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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神州国运凝聚一剑,斩圣,斩圣,抱以春风归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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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

观星台。

夫子一身襕衫立在台基,周围白鸽盘旋,他怔怔盯着道袍少女。

窥天符折中裂开,卦旗摇摇欲坠,少女眸中凝聚起一道光芒,可转瞬之间便又暗然消隐。

她一脸疲惫,揉了揉眉心,“天机遮蔽,一片混沌。”

夫子摇摇头,无力道:“赵国消息属实的话,顾长安凶多吉少。”

其实他也清楚,赵国悉心栽培的间谍,不可能拿这种消息开玩笑。

“夫子,中原只能隔岸观火……”李屏眼神迷惘,难道要顾长安一生都等不到援军吗?

儒雅老人背着手来回踱步,轻声呢喃:

“必须施以援手。”

随后他表情严肃:

“还记得西蜀战场,三国联军的国运一剑么?”

李屏若有所思,当时三国各取一缕国运,凝聚一剑抵御蛮夷圣人,可效果不尽如人意,只坚持半炷香时间,就化作齑粉。

“国运之剑能瞬间横穿神州,因孤城是中原疆土,会落在顾长安手中。”

略顿,夫子补充了一句:

“坚守疆土是他的执念,或许能爆发伟力,创造奇迹。”

他的言语不复坚定,更像是自己敷衍自己。

李屏沉默,国运之剑的威力已经证实过了,成道者巅峰驱使都无法撼动圣人。

观星台一时陷入死寂。

双方都很清楚,此举无法弥补实力悬殊的差距,只是中原理应做点什么。

更残忍一点,在临死之前,让顾长安感受到神州苍生的温暖,不带遗憾辞世。

夫子挥墨疾书,六只白鸽口衔密信,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我去说服陛下。”他手臂悄然垂落,御空踏出观星台。

李屏抿了抿嘴,眼神恍忽盯着苍穹,她以为任何跌宕起伏的故事都应该拥有美好的结局,而不是悲剧收尾。

……

东吴。

御书房。

一个雪白卧蚕眉、驼背严重的老人背琴而立,琴尾尚留焦痕。

“琴公,书院夫子出的什么馊主意!”吴帝拍桉而起,怒斥道:

“国运事关江东家家户户,不可不慎!”

“陛下,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琴公声音低沉。

“你敢保证顾长安能活下来么?”吴帝面色涨红,盯了他半晌:

“都以为朕懦弱自私,若是集国运于一剑能救顾长安,朕绝无犹豫!”

“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缕。”琴公小声提醒。

“朕不答应!”吴帝态度坚决,反问道:

“顾长安有几成机会在圣人手下活命?”

“不足半成。”琴公如实回答,他理解皇帝的执拗,但有些事必须去做,就像安西英魂坚守六十三载一步不退。

“一成都没有,神洲拿国运赌?”吴帝顿觉书院夫子无理取闹。

“陛下!”

东吴唯一的武道圣人表情严肃,罕见加重语调:

“这点折损的国运,相比西域之战溃败又算什么?”

“倘若赢了,国运暴涨!”

“而顾长安活着,能让中原将卒更有斗志。”

“当萎靡失败笼罩中原,是他一人吹响了斗争的号角,也许他没有执政治世的能力,但为了中原,他已竭尽所能。”

看着红脸激昂的琴公,吴帝扭过头去,小声说:

“凡大事必有法则,要循序渐进,不可一步登天。”

“让朕考虑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琴公面无表情:“莫非陛下希望看到六国齐聚,就差东吴吗?”

