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文华殿。
朝议正在进行,兵部尚书于谦正在陈述战报。
“……十一月初七,居庸关提督大臣,右副都御史罗通开城门,迎上皇于北门,也先大军蜂拥而入,居庸关告破……“
于谦读完最新军报,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居庸关告破,这消息对朝廷众人来说,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倒马关大捷,也先八万大军溃败,这是十月才发生的事情,武清侯苏城统带四武营追亡逐北,把也先赶回草原。
怎么才几十天的功夫,也先就卷土重来,破了居庸关呢。
猩城伯赵荣上前出列:
“臣以为,当立即遣重兵,屯于居庸关前,以阻拦也先大军南下。”
站在勋贵队伍中的宁阳侯陈懋皱了皱眉,想要开口斥责猩城伯信口开河,以步抗骑,这不是拦阻瓦剌大军,而是添油,损兵。
兵部侍郎俞山出列,开口说着:
“臣附议,当立即出兵居庸关,以卫京城。”
陈懋张开的口又闭上了,俞山不是不知兵的人,怎么会赞成这添油战术。
礼部侍郎胡濙也出列赞成:
“臣附议,拱卫京师,乃重中之重。”
七卿重臣开口,立即就为这件事定了调子,兵必须得出了。
御阶上,景泰帝开口问着:
“既然如此,可着何人领兵,救援居庸关?”
于谦立即开口:
“臣举荐京营奋武营总兵官,靖安伯,都督同知范广,可堪此任。”
成安侯郭成出列奏事:
“臣举荐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軏,为英国公张辅之弟,南征北讨,可堪此任。”
文武众臣都推出了自己一方中意的武将,下面就看皇帝属意让谁领兵了。
景泰帝看了看武臣队列,没有自己属意的那个身影,心中颇为失落。
若是有苏城在此,朕何必忧心,当时也先八万大军,苏城尚且能战而胜之,如今不过是瓦剌的败军,苏城定能一股而胜之。
可惜啊,苏城不在这儿。
不过张軏久任中军都督府的掌事官,也曾统军在外打仗,况且是前英国公张辅的弟弟,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足够的。
范广曾任职辽东边军,也是战功赫赫,调入京中以来,在苏城麾下,也是立下大功之将,苏城对他也颇为期许,范广的资历,能力,也都是足够的。
选谁,似乎都行。
也似乎,都不行。
景泰帝有些两难,他的目光在文武百官中扫过,最后锁定了中间的驸马都尉石璟。
“石璟,以你之见,你认为谁最合适?”
石璟出列,恭敬的说着:
“臣以为两人资历、武功均足以统军北上援救居庸,单以资历而言,范广将军略逊于张軏都督。”
宁阳侯陈懋终于出列:
“臣认为都督同知张軏久历战阵,可堪此任。”
事到如今,陈懋终于认识到,救援居庸关,以步抗骑,是朝廷下一步必须要做的。这些人如果能挡住瓦剌骑兵,自然是好的。
若是挡不住,也能迟滞也先进兵的速度,为京城布置防御争取时间。
文官队伍之中,又有了小小的躁动,两位七卿表态,武臣勋贵这边就出了两个中军都督府的掌事官,这是摆明态度要打擂台了。
景泰看了一眼旁边的成敬,成敬微不可察的一摆手,纠仪御史挥动了朝鞭,下面才算安静下来了。
“就以都督同知张軏为总兵官,隆平侯张福为副将,统四威营北上,救援居庸关。”
景泰帝一锤定音。
紧接着,景泰帝继续:
“以于谦为提督大臣,统领十二团营,准备守御京城。”
“兵部尚书于谦,吏部尚书王直,吏部尚书胡濙留下,退朝。”
百官散去,只余下三位大老。
景泰帝换了朝服,在偏殿接见了三位重臣。
甫一见面,景泰帝就把一份折子递给了成敬,成敬分发给了三位大臣。
礼部尚书胡濙第一个看到折子,看完之后,整个人都麻了。
吏部尚书王直看过折子,捏住了胡须,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于谦是最后一个看折子的,看过之后,他立即就离开椅子,俯身下摆:
“陛下,臣以为应立即征召武清侯苏城还京,统四武营北上,清君侧。”
清君侧?
三个字一出,偏殿内立即就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几双眼睛落在于谦身上,惊讶、愕然、欣慰,各种情绪皆有。
片刻之后,胡濙也离开椅子下摆:
“云无二日,天无二主,太上皇身处虏营,万事皆不能自专,此必受也先挟持之伪诏矫诏也,于尚书所言甚是,陛下须当召回武清侯苏城,清君侧。”
王直也离开椅子:
“臣附议。”
“太上皇以圣旨招降右副都御史罗通,以瓦剌兵窃据居庸关,妄图复朝归位,此皆为君侧小人谗言,当如于尚书所言,清君侧。”
朱祁玉能够登基,可以说完全是文官集团的功劳,虽然首倡是苏城,但是后面推动此事的,就是整个文官集团。
如果朱祁镇在也先的拥立下,复朝归位,首先被清算的,就是这些个文臣大老们。
景泰帝欣慰的看着三位重臣,连连点头。他倒不怕也先攻破居庸关后再攻取京城,有苏城这定海神针在,他根本不惧瓦剌。
以四万破八万,以步破骑,景泰帝对苏城有迷之自信,只要苏城在,瓦剌就是土鸡瓦狗。
他担心的就是朝中七卿重臣的态度,毕竟一个月之前,朱祁镇还是皇帝,他发布的诏命,究竟还有多少人听从,是个很让景泰担忧的问题。
“好,那就如于先生所说,急召苏城归京。”
“于先生,苏城不在的日子,就有劳你统领京营了。”
于谦拱手应了。
景泰帝又看向旁边的王直:
“王先生是百官之首,于今京察在即,又逢此事,朝内风言物议,还需王先生多加留意。”
王直领命。
景泰帝最后看向胡濙:
“胡先生,太上皇所为颇不合礼制,还要劳烦胡先生以礼制拟折子,驳斥伪诏。”
胡濙躬身领命去了。
几位重臣去了,殿内只留下景泰帝跟几位随侍中官。
成敬大着胆子劝解了:
“皇爷不必忧虑,内有于尚书几位七卿辅助,外有武清侯统兵破敌,些许宵小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景泰帝无奈的摇了摇头:
“朕这个皇帝,当的是不心安啊。”
“苏城深体朕心,前次把太上皇赶入草原,原以为他能消停些日子,没想到不过月余,他竟然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有预感,我这个哥哥,不会仅仅只有这点儿手段,这次的瓦剌出兵,怕不是宵小撺掇君上,而是君上撺掇外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