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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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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

人的心境平和时, 便会觉时光荏苒,光阴易逝, 当然,其间还要夹着个无欲无求。

自刘彻将那江山同阿娇摆在一处选了后者, 这一世重生,她突然不知还该求些什么。她平生所求,却也不过一个情字,一个专字。这二字那一世她做的轰轰烈烈,却得了个长门寥落的下场,这一生她固步逃避,心怀怨愤, 却也是因着前一世的纠葛, 得了刘彻的专情。

他们用两世光阴,成全了这份情意,却是再难回到当时的义无反顾了。

只是随着建元五年的过去,建元六年, 太皇太后的薨逝, 是阿娇最不愿面对的现实。可即便重生,她也无法改变这生老病死的天命,往后,她依然要面对父母亲人的离去,这让阿娇整个冬天,都一直恹恹的。

春寒渐去,太医院的医案说着太皇太后一日日康复的情形, 可阿娇同刘彻,日常只要得着功夫,便会往长信殿侍疾。刘韶如今两岁上的年纪,正是好动,镇日里跑在长信殿,倒是给太皇太后生出今夕何夕的迷惑来,仿佛岁月还是凝在阿娇幼时,她一双眸子还能瞧见,那时文帝还在,景帝已是正当年华间……

刘韶闹了一会儿,不免有些乏了,只着罗袜围着坐垫绕了一圈,终归还是舍了□□母,垂着脑袋钻进了阿娇怀里,小狗似的哼哼两声,寻了个舒坦的姿势,便不肯再动了。

阿娇笑着拉她,正要奚落几句,却听外间内侍唱喏,刘彻来了。

还不见他人,便听见老远喊刘韶的声音,怀里的小丫头登时没了瞌睡劲儿,溜一下坐起,只穿了罗袜,踉跄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就往外跑。

“慢点!”阿娇没好气的嗔她,却反落了太皇太后的数落:“你如今倒是稳重了,这丫头,跟你当年那是一个模样呢!闹腾的很!”

“哪有!”一声娇嗔,瞧着皇祖母斑白的鬓发,阿娇心中立时便有些酸涩。

刘彻进得殿来便将刘韶抱了个满怀,一脸粲然的将女儿高高抱起,阔步而来,太皇太后听见动静,眉眼都是笑得,“这闺女啊,还是跟爹爹亲,阿娇还是得快些给皇祖母生个小曾孙,也省的瞧着韶儿只顾亲近他父皇,冷落了这当娘的呢!”

刘韶如今已能听懂大人话里的意思,一张小脸立时警觉地瞧着太皇太后,复又转向了阿娇,辩驳道:“韶儿没有!”小脸义愤填膺的模样,憋着份儿委屈,倒是越发可爱了。

“对!韶儿是跟父皇亲,母后得让弟弟亲,是不是?”刘彻说着,十分默契的去看女儿,刘韶立时十分坚定地说了个“是!”

阿娇一愣,却听她又道:“韶儿要弟弟!”

适才太皇太后提起的曾孙一事儿,到这会儿是由不得阿娇假装听不见了。

气氛一时有些僵,刘韶又闹腾了两下,哈欠一打,靠在刘彻怀里便睡了过去,阿娇唤奶娘将她抱下去安置了,同刘彻四目相对,一时倒有些无言。

原本,阿娇是在替太皇太后摆棋局,被刘韶这么一闹,那棋盘便有些乱了,太皇太后吩咐沛柔将黑白两子分开放好,又唤她取出一个锦盒来,“哀家这眼睛也是常年不曾见过东西了,倒是还不曾瞧过你们俩下棋,今儿个下一局给祖母瞧瞧,输了赢了,哀家都有赏!”

那方形的黑色锦盒便摆在太皇太后跟前,云纹细密,十分的古朴庄严。阿娇隐约觉得这盒子熟悉,刘彻却是十分清楚,那里装的是什么,面色立时便有些诧异。

依着太皇太后的意思,阿娇执黑先行。

望着那四四方方的棋盘,阿娇诚然没有多大的见解,下棋是个费脑子的事儿,前世今生她都不曾认真钻研过,即便得了先机,却也是抱着必输的把握落了子。

刘彻心中一团乱麻,不知太皇太后是何打算,落子时,便也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局下了约摸小半个时辰,阿娇自己都有些倦了,可太皇太后自始至终十分精神的坐在一旁,即便她只能听到那嗒嗒落子的清脆声响,却依然不见疲惫。

待刘彻又落下一子,满盘局面,不经意间便已成了白子的江山,阿娇也没心情再下下去,旋即将手中棋子一丢,带了半分抵赖道:“皇祖母,阿娇认输了。”

听得阿加这一声,刘彻才算是真的回过了神,瞧着眼前这一局棋,不免有些愣怔,他适才一直走神,却也赢了阿娇。

不待刘彻开口,太皇太后将面前锦盒向刘彻面前一推,“这盒子里,是祖母能给你们最贵重的东西了,今天祖母就把这东西给你了。”

刘彻一愣,侧脸去看阿娇,她一脸的迷惑,显然不知道那盒子里究竟是放了什么的。看着那玄黑云纹的锦盒,刘彻却始终没有抬手的勇气,许久的静谧后,他终是将那盒子往侧旁一推,笃定的开口道:“皇祖母,彻儿不要这东西,彻儿只想跟皇祖母求个恩典。”

太皇太后面上的笑意立时一僵,“哦?你不要,这东西可就是阿娇的了,不能反悔的。”诚然,太皇太后清楚刘彻知道这盒子里放了什么。

然而刘彻没有半分犹豫,只定定瞧着阿娇,将那盒子推了出去,“孙儿只想皇祖母帮孙儿问问阿娇,她的最大的心愿,究竟是什么?”