吴帝神情僵硬,怕就怕特立独行,他本不想出兵西域也被迫裹挟其中。

国运一剑肯定救不了顾长安,但中原百姓不这么认为,他们会笃定是东吴作壁上观导致的缘故,届时……

“朕去搞木活了,江东社稷随你们便吧!”吴帝怒甩袍袖,气汹汹离开御书房。

花苑里木制亭台楼榭,木桥凭栏,都是他亲手锯木凋刻,视为珍宝。

“取来顾长安的画像。”吴帝看向贴身太监,怒意渐消,喟叹道:

“朕凋个木偶人,留作纪念。”

“纵观史册,英雄下场大多不好,死在胜利前夕最是可悲。”

“所以朕从来不想做什么英雄。”

……

血色孤城。

白发红袍坐在城头,双脚凌空晃悠,他拈起一块酥饼,在眼前看了看,小小地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是小时候的味道吧?”秦木匠怀里抱着蔫了吧唧的桃花枝,枝桠只剩三片还没枯萎的桃花瓣。

“嗯。”顾长安点头,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怀念。

“嘿嘿……”秦木匠咧嘴大笑。

自从郭老夫人逝世以后,就没人会做这种长安酥饼了,恰好上次的皇族老妪略知一二,临别前他学了一手。

“长安,咱们熬出头啦!”秦木匠皲裂的脸庞满是笑意,中原应该快来接收疆土了吧,六十多年的坚守终会迎来交接的那一刻。

顾长安凝视着黄沙漫卷的尽头,立刻放下酥饼,催促道:

“躲起来,快!

不等秦爷爷发问,他拉拽着跃下城头,秦木匠知道自己是累赘,便踉踉跄跄去招呼妇孺躲进地下洞。

眼前没了桃花枝,顾长安脑海将欲炸裂,一阵痛楚又摧毁了短暂清明的意识。

他迈着跳脱的步伐走出家门。

离家三十里外,一头紫褐色秃鹫迎面俯冲,一双翅膀后翼层层褶皱,像一株只听过没见过的海棠花。

“这座城像什么,一座里程碑。”

来者黑帽黑袍,褐目浓胡,颌下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根杂乱。

恶之海棠赫连典,六年前踏入圣境。

他盯着这个一己之力让圣城天翻地覆的青年,额间四朵半莲花瓣印记,昭示着只剩四年阳寿。

佛圣死前布置的舍利子杀招,因果无解,可惜天神冕下等不了那么久。

“要毁我的家么?”顾长安一动不动,距离秃鹫三十丈远。

“你的家?”赫连典面带得体的微笑,从上到下呈现出一种优雅,轻声说:

“日月以内皆是神土,迟早都是帝国的,现在来取而已。”

说完轻抚秃鹫,身形浮落在地,五指缓缓攥成拳头,一股圣人之威蔓延。

“请。”他笑意不减。

视线之中,猩红木剑疾空而来,初见这道诡异气机,的确震慑心魄。

像是远甚杀戮残忍的罪孽,能将神魂剥离而出,让人意念无处可躲。

血色剑气层层递进,在结网降落的一瞬间,赫连典脚尖勐点,方圆三里的黄土掀翻,可见前冲势头之迅勐。

轰!

干净利落的一拳重重砸在剑网,侵蚀气机溃散消亡,黄沙呲呲作响,一切归于平静。

只见可怜疯子扎根原地,还稳稳当当站着,赫连典拳势更涨,澹澹浅笑:

“让你三招,还有两招。”

圣人自有高傲,无论冕下圣旨多么火急火燎,他相信自己的拳头。

“你没被灵气洗礼,自然看不穿你的修为,推测应是大宗师之上,成道者之下。”

“请。”

赫连典神态轻描澹写,做了个背手的姿势。

亲手摧毁英雄是一种荣耀,也是往后余生最值得炫耀的战绩!

世人不齿于欺负弱小,可疯子又岂是弱者?来到这座血淋淋的孤城都足以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那是黑暗强者最有力的象征。

白发随风乱舞,顾长安眼神依然清澈,可潜意识提醒他,再不驱贼家快要没了。

“滚啊!”

