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嘶……”
知鸟在柳树上叫得欢。
这天气是真的热,这个时候还能叫唤也就只有知鸟了。
中午的时候,长贵与宗秋躺在床上休息。
这么热的天真是连个手指头都不肯动一下。
“爹,要是别个不来喊咱们家抽水,这买抽水机的钱岂不是全赔进去了?”
“嗯。”
“这要是买纸包糖得买多少啊?”宗秋心疼得不行。
“你就晓得吃。”长贵在宗秋小脑袋上敲了一下。
“别人家大人都讲,水库会放水下来的。就算水库不放水下来,闹这么大的旱情,上面不会不管。”宗秋的担心不是没有由来。
长贵嘿嘿一笑:“上面也要管得过来啊。你以为这旱情只有我们雪峰寨有?你看看这日头,多毒?别的地方比我们这里更惨,我们这里最多是晚稻插不下去。别的地方连早稻都绝收了。现在上面确实在抗击旱情,但短时间可顾不上我们这小地方。”
长贵上一次去邵庆买柴油机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旱情不光是整个邵庆市,全省范围都是严重旱情。甚至还不止省内,邻省也同样旱情严重。
要不是长贵果断,晚一点下手,可能连抽水机都买不到。
前世的时候,上面没有顾得上雪峰寨大队。最后还是靠着雪峰寨大队老百姓的自救,才勉强救到了一小半农田。但是大部分的稻田还是没插上晚稻。导致,晚稻减产严重。雪峰寨大队一大半农户缺粮。
后来听说那个将水库干底捉鱼的灌区干部被抓了,判了刑。受到处理的足足有十几个。水利这一条线上的干部几乎全部在班房里团聚。
但是于事无补,雪峰寨大队的老百姓遭了殃。很多家庭因为缺粮,重新回味了吃糠咽菜的岁月艰难。
前世,酒鬼爹喝死了,全村缺粮,自然没有人顾得上宗秋这个孤儿。
呼!
长贵长叹一声,他都已经不太记得,当年他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只记得,挖老鼠洞,找里面的存粮。捉麻雀烤得吃,就连山里的蝗虫捉到了,也会被烤熟了吃下去……
长贵看了一眼躺在他旁边老是往他身上挤的宗秋,这小子也不怕热,真不知道如果离了自己,这家伙是不是还能够活得下去。
“宗秋,我要是把你一个人放家里,你能够活得下去么?”长贵问道。
宗秋立即坐了起来,眼泪汪汪地问道:“是不是哪个短命鬼给你介绍了个寡妇,你要扔下我不管了?跟寡妇过日子去了?”
“滚蛋!你老子我要讨也是讨个黄花大闺女给你当后娘,寡妇我会看得上?”长贵在宗秋脑壳上敲了一下。
“你结过婚的,还这么大年纪,脑壳有问题,人家黄花大闺女才会嫁给你。”宗秋飞快地下了床,跑到堂屋里,从房门后面伸出一个小脑袋。
是可忍孰不可忍!打崽要趁早啊!大了够不着。
只是等长贵走出房门,宗秋早就跑得没影了。
“长贵,帮我去把秧田抽一下水吧。秧苗都快要干死了。”张方清实在没办法,他家的秧田放不到一滴水。他早上去挑了几担水,倒到田里,连个水影子都没看到。一下子就被晒干了。这么下去,把他一把老骨头给累断了,也救不活秧田的秧苗。
张方清家的稻田离水源太远啊。张方清也不晓得自己脑壳是不是进水,才把秧田放到这样的地方。
“你家那秧田太远,接管子都接不到。”长贵说道。
“那没事,先把水抽到我家下面那块田里,然后再从那块田里抽上去。”张方清说道。
“这不是不可以,但你这算是抽了两次水。得付双倍的钱。另外,下面那块田也干得开了裂,肯定会漏水。所以,这块田也得算钱。”长贵知道张方清这个人太贪小便宜。他肯定想让长贵只收一块秧田的钱,连下面那块田的钱都不算。
“不能这么算吧?你算秧田两倍的钱,我可以接受。但是那块田我不是要抽水啊,只要过水就行了。”张方清算一下,得花好几块钱,肉痛得很。
“那你还是去喊别个。我这抽水机花了一千多,光靠收一点抽水费,我这机子根本回不了本。就这样你还想着占便宜,那我也懒得给你抽水了。”长贵说到这里,没等张方清讨价还价,接着说道,“搬一次抽水机,还得移管子,费工夫得很。就给你抽那么一点田,不划算。抬抽水机和移管子得你自己喊人干。不然我不会去给你抽水。”
