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中,虽然墨香四溢且光线明亮,而且许宜青没有一点当朝宰相的架子,照理来说能够相谈甚欢才对。
可是……
许宜青那双浑浊的眼目却是彷佛能够洞穿人心一般,顾岳跟他同处一屋,实在是有些心慌慌。
眼下,既然许宜青的宝物对于解决那些龙窟中爬出来的龙族先贤无用,那么顾岳也就没有必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许宜青闻言,神色一怔,随后才说道:“哈哈,我刚刚还说有人能陪我说说话,顾山神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了……顾山神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呢。”
顾岳讪笑不已。
不过他本就不需要跟许宜青打多少交道,倒也没有想要找补的念头,只是说道:“顾某只是看前辈困得不行了……前辈若是想找人聊天,顾某倒是可以帮忙介绍一个。”
流萤!
“好啊!我曾经见过折黛一次,当时便觉得折黛的那尊香炉不是凡物,如今能够见到其中的灵物,倒也是一份缘分!”许宜青极为轻松的就知道了顾岳心中所想。
这让顾岳愈发感觉跟许宜青待在一起不是一件好事情。
心念一动,顾岳便是拱手道:“既然如此,那顾某这就去叫流萤过来?”
许宜青却是说道:“我还是先见见张道初吧,毕竟也是一城之主,不能怠慢太久……否则人家心里有意见。”
顾岳对于许宜青下一个想要见谁没有多少乐趣,只是说道:“那顾某这就去帮你叫来?”
许宜青摆摆手道:“他已经到了!”
顾岳皱起眉头,人便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待到顾岳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出现在了竹楼之外。
魏阳按照约定,在竹楼门口等候着。
顾岳心中却是冒起了阵阵冷汗。
这个许宜青的实力,是顾岳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强者。
在许宜青面前,顾岳感觉自己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被前者从书房之中直接挪转传送到竹楼之前,顾岳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种感觉……就算是当初的镇国寺佛子多余以及踏入神游境的江城,都无法做到。
“许宜青的实力,比神游境还要强上一筹!”
一直以来,顾岳都以为神游境已是此方世界的最强者,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见到顾岳的身影出现之后,魏阳忙是凑了过来,小声询问道:“顾兄,先生都跟你说什么了?”
顾岳将他跟许宜青的聊天内容适当性的截取了一部分说给了魏阳听,当后者听到宰相府的那些斩龙宝物对京都之中的怪物没有多少效用之后,魏阳直接皱起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无法解决那些怪物,日后京都岂不是要沦为东海龙族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顾岳说道:“京都一直以来都是东海龙族的后花园,这一点从魏氏朝廷建朝的那一日起,就已经是了。”
魏阳讪笑不已,仔细想来,便也知道顾岳所说不假。
东海龙族在这方世界,几乎是一家独大。
就算是魏氏朝廷的皇帝,每年都会去往东海祭祀,以此来保证整个魏氏朝廷的版图范围之内的城池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顾岳说完,拍了拍魏阳的肩膀说道:“许相已经知道了京都之中出现了怪物的事情,这件事就不用你去操心了,许相心中肯定是有数的。”
魏阳就笑:“希望如此吧。”
临了,魏阳便是说道:“先回去等等吧!张道初刚刚进去了,想来应该也会跟先生提及此事,到时候咱们再汇总一下消息,想必能得出一个满意的结局。”
顾岳倒也没想到魏阳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是心底却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人。
要知道,魏阳身为许宜青的幕僚,就算是改朝换代,以魏阳的实力,相信也能在新朝混到一个不错的地位。
两人结伴折道而返。
回到厅堂之中时,流萤正百无聊赖的在那鼓捣着白玉摆件,见到顾岳回来,稚嫩的面庞上,顿时涌现出一抹笑意:“顾岳,你可算是回来了。”
顾岳笑道:“我不是也没去多长时间吗?”
在书房之中跟许宜青交谈的时间并不长,一来一回顶多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流萤一脸郝然的说道:“在这里待得太压抑了,我老感觉那副画像,似乎一直在盯着我!弄得我浑身都不自在。”
“不就是一副画像吗?死物而已,难不成他还能从画中跑出来将你吃了不成?”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是流萤似乎却是当真了,他像是小鸡啄食一般的连连点头:“顾岳你还别说,我真的有这种感觉。”
顾岳闻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先前也觉得这副画像有些太过栩栩如生了,但是因为这是在许宜青的宅府之中,所以顾岳也就以为那副画像纯粹是因为画工技术超凡脱俗。
眼下听得流萤的话语,顾岳再度看向那副中年男子画像,眸光一闪之间,一道灵机脱手而出,径自朝着画像激射而去。
“冬!”
不出顾岳预料的是,他的这一道灵机并没有接触到画像,便是被一道屏障给了挡了下来,在厅堂之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魏阳同样是被顾岳突然出手的行为给吓了一大跳:“顾兄,使不得啊!这画像可是许相最喜欢的,若是弄坏了,我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顾岳却是置若罔闻,只是一直盯着那幅画像,眸光湛湛。
就在刚才,顾岳出手之时,那副画像之中的中年男子手中的利刃剑器出现了细微的挪转。
挪转的角度极小,若非是顾岳一直紧紧盯着那幅画像,可能还发现不了。
“那副画……活了!”
顾岳忽然开口说道。
魏阳怔了怔,旋即讪笑道:“顾兄,你就不要开玩笑了,这幅画都在这里挂了好些年了,如果他是活物,早就被许相给烧了,哪里还能留到这个时候。”
顾岳说道:“注意看!”
话音一落,顾岳手上再度激射出一道灵机。
魏阳挪转目光,聚焦在画像之上。
就在滚滚灵机即将击中画像之际,先前便出现过一次的屏障再度在厅堂之中出现。
“冬!”