阿娇瞧着那锦盒上庄严的纹饰,心中那股不确定忽的笃定起来,那盒子里约摸便放着能号令大汉军队的虎符,刘彻必然是知道的,可他却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来跟他要什么心愿。

“皇祖母说了,赢的输的都有赏,你不能……”

“是我赢了,要哪个,该由我说不是么?”刘彻瞧着阿娇,话却是对太皇太后说的。

“嗯,是这么个理儿,你要这般,哀家也答应。”

太皇太后都点了头,阿娇自然不好再反驳,况且她也清楚,刘彻将这虎符给她,是何种的表示。

“世事难料,落子无悔,皇祖母答应了孙儿,那便要帮孙儿全了这个赏。”刘彻静静的将这话说完,瞧着愣怔的阿娇浅浅一笑,转身便向殿外去了。

那沉甸甸的锦盒放在阿娇手中,有如千斤之重,她缓缓打开那盒子,其间不出所料,正是虎符。

“阿娇,瞧见那东西了?”太皇太后开口:“如今这大汉的天下便在你手里,彻儿他……竟能做到这般,哀家也没想到。”

身为帝王,初为新政遭到打压,到如今能够一展拳脚,该是意气风发的,可他不轻不重将这东西给了阿娇,即便皇后无子,太皇太后也是想不通的。

“皇祖母……”阿娇呐呐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生在世,转眼百年,你这一辈子还长得很,不是好就是坏,总僵着心里的那根弦儿,好也成了坏了。”说了这么一句,沛柔便扶着太皇太后往寝殿去了,留下阿娇端着那锦盒坐在原地,兀自愣怔。

她分明已敞开了心去爱刘彻,可为何每个人瞧着,都不是那个样子……

那日的棋局过了没多少日子,太皇太后便去了。晨起时沛柔几番唤不醒,才发觉太皇太后已仙逝了。

初闻这消息,阿娇一口气儿没提起来,直愣愣的竟晕在了椒房殿,惊得满室慌乱,匆忙将太医请了来。然而一番察看,得的却是皇后有孕的好消息。

太医来的时候,刘彻并不在椒房殿,他匆匆往长信殿中安置丧葬事宜,是以听到阿娇有孕的消息,他匆忙赶回来,一脸的悲喜交加,十分之纠结。分明才失了至亲之人,可阿娇有孕,这消息即便太皇太后听了,也会笑的。

阿娇瞧着刘彻匆匆忙忙步伐踉跄的自殿外而来,心中的那点憋闷立时便消散了,撑着正要起身,刘彻却已到近前,将她按在榻上,不让起身。

“你快歇着,仔细身子。”他呼吸急切,竟像是一路跑回来的。

“我又不是头一次怀孕了,都已经有了韶儿,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阿娇说着,刘彻面上却是一僵,彼时她怀着刘韶,正是两人闹得最僵的时候,是以孩子在母亲腹中最初成长的岁月,刘彻是不曾参与的。

皇家的葬礼枝节最是繁复,可这其间真情假意有几分,也只有各人自知了。

五月,丁亥,太皇太后驾崩。

暑热渐去,阿娇的身形已显怀,走起路来便有些不便,可依着太医的嘱咐,却仍坚持着往园子里走动。

太皇太后驾崩,朝堂局势风云万变,陈家窦家失去了最有力的依靠,难免有树倒猢狲散的恐惧,是以刘嫖这些日子,往椒房殿走得格外勤。

玉液池畔,木芙蓉花正好,满园的芬芳在阿娇火红的衣衫下,却都逊了三分颜色。

“阿娇,我这些话,你究竟有没有同陛下讲?怎地那平阳府上的人,还敢来动咱们府上!”刘嫖愤愤的说着,可扶在阿娇肘下的手,却是半点没放松。

阿娇瞧着那花儿开得好,刘韶正由念文护着往那花丛中扑蝴蝶,点头敷衍了刘嫖的话,扬声唤刘韶:“不要往那花丛里去,仔细伤着!”

念文点头应了,忙拉住刘韶的小身子,但见她小嘴一扁,立时便有些不高兴。

瞧着外孙女阳光一般的小脸,刘嫖也忘了刚才的话,“阿娇,你一定要赶紧生个皇子来,虽然陛下不曾有纳人的打算,可那平阳和王停疾荒苄】矗业背醯故敲磺瞥隼矗恰

“阿娘,我知道了。”阿娇笑着打断刘嫖的话,望着□□另一头玄衣阔步的刘彻,面上笑意不觉更浓了几分。

满园的锦绣之间,刘彻将刘韶高高举过头顶,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四散开来,溢出了满满的喜悦。

刘彻忽的顿住身子,越过火红的木芙蓉,将微醺了笑意的眸光递过来。

爱过恨过也僵持过,这样灿烂的韶光中,他们只有彼此的心意相通,舍得了权势江山,阿娇清楚,再没有什么能够分开他们。

嘴角微扬,浅浅一笑望过去。

刘彻将刘韶放在地上,浅浅几句叮咛,韶儿迈着小步子踉跄着朝阿娇跑来,在她身后,刘彻一袭玄衣浅笑,缓步相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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