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谭杰还是跟随两人去了地府，并且看上去极其消沉。
然而，当他得知自己并不会下十八层地狱受惩罚什么的，而是要成为黑白无常时，整个人都懵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
李悦对此表示：我也没说会把你怎么样啊，年轻人，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好么，继陈晓年和林乐之后，李悦又成功地与一位白无常结了梁子。
正牌的黑白无常一天平均要出三次任务，所以在把谭杰送入地府后，他们又忙不迭地赶回了人间。
……
“这一次的任务对象在哪？”李悦边走边伸了个懒腰，随意地问道。
林乐打开收魂匣，调出资料，细细翻阅了一遍，然后道：“李福，年龄六十七岁，自然死亡，地点在****……”
李悦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随即他转过身来，伸手抓住林乐的肩膀，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是谁？在哪里？”
林乐皱了皱眉，不知道这家伙又怎么了，只是把收魂匣扔进他手里，淡淡道：“你自己看。”
“……”李悦沉默了好长时间，长到林乐都觉得不正常了，才听到他开口，嗓音干涩无比。
“喂，管家林，那是……我爷爷。”
……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在位置偏僻的农村，很少还会有灯亮着，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就休息了。
李悦看着眼前熟悉的平房，没来由地一阵恐慌。
今天晚上，他要亲手带走自己的亲人，他要作为一个鬼魂的身份从自己的父母弟弟身边走过，他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做一个旁观者。
李福将会在十分钟后彻底死亡，而这十分钟内他只能站在旁边，看着爷爷的生命在自己面前缓缓流逝。
林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
“……不了，”李悦摇了摇头，对他撑起一个笑，“我想，看看他们。”
屋内被寂静笼罩着，只能听见微弱的鼾声和小孩子的呓语。
李悦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卧室，然后顿住了脚步。
疲惫的夫妇此刻正在熟睡，在他们中间，躺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长得颇为清秀可爱。
怎么看，都是很幸福的一家。
只是这份幸福，不属于自己了。
少年静默地站了一会，然后走进另一间房间，那里住着的是他的爷爷。
老人家在李悦七八岁的时候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智力退化到了三岁小孩的程度，生活都无法自理，这个家庭又太过贫穷，根本无法给他好的照顾。
在贫困而偏僻的地区，大多数老人都是这样，在一个夜间悄声无息地死去，等到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完全凉了。
李悦低着头，看着这个曾经抱过自己，疼爱过自己的老人，一点一点地衰弱下去。
他突然转过身，然用尽全身的力气逃离了这座房子。
林乐一直看着他，见状，急忙跟了出去。
黑衣少年倚在墙上，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林乐疾步走到他面前，叹了口气，抬手把他的头摁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没事，你要是想哭就哭，我不会笑话你。”
平日里风轻云淡的少年此刻终于染上了人间烟火的气息，语气不容置喙，又带着一丝察觉不出的无奈。
他要怎么说这个人，平时比谁都跳脱，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到处上蹿下跳地惹事，但实际上……他的内心，很脆弱吧。
总觉得，和曾经的自己很像呢，衣服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但是，真的能够不在意吗？
李悦一言不发，整个人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林乐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在被迅速地浸湿。
少年眼泪的温度，灼热无比。
所有的伪装笑容在这一刻彻底崩溃，那些死亡分离孤独所带来的痛楚与茫然统统被宣泄出来，宛如山洪爆发，却又寂静无声。
林乐顿了顿，抬起手，在李悦的背上轻拍了两下：“没事了。”
他不懂得如何去安慰别人，因为从未有安慰过他，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听见李悦闷声道：“林乐。”
“嗯。”
“你不会走吧？”这句话刚问出口，他随即又自嘲地笑了一声，“抱歉，我忘了你是活人，和我不一样，怎么可能留下来呢……”
“我会陪着你的。”
林乐的声音认真无比，让少年的身体瞬间僵硬。
“黑白无常，本来就是永远的搭档，没有什么离开留下。”
“永远……啊。”
……
那次任务以后，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李悦也依旧和以前一样上蹿下跳地惹事，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对冤家的关系，奇迹般地好了不少。
……
陈晓年去往混沌之地以后，地府当初一同招募的实习黑白无常也都走上了正轨，身为目前的判官之首的九誓瞬间轻松了许多，每天的日常就是和七言下棋，然后被虐，导致秦广王殿下都看不下去了，又开始大批招募实习黑白无常，然后心满意足地把一大堆任务丢给了九誓。
在地府里，是有着正牌黑白无常带新人的惯例的，时间大约为一个星期，期间前辈执行任务时会带着一群实习生，极为热闹。
至于陈晓年和郑可媛实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前辈带呢？当然是因为她比较特殊，原因不好说明。
林乐和李悦成为黑白无常已经满一个月了，并且业绩相当之好，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被九誓委任了带新人的光荣使命。
李悦表示其实对于这件事他是拒绝的，拒绝被驳回后他整个人是崩溃的。
所谓新人，并不一定年龄就比他们两个小，大多都是在二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他们两个的年龄属于中等。
所以被一群年龄相仿的少年们围着喊“前辈”，还是令人相当头疼的。
最令李悦不满的，就是他们所带的新人里面，居然一个妹子都没有！这运气是得有多背啊！
相比之下，林乐就相当平静，仿佛根本不在意有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