张方清本来还想讨价还价,结果人家长贵根本不愿意给他家抽水,这价钱他再也不敢再还,连忙答应下来,“抬机子不算是。我家兄弟多,到时候喊几个过去帮忙就是。”
秧田里的秧苗已经开始萎蔫了,再不抽水,秧苗都得完蛋。要是往年自己差秧苗,还可以去捡别人剩下的。今年根本不可能,大队很多人的秧田都干得开裂,再不挽救,秧苗都要变成干草了。
长贵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可没想到张方清这么快就认怂了。
张方清回去了一会,还真是将他的几兄弟全喊了过来。力气大的抬抽水机,力气小的则可以去扛水管。
在长贵在指挥下,张方清几兄弟将抽水机抬到了河边,接着将水管接好。
“待会抽水的时候,你去把你下面那块田的子田埂捣弄一下,别漏水,不然你那秧田别想灌既了。”长贵说完,摇动摇把将柴油机打着。
张方清家这稻田抽水,长贵略有些亏。张方清家的稻田漏水严重,抽水的时间自然延长了不少。
有张方清家开了这个张,村子里很多人坐不住了。再不喊长贵抽水,秧苗真的会保不住。
收完了稻谷,马上就要耕田插秧。稻田也要抽水。
长贵开始忙碌起来,一天到晚给人抽水。
因为长贵的抽水机,雪峰寨村的秧苗没有太严重的损失。
不过大部分人还不想往稻田里抽水。稻田干涸了,反而更方便收早稻。收上来的稻谷,也非常干爽,晒一两个太阳,就可以满足要求。
而且,大部分人对水库还抱有幻想。谁能够想到那么大一座水库,竟然会没有水放出来!
长富与张宝成等人每天都会过来帮忙,来替一替长贵,让长贵可以休息下。
其实长贵也不是很累,抽水的时候,他在抽水机旁边找个树荫的地方就行。现在抽多大面积一块田要抽多久,他也能够估摸得出来。所以,也不担心别人会在面前做手脚。
确实有贪小便宜的,偷偷地把田口子挖开一点点,让秧田里的水漏出去,灌既到别的稻田里去。
张长富几个时不时地会帮长贵去盯着,结果就发现了这种缺德事。
狠狠地将那户人骂了一顿,还加收了钱。那户人羞愧难当,老老实实付了钱。在这个年代,干这样的事情,很很容易社死的。全村人都看不起你。
长贵收的钱很少是总钱,都是一毛一毛的,还有不少分币。
就这样,又抽了几天水。然后又停了下来。
家家户户都要开始收早稻了,长贵也同样要收早稻。
王岩虎提议,几家人先帮长贵把稻谷收了,把秧苗插好:“我估计过几天,咱们大队的人都要来喊长贵抽水。很多人家里的秧苗快过秧苗期了,再不插下去,这秧苗全得废掉。”
“那肯定,整个大队就长贵这一台抽水机。后面肯定忙不过来。”马永兴说道。
长贵家的稻田零散地分布在雪峰寨村各个角落,最近的就在房子旁边,最远的有两三里路远。想一想,要将这么远的稻田里的稻谷,一担一担地挑回家。
要不是有张宝成等人帮忙,长贵还真要伤脑筋。
长贵家的稻田,平时就没人管,所以,产量很低,一亩田,平均下来就收到了五百斤一亩。这已经是非常地的产量了。
杂交水稻出来之后,常规稻的产量都提升了不少。
别人家怎么也能够收七八斤一亩。长贵家的稻田,连平均水平都还差一点。
“长贵,得亏你把稻谷种成这个样子啊。不然你家这稻谷搬回去,会把握肩膀压肿不可。”马永兴笑道。
马永兴这货今天穿了一个满是洞洞的白色背心。
身上的皮肤已经被晒得黑油油的。
那一百多斤的重担,在他肩膀上,还真是轻松得很。
长贵被马永兴“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是酒鬼爹,还是他自己,在种田上面没有什么天赋。估计就算他赶在过年的时候重生回来,这一年的早稻,他的表现也不会比酒鬼爹好到哪里去。
人多力量大,长贵几亩稻田,一天就全部收回了家。然后当天下午,还全部插了秧。当然天黑了,还干了一回。
第二天,几个人又去帮张元河家收了稻谷,插上晚稻。
至此,全村人就长贵家里和张元河家插下了晚稻秧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