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救我！”
他用尽了所有力气朝那人伸出手，但那人的目光却不曾落在他身上分毫，身后的哀嚎和惨叫他都视若无睹。
不出片刻，壮汉便被触手拖入水中，融成一滩血水，一阵海浪翻滚，留在沙滩上的，只有一些黑色羽毛。
其余羽人见状，更是疯狂的后退，仿佛那海水便是什么不得了的可怕之物。
这就是昊天的规则！
羽人一旦跨入北海，便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叶尘抱着李洛央缓缓落下，那藏在木桩后头的鲛人惊恐的望向他，青年一身白衣出尘，眉目清朗，和大多数羽人不同，他身上带着凡人的气息。
和他怀里的那个人一样。
“出来吧，不用感到害怕，我不吃鲛人。”
他身体里流淌着半个凡人的血，羽人喜欢吃鲛人，他虽然厌恶，却也没有办法阻止。
那鲛人看上去年龄还很小，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他看向叶尘怀里的姑娘，结结巴巴的说：“她……她就是偷走落华集的那个凡人？”
叶尘摇了摇头：“不是。”
他不喜欢别人在她身上用上偷这个字，落华集是他给小师妹的。
叶尘身后的巨大翅膀缓缓合拢，回归于他的身体之中，和大多属羽人不同，他的黑羽之中，夹杂着鎏金色，那是羽人贵族的象征。
所以即便他是月玲珑和凡人所生，在这无妄境里，也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目光落在那张贴的告示上，叶尘问：“你们北海在寻它？”
鲛人连忙将它扯下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他手上说：“是啊，不过鲛人力量薄弱，若能……”
叶尘转身离开，淡淡道：“离月圆之夜还有三天，虽有昊天的规则在，但能不上岸，就尽量不要上岸了。”
“是，是！”
鲛人连忙点头，一阵感激涕零。
这年头能够遇见一个通情达理的羽人还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这位羽人中的贵族。
但不上岸是不可能的，鲛人并不完全生活在海里，海陆两栖还是他们真正的生活状态。
况且，这海里多了别的东西，已经死了很多鲛人了，所以他们才会上岸张贴告示的，羽人生性好斗，若是能让他们出面，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叶尘带着人回了岛上，水榭里，侍女们看着他们高贵的主人亲自为那个丫头打水洗脸，更换身上脏了的衣服。
才发现那姑娘身上穿的竟然是鲛人皮。
能够完整的从鲛人身上剥下一块儿鲛人皮来，无疑是非常艰难的，而能够制成衣服的鲛人皮，至少得需要五百年的修为，一个凡人，竟然能身穿鲛人皮。
“主人，这些小事儿就让奴婢们来吧。”
侍女们跪在脚边伺候着，叶尘摇了摇头：“小师妹不喜欢陌生人，留你们在此，是为了添几分人气。”
“平日里无事，少说话，少在她面前晃悠，她喜欢清净。”在望云峰的那段日子，他早就将李洛央的秉性摸的一清二楚了。
这丫头虽年幼，但却做事老辣，一点儿都不像个十几岁的丫头。
这一点他曾想师尊提过，但师尊每次都是笑而不语。
婢女都很诧异惊讶，却也只能点头，他一直在水榭里待到李洛央醒来，天边的红霞妖艳似血，海风一阵一阵的往里头灌。
叶尘起身关窗，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就醒来，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他。
叶尘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来，上前摸摸她的脑袋说：“今天好端端的，和他起什么冲突，他是灰袍的兄长，灰袍死在你手里，他肯定恨你了。”
李洛央脑瓜子还是嗡嗡的，听见叶尘的话，心里一暖，蹭了蹭他的手。
嗓子有些干痒：“我想怂，他不让我怂，我还没动手，要不是师兄过来了，我肯定就死了。”
她倒是晓得先服个软，毕竟这里是无妄境，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无妄境的人，大师兄也不是万能的。
看得出来，那个女人很强势，越是强势的女人，越不喜欢自己儿子的目光放在一个无名小卒身上。
虽然她和大师兄之间只有纯纯的兄妹情。
“下次有人找你麻烦的话，你就往北海跑，他们无法进入北海，在北海里，你就是绝对安全的。”
叶尘叹了口气，又道：“再过两天，我就送你出去。”
“真的？”李洛央眼睛一亮。
“为兄什么时候骗过你？”叶尘微微一笑，李洛央很喜欢看他笑，春风拂面般，温暖和煦。
“那就太好了……”
“你不喜欢这里吗？”叶尘问，但还没等李洛央回答，就听见他说：“我也不喜欢。”
李洛央愣住，她能看见叶尘眼里对无妄境的厌恶：“不喜欢那就回到华云宗，我也会回去的。”
“华云宗不是挺好的吗？”
但他要继承无妄境，继承之后，便再也无法回到华云宗了，叶尘没有告诉李洛央，他希望李洛央能够一直保持现在这个开心的样子。
“饿了吧，为兄让人给你做了好吃的。”叶尘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许是长大了些的缘故，有些瘦了。
原先虽然瘦，但还保留着几分稚气，现如今这份稚气也快没了。
无妄境没甚好吃的，吃的最多的就是鱼，各种鱼。
为了减少羽人捕杀鲛人，每月鲛人都会进贡大量的鱼来给他们，她看着那新鲜的鱼汤，忽然就想起那一条条泛着彩光的鱼尾。
是那么漂亮炫目，不知为何，就有几分吃不下去了。
叶尘看出她的心思，细声说：“是不是连你也觉得难以下咽？”
“羽人和鲛人，是天生相克的关系，万物轮回，昊天也无法改变，只能尽力保护鲛人。”他话语中好像透露着许多李洛央无法读懂的信息。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对大师兄好像一点儿都不了解了。
眼前这个人，和她的大师兄一模一样，一如既往的温柔，细心，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但也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
她胃里一阵翻滚，嗜血，恶心，在一瞬间涌上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