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少表露情感的老高竟有些眼眶微红,“好,老奴记住了。”
“没事,没事,我还有一段时间,你在我身边鞍前马后了一辈子,这段时间就让你我主仆二人,说说话吧。”对老高甚是了解的沈春秋出言安慰道。
“老统帅,不去见见小姐和乔哲了吗?”说出这句话的老高声音有些沙哑,眼中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不去啦!”沈春秋席地而坐,看着眼前的兰花,“老了,见不得分离……”
“老高啊,你说,若兰在下面是不是等的太久了?”
“怎么会,一点都不久啊!”
“真的不久吗?可我怎么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老高啊,我很想若兰,你会想她吗?”
“夫人那般聪慧,待人又善良,老高也会时常想起。”
“就是啊,我们两个糙汉子都会想,若兰一个女孩子家,指不定要多想呐!”
“不过没事了,若兰别怕,夫君这就来见你了……”
“………………”
那天,帝都之内钟楼敲响十八声。
沈玲儿站在四合院外怔怔失神。
张首辅更是端着一壶酒,坐在棋盘之上,一言不发……
那一刻,整个帝都永远安静了。
帝都的人们再也见不到哪位身着富人打扮的坡脚老人。
夏国从此以后,也没有了哪位震慑天下沈人屠……
赢皇宫内,原本随处可见的文臣武馆与下人,都在这一刻选择消失。
明明是商讨国家的大势的皇宫,却变得十分凄凉。
这今天,纵使文武百官手里有天大的事,也没人敢去打扰赢皇……
赢皇宫内,哪位九五之尊脱去一席雍容华贵的龙袍,好似寻常人家的糙汉子,坐在屋檐之上,静静地听着终生停止……
可这传遍帝都的钟声,也有传达不到的地方。
拒北城内,一缕夕阳透过窗户映照在乔哲脸上。
突然间他好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东西那般,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忽而间,北境传来一声清脆且悲壮的鸟鸣。
外面,下雪了。
乔哲恍若失神的走出房门,看着空中盘旋的那只银隼,好似久久不愿离去,但却走得决绝……
而就在此时,占庭帝国之内。
有蒋秀林亲率的三十万精锐将士,已经完成任务凯旋而归。
在他们身后,占庭帝国的国都,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与四国联盟交战已经数月,而这一站的胜利才是奠定一切的一招。
这个计划,一直以来便是沈春秋一人谋划,为此,他不惜以自己为诱饵深陷帝国。
不过……
此战之后,夏国的太平盛世,他再也看不见了……
率领将士凯旋而归的蒋秀林,不知为何,此时却笑不出来。
不仅是他,包括蒋秀林身后所有参加这次偷袭的将士,无一人的脸色有丝毫喜悦……
“蒋帅,士兵已经十分疲惫,是不是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蒋秀林身后的将领说道。
“你在这带领士兵休息,我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一向骄奢淫逸,不惜操劳的蒋秀林,在安排一些事情之后,单骑离开。翌日。
早朝,文武百官无不一身缟素上殿。
四国联盟的已近退回,有史以来夏国最大的危及已经度过。
可武英殿内,却无一人笑的出来。
这天,老高一人回到帝都,并将三封信,先后交于沈玲儿,赢皇,
张首辅。
做完这些,老高没有多说,因为还有一封信,没有送出……
这天夜里,有意麻衣老人破空而来,径直落在乔哲面前。
老人就那样在北境所有士兵的视线中,拿着信缓缓走向乔哲。
后者见状,虽有答案,但却不愿相信。
直到他接过信,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
一言不发的回到了房中……第二天,乔哲换上一身便服,与老高二人搞到帝都。
到了帝都之后,乔哲没有先去祭拜,而是辗转来到了那座四合院。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四合院内显得十分幽暗。
沈春秋生前便不喜热闹,所以这偌大的四合院内,一直只有三五人居住。
而今日,更是只剩一人。
推开房门,一位女子正在梳妆。
这是乔哲第一次见到女装的沈玲儿,二人相识十数年,可乔哲却没见过如此安静的沈玲儿。
“等等我,马上就好了。”沈玲儿沙哑的嗓音像针一样刺痛着乔哲的心。
后者从头至尾,他就那样站在沈玲儿身后一言不发。
他想过安慰,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或者说,那些话从乔哲口中说出,真的有意义吗?