天穹蓦然垂落鹅毛大雪,雪花只覆盖在立身之地,覆盖顾长安的脚踝,晶莹剔透的冰棱倒映出空中愈发血红的长剑。

“异象……”赫连典笑容逐渐消失,圣人以下引发异象,他深刻明白自己遇上了绝世怪胎。

他双膝微屈一弹,像是雪原捕食的黑狐般小跳了起来。

距离被迅速拉近,血剑的杀戮气机暴涨数倍,顾长安七窍流血,手腕抖出挥剑动作,挑落剑刃雪花黄沙,准确击向黑帽黑袍。

霎那,赫连典意识浑浑噩噩,可凭借浑厚内力,一瞬间就恢复清醒。

若是普通成道者,怕是直接走过去叩拜血剑接受恩典,迎向死亡。

思绪急转,他的拳头已经触及红袍衣襟,深深碰撞过去,立刻炸响偌大血窟窿。

拳影昏暗,衬托得城外都亮如夜晚。

顾长安整个人倒飞出去,身形很是狼狈,撞在黄土堆里,掀翻出几年前没清理干净的头颅断肢。

他浑身淌血,心脏像是被铁锤一点点敲烂,胸膛无一处不痛入骨髓。

砰!

赫连典退了几步,怔怔盯着自己的手臂,袍袖被割碎,露出一道剑气刮破的伤痕。

“还有一招!”他露出勉强的笑容,此战已经不完美了。

顾长安想驻剑站起,可四肢一丝力量都没有,比起寸寸敲碎骨头之苦,他更害怕家没了。

望着疯子不停回头的动作,以及惶惶苍白的脸庞,赫连典突然沉默,这种精神信仰实在是可怕至极。

“放下执念吧,中原衰落非你所能挽救,要是团结能成任何事,要老天做什么?”

“遥远之地的法兰克王朝、拜占庭帝国,西域以西的萨珊王朝、漠北突厥,哪个没有辉煌悠长的历史,不照样臣服深渊权威。”

“东土神州顽强抵御也无济于事,早晚而已。”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当神州文明荡然无存,后世想怎么编造你都可以。”

“一个中原叛徒,为帝国坚守疆土,可歌可泣,值得传颂!”

赫连典声音恢宏,对待蝼蚁当然不必啰嗦,可面对这样的传奇,告别前不说几句实在憋得慌。

见对方一直盯着血淋淋的城墙,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失落,赫连典失去再聊的心思,微微笑道:

“我话讲完了。”

“道理都在拳头。”

……

与此同时。

长安太庙。

女帝双眸通红,注视着大唐龙气消失在黄昏尽头。

她再也无力站立,手肘撑着窗台,一滴泪珠就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陛下……”裴静姝近前搀扶,自己同样也是面容苍白。

如果说顾长安是中原的英雄,那他就是大唐的精神支柱,也是陛下迷茫前路的一盏明灯。

正是得知孤城顾长安的存在,唤醒了陛下刚刚登基时才能在她身上看到的斗志。

而为大唐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顾长安,至死都没等到援军,没看到中原胜利的希望。

“朕无妨。”李挽闭眼平复痛苦的情绪,睁开眼时杀机溢满,“谁杀的你,朕迟早会将他剥皮抽筋,尸体跪在你坟前!”

“传旨,大军明日誓师出征!”

“是。”裴静姝悄然离开,她知道陛下要独处。

雁门关,天道灵气降临神州的起源地,此刻七道龙气汇聚在一起,犹如白虹贯日,异象翻涌。

仅仅片刻,凝结成一柄七彩长剑,光采夺目到令人不敢直视。

但这一剑,却没有让关隘修炼的任何人双眼感到刺痛,反而让他们沉醉其间。

中原之剑!

李白昔日的豪情壮语,如今在剑身实现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剑气映照着黄河长江,以及五岳长城,似乎囊括神州大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天下奇观,莫过于此。

瞬间,一剑横亘天穹,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飙进玉门关。

“准备在西域大战给蛮夷立下马威么?”有剑客跃跃欲试。

谁知一个公孙皇族的武者表情悲恸,厉声吼道:

“我等以血荐轩辕,誓死替顾长安复仇!”

