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蒙进入神殿时,即使是独臂教宗也选择了在外面等待,他就站在巨大的宫门靠右边的一处角落,旁边,还有陪着他的另一位重要人物,黑袍主教何塞。
或者说,曾经的边缘人物,现如今,即使是教宗也会多看他一眼的大人物。
他们的后方,还跟着一大群圣殿骑士和祭祀主教们。
而在宫殿大门的左边,站着的人也不算少。
以夏普老爷为首,塞尔吉,伊戈尔和迭戈等一众大臣都在,他们都是很安静的等待,但不时握紧的拳头和屏住的呼吸,还是说明了他们的紧张。
坦白说,他们见过举行各种仪式,以博取真神开心的;也见过狩猎强大魔兽完成献祭,以换取真神降下恩泽的。
但像这种直接就跑神殿里去,祈祷一下就说要面见神祇的,他们还真没想过,或者说就没见过这种操作模式。
可事实证明,有些时候,你没见过并不代表不可以。
当殿门关闭,没多久,他们就感受到了一股如山般的威压降临,就好像凡人在面对巨龙时,仅仅是巨龙的注目,都能让凡人瑟瑟发抖,难以自持。
这是神的注视!
宫殿内还是很安静,没有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但宫殿外,却掀起了细微嘈杂的交谈声,哪怕这些人在凯尔玛也算有头有脸,都止不住交头接耳,有几人脸上泛起欣喜,也有人脸上带着担忧。
神恩,可如海!
但神威,也可如狱!
所以,没有人能判断这具体是好事,还是坏事!
角落里,独臂教宗嘴角忍不住扯了扯,神色有些暗淡,却依旧平静,他深吸了口气,才扭头,看向他的身后。
那里,何塞主教一脸平静,好似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突兀的,独臂教宗开口:“何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塞回神,看着独臂教宗,道:“我做什么了?”
独臂教宗眼中闪过了一丝愤怒,虽处在劣势,但从很久以前,他和哈卡斯王就算是分庭抗礼了,政务军队他插不上手,但教会内部却被他牢牢掌控。
而现在,阿蒙还没上位,就开始涉足教会内部的事情,为此,他怎可能不怒?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何塞,教会只有保持纯粹和团结,才能抵抗奥多亚克家族的侵蚀,也才有独立的话语权,这一点,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又或者,很久之前,你就是哈卡斯放入教会的暗子?”独臂教宗的声音不大,在神力的约束下,也只会让何塞听到,但其中压抑的愤怒却犹如即将喷薄的火山。
何塞终于抬头,直视着独臂教宗,道:“冕下,您多久没有出这座宫殿了?您又有多久没在这个国度内,好好的走走看看了?
看看那些普通的古蒙民众们说些什么?想些什么?看看他们赞美的和厌恶的?
再看看那些泰格勒人的奴隶有没有融入这个国度?或者有没有融入这个国度的意愿?”
“你想说什么?”
“是了,你已经很久没去看了,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凯尔玛城的改变,不知道那些在方方面面贯彻下去的政策,你搞不清楚人们心中所想的,和所期待的!
你什么都搞不清楚,可是……”
说到这,何塞顿了顿,又道:“可是,这是一个扩张的时代,是一个大一统的时代,也是一个改变的时代。
您可以看看,整个凯尔玛城都在改变,整个古蒙人都在顺应着这种改变而变得蓬勃又有张力,现在的战争只是开始,后续的,我们必将投入更大规模的战争和争夺中去。
那么,现在呢?
请您在看看我们教会?
在您的带领下,我们有丝毫迎接新时代的准备吗?我们有为将来做打算吗?
当古蒙人占领的地盘和凯尔玛的国度越来越大时,您有拿出什么策略或者方案?
哦,也是有的,现在也开始让祭司们感召泰格勒人信徒,就这,还是在奥多亚克家族的逼迫下,你们才开始的,仅此而已!”
“……”独臂教宗愣住了,他似乎都没想到何塞居然能说出这么多,且看起来很有道理。
他甚至想起了前几天的一件事,古蒙人的第二座城,赛肯特城即将动工,古堡议会早已经通知教会,需要派遣一位红衣主教去驻守,宣传神的信仰和教义,并督促城市的建设。
当时,他就没怎么在意,原本想着随便派一位过去就行,可事实上,没人乐意!
是的,没有哪位红衣主教愿意离开教会的中枢,去一个年不拉屎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这对吗?
当时不觉得,可现在听了何塞所言,这怎么可能对?
何塞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表述:“冕下,所谓信仰统一之战,信仰在前,统一在后。
统一的是王者的统治疆域,是更多的城市,是更广阔的领土,是数不清的凡人,从而建立所谓的帝国。
但这只是王者的丰功伟绩,却不是教会的。
而信仰的要求,其实是在疆土扩张的过程中,为伟大的神祇传播信仰和教义,是让更多的人信仰吾主。
可现在呢?
冕下,我们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或者,我们真的做准备了吗?”
“够了!”