灵机触碰到屏障,瞬间晓敏殆尽。
与此同时,魏阳亦是看到了画像之中……那口剑器的细微挪转。
“这!”
魏阳惊呼出声,浑身灵机瞬间鼓荡开来。
“何方妖孽,竟敢在宰相府放肆!”魏阳舌绽春雷,裹挟着灵机的话语声在厅堂之中响彻开来。
只随着魏阳的这一声话语的落下,整个厅堂之中顿时充斥着浓浓的肃穆威慑之感。
彷佛有一头勐虎,正匍匐在厅堂之中,血盆大口勐张,只等那画中男子出现异样,便会在电光火石之间将对方擒拿。
顾岳同样是严阵以待,那一缕白衣老者相赠的黑色霞光已然准备妥当,只等画中男子现身!
从魏阳的话语中可以得知到的信息就是……这副画像出现在宰相府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既然这么长的时间,画像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顾岳便明白了过来……这副画像中的存在,应该就是那些来自东海龙窟的龙族先贤。
昨夜在梦中的时候,白衣老者也提及过了,在顾岳拿到龙心石的魂之后,将会对潜藏在京都之中的龙族先贤产生致命的吸引力!
如今才刚刚过去这么短的时间,便有龙族先贤找上门来!
“效率倒是高的惊人,只是脑子未免有些太不好使了些,这地方可不是西鹊峰那种海鲜市场,而是距离当朝宰相府,就不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当顾岳二人都摆好了架势之时,原本明亮的厅堂之中,骤然晦暗了下去,彷佛有什么阴诡之物出现在了厅堂之中一般,周遭的温度也是在这一瞬间降低了不少。
流萤看着这副场景,眉头一挑,道:“顾岳,好像有不怀好意的东西出来了。”
顾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一道低沉的笑声在厅堂之中响了起来。
“桀桀~”
笑声极为尖锐阴森,顾岳抬眼,定睛看向那副画像,却见原本正襟危坐在长椅之中的中年男子这一刻竟是从长椅之上站了起来。
“人族真是蠢到家了,竟然还将龙王的画像悬挂在自己家中,这样一来……倒是给了我一个不错的附身选择!”
画像之中的男子轻轻呢喃之间,魏阳却是已然率先出手。
只见魏阳抬手一挥,一道金光璀璨的圆形道术在他身前汇聚而成,圆形道术之中,各种繁杂精细的符纹在其中流转,好似一轮绽放着炽目金光的烈日被魏阳给搬到了宰相府之中。
那其中蕴藏的威势,就连顾岳都是不由的睁大了眼睛。
“魏阳的实力,真是不能通过寻常的方式去看待!”
魏阳虽然明面上只是道庭境的修为,但是一路以来,魏阳的真实实力却是一直是一个谜。
这厮面对黄庭境修士丝毫不曾怯场,现在面对这个画中男子,所使出的手段也是令人心惊。
至少顾岳自己感觉,如果在不借用外物的前提之下,顾岳没有办法抵御魏阳的这一招道术。
“诛!”
随着魏阳一语吐出,身前悬浮的一轮烈日骤然滚滚而去。
厅堂之中的虚空在燃烧焦灼,然后扭曲。
与此同时,画像中的男子冷哼一声,道:“区区人族蝼蚁,见到本座,还敢如此放肆!”
言罢,画像中的男子暴喝出声,其手中利剑挥动而起,将画布以及原本用来保护画像的屏障一剑斩开。
“轰隆!”
剑光在厅堂之中炸开,宛若点燃了一场最为盛大的烟火秀。
男子向前走出一步,竟是真的就从画布之中走了出来,他抬眼看向顾岳等人,目光之中,全是轻蔑与不屑。
身为东海龙族,且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存在,早就习惯了养尊处优,对于人族的态度,从来都是当成卑贱的仆从来对待。
何曾被人族如此对待过。
顾岳见到这一幕,却也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画像中的男子,不仅恢复了生前的记忆,而且还恢复了生前的神通,实力强大。
一步踏出。
厅堂之中骤然响起一阵龙吟之声,响天动地!
京都城中,有民众骤然听到这般声响,全都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眼朝天穹之上望去。
“龙!”
有民众甚至是在听到龙吟之声后,直接跪拜在了地上,神态虔诚的开始祈祷起来。
无数年来,东海龙族在人族的心中已然形成了极为神圣的姿态,对于普通的人族而来,龙族代表的就是祥瑞,蓦然之间听到龙吟之声,难免情难自禁,试图祈祷龙族的赐福。
但是也有知晓一些内幕的人族却是在听到龙吟之声后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一声龙吟,便意味着龙族先贤已经到了恢复生前神通的地步。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意味着东海龙族新的一个轮回即将开启,魏氏朝廷的分崩离析就在眼前。
宰相府之中,画中男子眼看着那一轮烈日袭来,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凋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言罢。
画中男子提剑而起。
宰相府之中浓郁的灵机朝着其手中的利剑汇聚而去,只在瞬间,画中男子手中的利剑便已然变得炽目一片,竟是比魏阳招出来的烈日还要强盛三分。
“轰隆!”
一剑斩落而下。
剑光肆意卷荡!
彷佛源自亘古之前的剑意在厅堂之中盘旋,恐怖的剑意有如能够斩断青冥,自九幽而起!
剑芒跟烈日轰撞在一起。
剧烈的声响过后,层层涟漪以两者中心向四周宣泄开来,厅堂之中名贵的摆件在被涟漪席卷过后,尽皆化作齑粉。
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顾岳亦是不得不运转灵机,将自己跟流萤笼罩在内,才免去被战斗余波波及。
短暂的沉寂过后,画中男子轻咦一声,道:“倒是有两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