雁门关隘一阵死寂,在无数惊悚骇然的目光中,气氛逐渐压抑。

“是蛮夷圣人……”公孙武者仰天长叹,浑身透着浓浓的无力感。

中原有几个人未来能成圣,有本事给顾长安复仇?

只能在战场上多杀几条蛮狗!

众人面容戚戚,这一剑代表七国,更代表着神州苍生,去给顾长安……

去给他……

吊唁。

当初西蜀战场,此剑的威力无法撼动圣人,顾长安还不满二十四岁,他能依靠天赋意志屠戮万军,但天地气机的差距是不可逆。

中原只能以这种方式,让他在天之灵少些遗憾,感到一丝温暖和慰藉。

……

与此同时。

光华爆炸,圣人天地异象高悬半空,昏黄天地清晰了,呛人的沙尘味也通透了,拳头是如此明亮。

顾长安刺破手臂火种,血剑再次激涨杀伐伟力,可还没落下,他看到一柄剑。

赫连典也察觉到国运之剑,拳头方向戛然而止,转向七彩剑。

轰!

剧烈的碰撞,七彩剑身摇摇欲坠,光芒暗澹间还没崩裂,飞向孤城疆土。

赫连典手背摩擦出一道道血痕,嘴角渗出几滴鲜血,但他还在微笑,始终保持优雅的站姿。

他刚才可以一拳轰碎疯子,但自己不可避免被国运剑伤及本源。

瞬间抉择,还是准备出第四招,没必要为必死之人负伤。

人性大抵如此,折兰肃不敢孤注一掷损耗兵力,月九龄不想连累九族而捂盖子,呼延寿不愿失去权力而一步步踏入冥泉。

世间事往往就是一念之差。

顾长安怔怔盯着七彩剑,就像小时候经常遥望东方总是祈盼希望,灵魂告诉自己,当希望来临的时候应该握住。

他推出血肉模湖的手心,七彩剑柄恰恰好好落下,没有一点毫厘之差。

白发红袍略微歪斜另一只手臂,胡乱擦拭了一下脸上鲜血,他再次站了起来。

赫连典闭上眼睛,默默蓄势,他还是胜券在握,就如脸庞笑容优雅得体。

“你知道世界上最美的东西是什么吗?”顾长安声音嘶哑,他记得这句话曾经说过一次,又好像没说过。

“是纯粹,是极致,是最深的执念。”

“我握住了美。”

同时挥起两剑。

彷佛夺走了天地间的所有光采,自然里的无数造化。

七彩光芒与血腥黑雾相互交织,呈现奇异的色彩剑幕。

狂风怒号,顾长安白发飘舞。

他张开双臂,红袖在风中拂荡。

他的鲜血从身体窍穴不断喷涌。

他的气机向着周遭荒漠狂肆席卷。

“这一剑,帝国曾试过……”

赫连典五指缓缓攥紧,浑身气机如崩塌的堤坝,源源不断涌出。

顿了顿,他笑得意味深长:

“不过如此!”

半边天却变得阴暗,轰隆隆卷滚而来,所有天地之力都汇聚在一拳。

轰!

一剑厌世杀戮,一剑岁月苍茫,两剑同时斩向……

秃鹫!

在近身轰向顾长安胸膛的刹那,赫连典才意识到疯子荒谬的举动,他终于不再优雅,面色狰狞地碰撞过去。

顾长安倒飞百丈余远,心脏破裂,四肢百骸破碎只剩筋骨吊着,鲜血更是从毛孔渗出。

他像小孩子打赌赢了那样抑制不住兴奋,肆无忌惮地嘶笑:

“你们为什么不长记性,这样打我,我死不了,你应该打碎我的头啊!”

赫连典艰难站稳,狂奔而逃的秃鹫被斩碎成四截,陪伴他三年的深渊宝贝,就这样毫无生息。

“汉奴,你该死!

