高音量,“怎么这么快?”
不知是谁在门外高喊了一句:“是男人不能说快!”
童然:“……”
陆思闲轻声一,关上了门。
“怎么裹得像蝉蛹?”
童然冷哼,“这叫氛围营造。”
“营造什么?春蚕到死丝方尽?”
“……”童然顾不上尴尬了,脸皮又厚起来,“没我故意露了半肩膀,这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如果得纯真一点,难不是又纯又欲?”
陆思闲目光落在他肩头,“哦,想色/诱谁?”
“色/诱——”童然话赶话差点儿就蹦出“”字,赶紧咬了咬舌尖,他将手机扔给陆思闲,“我给粉丝发福利好吗?正好,帮我拍。”
陆思闲倒也没拒绝,很认真地对童然拍了几张照,低头摆弄一阵后,又将手机扔还给他。
然而童然检阅成果时发现……
“照片呢?”
“删了。”
“我看发自己微信了!”发完又可恶地撤回了!
陆思闲“啪嗒”关了灯,“睡了。”
童然:“……”
气死!
好在他以还有些自拍,童然躺下来,躲在被子里选了一张最合适的上传微博,刚发送成功就连续收到了消息提示。
他点进评论一看——
【还活??】
【诈尸?】
【漂亮弟弟是本人吗?呜呜呜可吓shi姐姐了!】
童然先还没当回事,当粉丝在调侃他失踪太久,可越往下看越不对劲,怎么大家像是真当他死了?!
他满头雾水,研究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原来节目组今天找人放料了他中午的“正审判”,但警方的通报还没出来,过程就描述得遮遮掩掩,含含糊糊,被网友肆意解读外加多次传播,竟变成t姓嘉宾录制《桃花源》时勇为被火烧死了……
“操!”
童然忍不住爆了粗口,从床上弹坐起来。
“不睡觉又做什么?”陆思闲困倦的声音传来。
童然叭叭说了微博上的谣言,可惜陆思闲毫无同情心,得连床都在抖,等够了才慢吞吞地说:“谁叫玩儿得那么惊险?”
“是看上去惊险,实际上一点危险都没有,国外很多魔术师都表演过了。”童然一边发微博解释,一边说,“我对待每次表演都很谨慎,有握才会去做,要按照流程——”
“不怕出意外吗?”
童然头也不抬,“任何事都有发意外的可能,项目难不危险?”
陆思闲没吭声,隔了许久才问:“学魔术多久了?”
童然顿了顿,“记不太清了。”
陆思闲:“那应该很小。”
童然心虚地,不痕迹地转移话题,“肯定没有学滑雪年纪小,我记得是两岁?抱得动雪板吗?”
陆思闲轻扯了下嘴角,“说呢?”
“哦,对,还有爸帮忙——”
童然猛地收音,暗骂自己起了烂话题,正要揭过,忽听陆思闲:“今天是他日。”
他?
童然一愣,随即意识到陆思闲在说陆父。
他又想起陆思闲的微博日提示,原来资料也不是乱填的……
童然有些无措,向来擅于言辞的他竟不知要说什么,他怕让陆思闲不开心,但又希望对方倾诉。
他想知关于陆思闲的事,却不是从别人那里听说。
“感情很好吧?”童然决意试探。
“嗯。”
陆思闲没有抗拒的意思,童然稍稍舒了口气,“我姐之说,从小就跟爸爸学滑雪——”
“他可没什么空教我。”
“啊?”
“他自己也要训练比赛,哪儿有那么多时间。”
“那岂不是很少能陪?”
陆思闲似陷入了回忆,隔了许久才:“他每次离开,都会在院子里堆一雪人,说雪人了,他就会回家。”
童然想象陆父的模样,对方应该高大帅气,一定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信了吗?”
“他没骗我。”
“家那么冷?”一般训练或者比赛不得很久吗?雪人不会?就算温度很低,也有一部分雪会转为水汽……
陆思闲无声一,“我妈妈每天会比我早起,重新补雪,直到他回家。”
明明是很温馨的故事,童然听了却不免难过。
他一时沉默,陆思闲也不开口。
良久,久到童然以为谈话结束,却又听了陆思闲的声音。
“后来有一天,雪人也不会了。”
因为许下承诺的人也不会回家。
“我很想他。”
最后四字很轻,童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借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他看陆思闲翻了,背对他。
他呆呆地坐了会儿,然后慢慢躺下。
是困意已经消失无踪,童然眨了眨眼,感觉眼睛有点泛酸。
半小时过去,他没睡。
一小时过去,他还是没睡。
足足两小时过去,童然无奈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而此时,造成他失眠的罪魁祸首已然熟睡,完全不知室友悄悄离开了房间。
陆思闲是被吵醒的,醒来时天还蒙蒙亮,他意识尚且混沌,就听窗户“砰砰”作响,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怔了怔,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
“嘭——”
窗户又被砸了一下。
陆思闲拧眉下床,不耐烦地推开窗,迎面一团白砸了过来,正中他眉心。
冰寒的触感激得他瞬间清醒,抬手一抹,竟是细碎的冰碴子。
他讶然抬眼,发现童然正站在窗外不远处,手悬在半空,表情有些讪讪的。
而他旁堆半高的雪人,簌簌雪花当空飘落,树梢枝丫花草地面都铺满了厚厚一层白雪,仿佛一夜之间掠过了夏秋,迎来了寒冬。
“抱歉抱歉,没想到突然开窗……”童然摸摸鼻子,歉意地了。
陆思闲喉结微动,声音带初醒的沙哑,“怎么回事?”
“我晚上不是说过要请当观众吗?”童然倒还挺难为情的,觉得自己鬼上头了,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半夜爬起来造了这一场雪,含糊,“一般的魔术没意思,我带赏雪怎么样?”
陆思闲没什么表情地盯他,忽:“过来。”
童然心下忐忑,还是依言上,忍不住想要解释,“我——”
突然,他眼一晃,人就被抱住了。
隔窗台,童然上半紧紧贴陆思闲,侧脸还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温热。
“谢谢。”
他听陆思闲的耳语,仿佛雪落的声音。
此时晨光微熹,细雪飞絮,四下里静谧无声。
童然闭上眼,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一件早就发,却被他有意隐藏的事——
他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