独臂教宗突然发出低沉的咆哮,虽然得益与他高超的控制力,神力波动没有影响他人,但是,毫无疑问这声音在何塞的耳边炸裂,传奇强者的哪怕一丝力量,都对何塞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只是一瞬,何塞就觉有人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让他进入了眩晕状态,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一次爆发后,独臂教宗瞬间反应了过来,他不着痕迹的扶住了何塞,不让他倒下,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很是难看。
一方面,他站在教宗的位置,早已看透了很多东西,就算是以前没有参透,但现在被何塞捅破后,他就已经明白,对方说的没错。
力量与勇敢之神教会需要改革!
另一方面,若是改革,就等于全盘否定了他曾经的策略,甚至是对他这位教宗冕下这数十年来执政方式的否定。
这,几乎是在否定他的一生!
此时,何塞主教在短暂的眩晕之后已经恢复,他脸色苍白,却并没有多说。而是在挣脱后,又道:“冕下,我们终究是神的仆人,我们执行的是也神的意志。”
“神的意志?”
独臂教宗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冷笑:“你就那么自信,那人能获得吾主的认可?”
何塞却很自信,道:“冕下,您可以自己看?”
说着,他还举起了手,指向前方,而独臂教宗也本能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于是,他看到了,那通天彻地的神光挥洒而下,笼罩了神殿,也笼罩了神殿内的人。
这是神恩!
但这不仅仅是神恩,更是一份认可,是力量和勇气之神对阿蒙的认可!
从今天起,阿蒙也是神眷者了!
他的一言一行都将代表寇德,在大地之上行使权柄!
这一刻,何塞扭头看向独臂教宗,道:“冕下,您看,这就是吾主的选择!”
这一刻,独臂教宗也有些痴了,他呢喃着道:“这就是吾主的选择啊?”
这一刻,以古堡议会为首,一群跟随而来的人无不欢欣雀跃。
……
神殿内。
阿蒙已经躺在了地上,任由那好似无穷尽的神力汹涌而下,就好似潮水般将他淹没。
而他,死死的紧守着自己的灵魂,维持着身体的放松,坚决不进入突破进阶的状态。
萨克齐冕下在教导他时,以最严谨的态度告诫他,绝不可以以神恩突破传奇,这是底线。
否则,你受了神恩,等同于断绝了前路,成就了传奇,等于固定了此生高度。
这是绝对不允许了!
于是,此时此刻的阿蒙就是在拼命压制着自己成就传奇的欲望,他努力的引导神力进入身体,恢复之前战斗留下的伤势,以及修炼带来的暗伤。
这些,哪怕是他精修战职者的体系,依旧不可避免,而现在,他就以这如海一般的神力易经洗髓,强健体魄。
可也不知道是寇德的神恩太过,还是阿蒙的底蕴太厚,这种易经洗髓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已经完成,甚至他通过皮肤排出的黑色物质都被神力蒸发。
阿蒙又只得强忍着突破的冲动,将神力导入身体各处,弥漫在细胞之间,让整个身体得到温养。
毫无疑问,神力是诸神力量的结晶,哪怕神恩降下了只可能是稀释的神力,但依旧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阿蒙甚至觉得,当这股力量充斥在大脑和心脏时,他的灵魂似乎都在温养中不断恢复。
原本,在神格碎片的温养下,他损失的灵魂本质依旧恢复了大半,而现在,则似乎是彻底恢复。
甚至,这种损耗和修复之间,他的灵魂有了更进一步的成长,更加茁壮,也更加内外通透。
其他且不说,只是动念间,他已经能驱使着自己身体内的力量涌动,似乎都带起了几分活泼灵动。
至此,他想要突破传奇,真的就只剩下一张纸的距离了,想要捅破,就只要伸一下手指。
可到了这种时候,神恩依旧没有结束,依旧源源不绝的涌下。
这一刻,阿蒙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恶意,但他依旧不紧不慢的开始引导,沿着某种神秘联系,让神力去了远方。
于是,凯尔玛城外,真龙之巢内,原本舒舒服服的躺在元素池内的奥特拉斯更是舒舒服服的翻了个身,有金色神辉从他体内透出。
又足足一刻钟后,神恩终于结束,阿蒙似乎还隐约听到了某种叹息声,但他无所谓的起身,迈步,向神殿外走去。
当神殿大门打开,阿蒙走出,仿佛带着无限的光辉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众人呼吸都为之停滞。
下一秒,夏普老爷最先反应了过来,他躬身,行礼:“恭喜阿蒙殿下!”
于是,无数人也一同躬身,齐声喝道:“恭喜殿下!”
阿蒙微微点头,他缓步前行走到了教宗面前,他的身材并不比教宗高大,但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居高临下的对着教宗冕下。
于是,他就低头,将一双白龙皮手套递上,轻声道:“我觉得,何塞主教可为红衣大主教?”
独臂教宗看着那双白龙皮手套,又抬头看着仿佛散发着光的阿蒙,目光复杂,在片刻沉默后,他终于开口:“何塞,当为红衣主教!”
于是,这一日整个凯尔玛城的子民都看到了,阿蒙殿下入神殿,又有神恩降下,足足持续了半个沙漏时。
于是,这一天有公告贴出,七日后,阿蒙殿下将继任凯尔玛的王座,成为新一任凯尔玛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