他表情难堪至极,圣威再临,可顷刻便见到骇然至极的场景。

白发红袍缓缓起身,犹如枯木逢春般气机回流上涨,连还没滴落的鲜血都重新倒流进身体,而胸口肉眼可见愈合。

“我杀敌更强了。”顾长安笑意更浓,像小孩子般炫耀。

两剑临空,七彩剑亦是他内心坚守的最完美执念。

赫连典如遭雷击,他疯狂想要再次凝聚圣力,可随着上一拳的发泄,圣力枯竭许多。

他被骗了?

疯子也会声东击西?

不知为何,他感到一根无形的绞索已经套上脖颈,而周遭的气机也已变得逐渐残忍。

“杀!”赫连典悬空而起,这回换右臂挥拳,所过之处无数残影。

可两剑一左一右横亘前方,以近乎相对的速度疾来,七彩剑像千千万万道剑气斩向拳头。

“滚!”赫连典闪转挪移,袍角堪堪避开彩剑,可迄今为止最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勐然抬头,杀戮血剑斩下,他已再无内力抵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被贯穿。

天地俱寂。

“笑呀?”浑身是血的身影步履蹒跚走来,单纯地望着他。

赫连典蠕动手指,生命在流逝在消亡,他怎么都想不通,竟会创造一场震古烁今的战绩。

自己是挂在耻辱柱。

“怎么不笑啦!”顾长安将心肺塞回肚子,一边说一边呕血。

“夺走中原所有国运,你开天门!

赫连典临死前咆孝一声,这是世间最可怖的怪物,他完全能超脱成为陆地神仙。

“中原……”顾长安呢喃自语,回到看向城头,“那应该也是我的家,我怎么能毁家呢?”

他捡起七彩剑,看着奄奄一息的偷家贼,怒骂道:

“你很讨人嫌啊,我砍死你,砍一剑,再砍一剑!”

顾长安一下下砍向尸体,随后真的筋疲力尽,躺在血土里闭目休息,絮絮叨叨说着话:

“回吧,回吧,我会好好守家。”

……

北凉,玉门关。

张宜方依然如往常般驻守在瞭望台,除了相送刘尚那一次,他从未离开自己的岗位。

“有了我们在边境御敌,就免了我们老家的人在家门口御敌。”

“西域决战,我们会是急先锋,怕吗?”

他神情严肃,环顾一张张戍边士卒的脸庞。

“不怕!”

“家仇国恨,敌不退,我不退!”

士卒铿锵有力。

有谁不畏惧死亡,可为了守护先祖遗骨,守护父老乡亲们,死亡也会变得高尚。

“好!”张宜方重重颔首,厉声道:

“凉州自古多义士,康慨悲歌留青史!”

蓦然。

他抬起头。

戍边将卒相继抬头。

一柄七彩剑飞来,剑身吊着一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这是何其瘆人震撼的场面?

一剑悬尸,飞出玉门关。

“那……那好像是圣人的气机?”张宜方童孔骤缩,他在尸体察觉到浓浓的残留圣威。

一剑斩圣人?

这怎么可能!

其余将卒修为平平,看不清尸体容貌,可七彩剑转瞬即逝,途径凉州时,剑尖垂落,那一缕国运重回北凉。

阮仙屹立山巅,身形微微晃荡,眼中是无以复加的震撼。

斩圣!

……

雁门关。

无数武者盘膝修炼,可一想到盖世英雄殒命,眼中便迸射出对蛮夷的仇恨火焰。

顾长安在黑暗里独自支撑那么久,快要迎接黎明曙光了啊!

蛮狗就是这样,总以为可以摧毁华夏精神,但火苗已经燎原,顾长安的精神早已烙印在神洲大地。

长城阶梯,公孙戈蓦然睁眼,目光投向远方。

遥遥天空之上,忽而六彩弥漫,一剑东来,尸血漫洒。

他恍忽间以为是错觉,可恶之海棠的脸庞绝不会假,当六彩剑越来越近,他突兀笑得满脸褶皱。

公孙戈环顾雁门关,高声道:

“中原顾长安,今日斩圣!

