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再次见到你了，哥哥。”
少年看着面前已然成熟的红衣青年，一时间感慨万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长大了。”
……
阴曹地府，十殿阎罗，十位判官。
但是因为几百年前的那件事，第一判官的位置便一直空缺了下来，由九誓这个第二判官暂代。
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提过要再选一位第一判官，因为他们的心里始终存在着那个人的影子。
七百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人们忘记他，忘记他的名字。
曾经让无数邪祟闻风丧胆的名字，十年。
当世，人人皆知，十殿阎罗之下第一人，彼岸之十年
……
夜色茫茫，少年打着一把古旧的黑色油纸伞，走在陵园的小路上。
细密的雨点跳跃在伞面上，然后一颗颗沿着伞骨滑落，织成一道透明的帘子。
十年曾经想过很多次，当自己来到她的墓前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是悲伤到无法控制呢，还是愧疚到恨不得杀了自己？
但是当他越过一重重守卫，来到那个长满青草野花的小陵园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心中一片空荡。
是啊，在几百年前，自己的心是这个人给的，她死了以后，自己的心也随着一起死了，怎么还会有别的感情呢？
少年轻轻地扯起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
在遍地花草中，掩映着一块墓碑，被打理得很干净，并无任何青苔与灰尘，可见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
这家伙，以前就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现在墓碑旁也要开满野花。
十年轻轻走过去，把手中的油纸伞放下，半掩住墓碑，让其尽量不被雨水打湿。
“傻丫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总是淋雨会生病的。”少年低语着，手指轻轻拂过墓碑的表面，仿佛在他面前的还是曾经那个小丫头。
明明没有心了，为何还会痛呢？
……
“师父，听说人界很有趣的，还有糖葫芦可以吃，你带我去玩嘛~”一个梳着飞仙鬃的女孩蹲在血红色的花海里，软软地撒着娇，看她的年龄，也不过十二三岁，看上去很是乖巧。
一个黑衣墨发的青年刷的一下从花海里坐了起来，抖落一身花瓣。他伸手敲了敲小女孩的头，故意绷着脸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叫师父，听起来好像我很老似的，要叫哥哥，不会向九誓他们学习吗？”
小女孩歪了歪头，嘻嘻一笑：“可是师父有几千岁了，本来就很老啊……好了好了，知道啦，哥哥，带我去玩嘛~”
似乎被这一声糯软的“哥哥”叫得很顺心，青年眯着眸子，懒懒地应了一声，道：“不就是人间界嘛，过几天带你去。等过个几年，我就找个蠢货顶替一下我的位置，带你去人间界定居一段时间，入入世也好。”
“哥哥最好啦！”小女孩欢呼一声，扑到青年怀里撒起娇来。
……
往昔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少年的嘴角似乎露出一抹笑意，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等过个几年，我就找个蠢货顶替一下我的位置，带你去人间界定居一段时间，入入世也好。”
十年轻轻蹲下来，手掌温柔地拂过石碑上的名字，就像是在抚摸小女孩的面颊。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有些约定，一旦食言，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黑衣少年低声呢喃着，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子，看不清眼神，最终，只见得一滴晶莹的液体从脸庞滑落。
……
郑可媛的公寓里，八奇和九誓坐在沙发上，各自沉默不语，而两个少女已经被送上了楼休息，由白璃来看照。
过了一会，九誓突然出声道：“担心？”
八奇沉默了一下，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丝忧虑，她斟酌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道：“他，离开之前，没有放下，现在……”
九誓闻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哥哥安慰妹妹那样揉了揉女子的头发，轻声道：“虽然那时，他在魂飞魄散之前……都未曾放下执念，但是，如今一切都已经不同了，那人，也未必没有重新活过来的希望，他应当不会如此了。”
“虽说越是心性强大的人，生出执念就越难拔除，但是……”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得柔和，“他可是哥哥啊，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哥哥做不到的呢？”
“是啊，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呢？”忽的，少年有些戏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那个黑色的身影缓缓地走进了公寓。
看到他，八奇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明显松了一口气，九誓也是笑了起来：“回来了。”
他觉得，今天一天发自内心的笑次数，都快要赶上几百年的总和了，但是他是真的很欣慰，因为看到了希望，哥哥归来的希望。
十年笑笑，走到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道：“真是可惜了，我能够使用这身体的时间已经要到极限了，不能陪你们回去看看了，一念那小家伙不会哭吧？”
“那可说不准，一念可是整天盼着哥哥回去呢。”九誓眉毛挑了挑，“说起来，陈晓年要怎么办？”
“……”十年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只不过记忆不同，就像是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格。现在身体主要还是由她来操控，我想操控必须经过她的同意，而且，我并不能使用太长时间，能够撑到现在还是因为强行归魄。”
“如果想要随心所欲地掌控身体，起码要找回七魄中的四魄。”
“所以，这件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陈晓年了，以她的性格绝对会闹个天翻地覆。”九誓冷静地判断，“七魄只能由本人来找回，否则其他人一旦触碰，就会直接被其融合，所以陈晓年的工作还要继续做下去。”
“这些事情你来做就好了，但是不要伤害到陈晓年，因为……”十年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沙发上。
他的身上不断冒出黑色的气息，将整个身体包裹进去，等到黑气散去时，少年已经变回了少女的模样，只是还在昏迷。
等她醒过来，就会变回陈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