直到沈玲儿装扮完,二人这才在老高的带领下,到了那片遍布兰花的地方。
二人跪拜的那一刻,老高不知为何笑了出来,笑容充满欣慰。
“老统帅,您的儿女,来祭拜你了……”
那之后,赢皇加封沈春秋国尊。
夏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国尊,却也是最后一位。
从此以后除沈春秋外,夏国再无国尊一说。
之后的七天,整个夏国都在一片悲痛中渡过。
这七天里,赢皇下令一切娱乐风月场所全部不得营业。
凡是外出者,无论皇权贵胄,文武百官还是贫民百姓,必须缟素加身。随着沈春秋的落幕,这场战争也结束了。
可笑的是,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
四国联盟损失惨重,氏族联盟一蹶不振,占庭帝国更是国都被焚,只好迁都。
而是百国联盟与婆罗王朝虽然同样损失极大,但比起前两国要好上一些。
至于夏国,近百万将士战死,北境七大将领,赵成泽战死,其余六位重伤……
东境蒋秀林九死一生,将士损失七成。
西境同样,王翦重伤不起,境内士兵更是十不存一……
最后……
夏国国尊,沈春秋战死!
————
拒北城内,乔哲与沈玲儿二人坐在篝火旁相视两无言。
很多年前,二人初见也是这般场景。
那时的乔哲濒死,而沈玲儿还是一个女童,在他们身边,多了一个驼背的老瘸子。
不知何时唐芷柔轻轻的坐到沈玲儿身边,前者温柔的握住后者的手。
气氛十分压抑,三人都有想说的话,但却不知从何讲起……
随着时间流逝,篝火逐渐熄灭,老高从远处而来,拎着一捆木柴。
“这团火只要有人一直添柴进去,就不会灭。”
老高一边添这柴,一边说道:“可若是有人忘了添柴,这火少不了多久。”
“老统帅走的十分安详,世人皆说沈春秋的一生,是天下所有人羡慕的一生,名声,全力,地位……”
“可直到老统帅走时,老奴才发现,老统帅的这一生,竟然是如此寂寞的一生……”
说道这里,老高再次露出标志性的憨笑,“不过
后来,当老统帅把四封信交给老奴之时,我又不那么想了。”
扭头看向乔哲与沈玲儿,老高笑道:“若是没有公子跟小姐,老统帅才是寂寞的一生。”
“给赢皇送信时,陛下说老统帅这一生为了他,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付出了太多。”
“给张首辅送信时,首辅大人说老统帅的一生,是纵使享尽人间富贵,确实悲哀的一生。”
“可老奴觉得,他们都错了……”
“在老奴看来,老统帅只不是想普通人一样,度过了及其平凡的一生。”
“老统帅老了,想夫人了,就去看看,一想到夫人在交到老统帅之后的的喜悦,老奴就忍不住想要祝福。”
“死不算什么,仅仅只是一个新的开始而已。”
“于老统帅,只有夫人陪在身边,他才不算平凡。”
一向寡言憨厚的老高在今日说了很多很多看似安慰的话。
可在唐芷柔看来,比起乔哲与沈玲儿的伤悲,老高只多不少。
之所以说这些,无非是在向儿女缅怀而已。
那一页过得很快,老高还没说完,天就已近亮了。
看着天边泛起的白光,老高走到乔哲与沈玲儿面前。
“公子,小姐,天亮了该离开了。”
二人闻言,纷纷起身,各自离开。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老高笑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夏国开始从战争的创伤中逐渐恢复。
拒北城内也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经过了两个月修整,满目疮痍的拒北城已经恢复如初,同事也有更多的新兵入伍。
这些新兵最年轻仅仅只有十八岁,他们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来之前,拒北城会死气沉沉,可等到他们在拒北城熟悉之后,一切都恢复如初。
十一月底,又是一年大朝祭。
今年对夏国来说,注定是及其不平凡的一年。
也就因此,今年的大朝祭只有没有宴请群臣,也没有往年的文试武试,只是在奖赏完一种功臣之后,便潦草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夏国三大统帅,乔哲,蒋秀林,王翦,三人因在战争的友谊表现同时晋升国柱。
老国柱退位,新国柱上任,好像一切都合情合理。
唯一的异样就是,张怀玉入朝为官数十年间,*接连五日没有上朝。
却而代之的,项青云作为张怀玉门徒,已经平步青云。
短短半年就已经连升七级,现在是已是正二品大员。
散朝之时,项青云邀请乔哲府上一聚,后者没有拒绝,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二人取得不是项青云的府邸,而是首辅府。
书房内,张怀玉一身布衣略显憔悴的坐在棋盘旁,身边放着一杯茶。
“来啦。”见到乔哲来此,张怀玉显得十分喜悦,宛如长辈见了后辈那般。
笑着将乔哲叫到棋盘的另一边,随后手指黑子落于棋盘之上,“之前听青云说你棋力不凡,来来来,今日陪老夫手谈一局。”
“都是青云兄谬赞,若论棋力,纵使十个我加起来也未必是首辅您的对手。”乔哲虽然自谦,但却拿起白棋落子。
“哈哈哈,我就当你这马屁是发自内心的了。”张首辅再次落子。
“当然,首辅大人常年与青云切磋,尤其乔哲可以相比的。”紧接着,乔哲落下一子。
“啧,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这谦虚的性格,不像他。”张首辅咂咂嘴,一边摇头一边落子。
乔哲闻言,沉默数秒之后,落下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