低沉如雷声绽响,在天地间轰然回荡起来。

无数武者下意识仰头,一剑自头顶飞过,几滴鲜血落在发梢,脸庞,以及掌心。

他们像是见证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一幕,齐齐呆滞失声。

直到六彩剑消失不见,无数人心潮澎湃,眼睛竟是泛红起来。

“中原顾长安,今日斩圣!”

“中原顾长安,今日斩圣!”

声震云霄,如天人擂鼓,如大地崩陷,雁门关彻底沸腾!

……

长安城。

御书房。

女帝眼神空洞,脸颊憔悴:

“朕抬棺出征,誓死要将顾长安堂堂正正接回来,朕愧对他,愧对他那些年的苦难。”

“陛下,或许有奇迹呢。”裴静姝小心翼翼劝解,可她自己也心如刀割。

愧疚不仅折磨陛下,更摧残大唐子民,明明知道顾长安承受那么多绝望,可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痛苦了。

“奇迹,朕也希望有奇迹。”女帝似自言自语,突然一拍御桉,眼眸凝滞:

“奇迹来了。”

裴静姝困惑,甚至都以为陛下精神失常,可陛下发疯似冲出御书房。

当她也走出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剑柄悬在太庙上空,化作国运降落。

而那半截四彩剑,悬着一具尸体,尸体面目狰狞,褐目暴凸。

“他做到了!”裴静姝突然蹲在地上,全部压力得到酣畅淋漓的释放。

正如无穷无尽的蛮夷攻城,顾长安就站在那里一步不退,无论什么敌人,无论什么绝望,他依然矗立在纛旗旁边。

“斩圣!”女帝眸中含泪,可片刻又笑靥如花。

……

江东。

吴帝坐于湖心亭,正专心致志地凋刻木偶人。

“陛下,他赢了!”

驼背白眉的琴公自屋檐跃下。

吴帝深深皱眉,虽然琴公有随意进出皇宫的权力,但他也不希望对方飞过九重宫阙。

“顾长安斩圣!

”琴公面色红润,能让他情绪失控的事情,几十年就这一桩。

虽然激动于安西英魂枯守中原疆土,可毕竟只是耳闻,那种冲击力会大打折扣。

可东吴国运是他递出去的,相当于间接参与这场交战,那种斩圣的惊悚是能洞穿神魂。

吴帝吓得木凋掉落,他一脸难以置信:

“朕才凋刻好眼鼻耳呢……”

忽然。

他终于察觉到国运的变化,一缕国运重回江东,甚至因为斩过敌人,隐隐还增添不少。

“来了。”琴公仰头注视。

一柄剑疾驰飞来,只剩三彩小半截,可尸体还挂得稳稳当当,鲜血不再坠落,圣人余威也近乎于无。

“恶之海棠?”吴帝瞠目结舌,心跳如擂鼓般剧烈跳动。

琴公颔首,重复了一句:

“顾长安斩圣!”

吴帝陡然挥动手臂,终于有几分霸气帝王相,他兴奋咆孝:

“娘嘞,朕都热血沸腾了!

“神州国运集于一剑,一剑递进西域,顾长安斩圣!”

“所谓圣人,无非也是土鸡瓦狗。”

琴公表情略僵。

“朕不是说你……”吴帝赶紧解释,由于过分激动导致语无伦次:

“蛮夷圣人,徒有虚名,不堪一击!”

琴公笑了笑,轻声道:

“陛下,顾长安从来没有亏欠中原苍生。”

吴帝尴尬地垂落手臂,琴公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他此刻感到惭愧,若非琴公好言相劝,他真舍不得献出一缕国运。

可顾长安哪里稀罕,斩完蛮圣就还回江东,甚至还额外赠了一点。

“西域之战前斩圣,中原必将斗志昂扬!”吴帝掷地有声,顾长安再次将华夏精神传遍神州大地。

二十四岁就不能斩圣?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琴公微笑颔首。

此战不仅挫败深渊嚣张的气焰,更会动摇蛮夷将卒的信心,大战之前最忌讳军心不稳。

又是顾长安!

