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天公不作美,风向一转,原本飘往外面的浓烟,呼呼地卷到了防线内。
王虎刚刚赶到自己的阵地上,就被这浓烟呛得咳嗽连连,此时才回想起,为什么刘猴子执拗地要多买几个口罩。
这种经验上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得了的。
“王哥,小二,一人一个。”刘猴子用尾巴卷起一个放在裤袋里的口罩,递给王二,又用手掏出一个口罩,递给王虎。
“这可是好东西……有了这个,可以在工厂里多挨两年。”王二感激地望向刘猴子,马不停蹄地将这口罩戴上。
王虎接过这口罩,趁着新烟还未飘来,认真地端详了一下,其实这玩意十分简单,跟清末民初,防治东北鼠疫时的“伍氏口罩”别无二致。
两层纱布夹着一层药棉,看上去有些像毛巾,不过却没有细吊绳能挂耳朵,只是把两端剪开,各一端缠搭在左右耳上,还需自己打结绑在脖子上。
王虎打了个死结,总算是暂且摆脱了浓烟对呼吸道的折磨。这种简易口罩并不算贵,一块荆燕币一个。
但与它同等价位的,是能让人饱食两日的绿果。对于每日都挣扎在饥寒生死线上的贫民而言,它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狗-日-的……”随着凛冬寒风的大作,烟尘扬起,王虎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缝,不知是咒骂着这风烟,这鼠潮,还是这该死的世道。
残余的火星在狂风中四处溅去,最终又于风中熄灭;不少萤火鼠残躯上的黑尾还是轻轻地颤动,只是一下更比一下微弱。
这一切都表明着,他们不是第一批来到这个阵地上作战的战士,其实站起身来,往四周一望,还能看见不少坚守在自己阵地上的同伴。
但当缩在这个简易的壁垒里边,四周都是杂物和泥土,除了自己这三个倒霉蛋外,世间便没有其他人似的,心中的惶恐与孤独会止不住地蔓延。
比战斗更加令人难熬的是战前的等待。不知何时鼠潮会蔓延而出,也不知自己的性命是否会葬身于此。
在战时还可以被求生的欲望所掩盖,从手中枪口所喷射出的火焰中获取安全感,然而在此刻,那种无法决定命运的无力感,无时不在啃噬着人心头的意志。
“老大,讲些什么吧?”王二的话音刚落,伸出头去观察的刘猴子便惊恐地大叫:“过来了!它们过来了!”
“别慌!它们就算会飞,也不可能那么快扑到我们这!”王虎咬了咬牙,在这一瞬间,他感觉不仅是自己的命,这两人的命也系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全力以赴地干吧!总不能就这么等死!
远处一只硕大的变异蟑螂扑扇着翅膀,妄图飞起,可一只又一只的萤火鼠扑到它的背上,撕咬着它,拉扯着它,当密密麻麻的鼠群将它扑倒在地时,它的命运已经是注定的了。
它徒劳地挥舞着锋利的镰刃,划破了好几只萤火鼠的肚皮,然而转眼间自身便被更多的萤火鼠啃食得连渣滓都没剩下。
那几只被开膛破肚的萤火鼠痛嚎着,可不仅无法阻止内脏的滑出,更加无法阻止其余饥肠辘辘、又嗅到了血腥的萤火鼠,在它们这些“新餐桌”上进食……
这便是鼠潮,一只萤火鼠是弱小的食物,上百只萤火鼠是不可忽略的敌人,成千上万的萤火鼠是吞噬血肉的黑色洪流,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黑潮,吞噬着一切可食之物。
便连它们受伤的同伴,它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啃噬,而王虎,却在此时挡在了这疯狂黑潮的正前方……
手脚忍不住发颤的刘猴子,划起一根火柴,将燃-烧-瓶点燃后,闭着眼睛扔了出去,结果这燃-烧-瓶砸到了一块硕石上碎开,就地燃烧了起来,半只萤火鼠也没有烧到。
幸亏这瓶子质量够差,万一弹回来,那就出身未捷身先死,自己先变成“熟人”了。
“干!”王虎忍不住用力锤打了一下刘猴子,“都别扔!跟着我!跟着我扔!!”
王虎嘶声力竭地怒吼着,终于使身旁的两个伙伴稍稍回过了点神,他们点了点头。
这个怒吼的人,大口大口
地喘着气,仿佛想透过这沉重得犹如毛巾的口罩,将这辈子的氧气都吸入肺中似的。
镇定!一定要镇定!
他观察着战局,一些战友已经开始用投石索投掷燃-烧-瓶了,这可比徒手要投得远得多,在黑潮当中掀起一片又一片焰浪。
当初早该弄个这玩意了……这种简陋而又实用的经验,正是现在王虎所欠缺的东西,但唯有活下来才可以弥补,现在只能先吃上这一个闷亏了。
王虎大体估摸了一下距离,抽出一根火柴,点起一瓶燃-烧-瓶,上面浸了油的布带滋滋地作响,一撮火焰从瓶上“噗”地冒了出来。
“扔!”王虎吼了一声,对着那密密麻麻的黑色狂澜狠狠地掷了过去,燃-烧-瓶越过最前头的鼠群,砸中了前中截,在剧烈的碰撞下爆出了火浪,上百只萤火鼠在这火焰中拥挤着、挣扎着,最终化作散发出焦味的干尸。
两瓶燃-烧-瓶跟他同一方向,前后脚地掷了出去,刘猴子刚好掷中前头的鼠群,而营养严重不良的王二没有那么大力气,掷到了鼠群的前头,勉强起个阻隔的作用。
一个又一个燃-烧-瓶,在不同的阵地上投掷而出,化作一片又一片的火焰,连成了壮丽的火墙火海。
畏火的鼠类在痛苦的灼烧中往后退却,然而后头的鼠类是刀不砍到自己脖子上便不觉着痛的,在饥饿的驱使下倾尽全力地往前挤……
最终的结果是,企图往后退的萤火鼠,竟被硬生生地挤压践踏死了,不想死的萤火鼠唯有向前,向前,再向前,哪怕是要穿过火焰。
许多萤火鼠被烧死了,踩死了,但更多的萤火鼠冲了过来,为了求取生存,它们是不折手段,也不顾危险的。
王虎抓起了自己的双管猎枪,浓厚的黑烟,火焰,求生与死亡统统在他脑海中被抛到了一旁,此刻的他唯有一个念头。
打!打最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