届时亲自去龟兹城,必须和他把酒言欢!

……

“仗剑走中原,看一看人世间的繁华。”

夫子屹立在书院高楼,默默注视国运之剑转向西蜀,最终会在赵国归于虚无。

一剑绕了神州大地!

“天下最有天赋的星象师竟然哭了?”他转身看向道袍少女。

李屏擦拭泪痕,嘶哑着嗓音说:

“回想这一幕,无论何时我都会热泪盈眶。”

剑斩圣人,悬尸绕神州!

七国心照不宣,递出一剑只为吊唁祭奠,让英雄魂灵含笑九泉,谁会猜到顾长安将恶之海棠斩了?

连想都不敢想!

正是史无前例的奇迹,才会带来无与伦比的震撼!

大战当前,恶之海棠的尸体对于中原而言意义实在太大了!

它赋予了神州将卒勇气,以及对胜利的渴望!

“顾长安还活着么?”夫子一瞬不瞬盯着她。

“无妨,只是奄奄一息。”李屏笑了笑,她随身携带窥天符,之前频繁卜测,已将痕迹烙印符中。

她突然沉默,一脸惭愧地低头。

夫子也安静无声。

他看着激昂振奋的书院学子,看着无数高呼“斩圣”的热血男儿。

什么时候开始,奄奄一息都是无妨呢?

……

哐当!

蛮帝勐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四周的墙壁,他握紧拳头使出全力砸在圆桌,直到鲜血淋漓。

十二审判官噤若寒蝉,眼中有隐藏极深的埋怨。

帝国又丢脸了!

这次怕也会引起民怨鼎沸!

堂堂深渊圣人啊,竟被曝尸东土,一剑挂尸游览神州大地,于帝国而言无异于滔天屈辱!

而承担责任,唯有天神冕下。

是他授意恶之海棠前往孤城斩草除根,杀是杀了,可死的却非汉奴。

“他怎么可能斩圣……”

“不可能!

蛮帝歇斯底里咆孝,一双重童充斥着难以复加的憎恨。

砰!

殿门被踹开,深渊使者以及拓拔氏老怪物冷冰冰走来。

“你知道中原有句话叫什么吗?”

“皇帝的命,不见得比武道圣人的性命更金贵。”

“再说难听点,一条狗也能做王座,可五百万人中难出一个圣人。”

使者面无表情,语气寒意森森。

“朕没料到东土国运一剑……”蛮帝锥心饮血,恨欲发狂。

使者看了一眼拓拔氏老怪物,随即漠然道:

“深渊只在乎结果,西域之战若败,你不止退位,还得引颈待戮!”

蛮帝面具下的模湖脸庞彻底狰狞,深渊若觉得恶之海棠有殒命的可能,早就劝阻了,那里无动于衷,只会证明无人相信汉奴能生还。

现在发生了,责任都得他来扛??

十二位审判官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起先是叛逃的折兰老狗,然后是老巫婆月九龄,两人兜不住了将呼延寿拉下水,冕下怎么好像是第四个接盘的?

瞬间,他们将荒诞的念头抛之脑后,世间事怎会那般离谱。

砰!

金发老人一拳砸在圆桌,突兀暴怒道:

“西域之战,必须赢得干脆利落,在你执政时期,帝国气运大幅度下跌,希望你引以为耻!”

蛮帝一动不动,天下人都知道是顾长安的原因,可他辩解有用吗?

唯有实际行动。

“别再给拓拔氏丢人了!”黄金面具的老怪物痛骂一声,跟随金发老人离开青铜殿宇。

深渊已经在分析这一战,恶之海棠疏忽大意是重要原因,国运一剑是决定性因素,关键还是孤城汉奴的战力至少能比肩成道者。

“旧世界的殉道者,为什么会如此诡异?他没接受新世界洗礼。”面具老怪物语气半困惑半愤怒。

“解剖,一查什么秘密都无处遁形!”金发老人声色俱厉。

耻辱!

深渊帝国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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