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内,老谢把苏根跟黑娃叫了回来。
黑娃现在俨然化身半个兀良哈通,对兀良哈所统辖的小部族如数家珍。
“与咱们起了战事的部族是塞尔伯特部,一个逐河而居的小部族,原本是首领与兀良哈共主沙不丹商定了逐水而居的范围,没想到撞上了咱们。”
“开平卫城内驻扎的是沙不丹的人,兀良哈最大的部族,正统兀良哈人。”
“咱们若是与兀良哈开战,怕是讨不了好,虽然是冬日,兀良哈人可是比咱们要更熟悉雪原。”
老谢抬手给了黑娃一巴掌:
“净他娘的长他人志气,杨洪怕瓦剌人,咱们可不怕,打起来谁怕谁。”
苏城眉毛微皱,想着接下来的安排,有心想要模拟一下,可是想到上次模拟后,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的情形,不禁摇了摇头,模拟还是要慎重啊。
“通过葛根部,结好兀良哈的小部族,让他们心向大明,通商、互市,盐巴、茶砖这些都可以卖给他们。”
“我们的目标是让大明的荣光照耀草原诸部,明年开春之后,打通开平卫与宣府之间的道路,将开平卫作为与兀良哈人互市通商所在。”
老谢跟黑娃应了,公爷让干啥就干啥,这事儿正是他们夜不收擅长的。
两人走后,孙勇忧心忡忡:
“公爷,通商互市,此事需要朝廷首肯,否则咱们就是私下与虏贼勾结,科道言官参劾您的奏本能摆满咱这间屋子。”
苏城看了孙勇一眼,这小子不简单啊,从大头兵到副总兵,也不过几月时间,现在竟然已经知道会有参劾了,参劾自己的奏本能摆满这间屋子。
野史怕是看多了。
“凡事有我顶着,你居中调停着去干就是了,若是办不成,小心老子抽你军棍。”
孙勇嘿嘿一笑:
“公爷放心,这事儿咱必定办的漂漂亮亮,不需等到雪化了,咱们就能掌控从宣府到开平一线,难的是官道整修,拿下开平之后的驻守问题。”
苏城点了点头:
“这事儿你召集总兵府的幕僚跟诸卫指挥使们,商讨出个合适的章程,报给我看看。”
孙勇闻言是一张苦瓜脸,原是想着让公爷给指条明路,现在倒好,任务又落在自己头上了。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年节就到了。
因着苏城镇宣府,对商业采取了开明的态度,来往北地的商人多来宣府经转,一来二去的,宣府本地人的生活就变的好了很多。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街道上的鞭炮声就没有断过,嬉笑打闹的孩童绕着火药硝烟跑来跑去,让肃杀的宣府镇多了不少生活气息。
多日不见人影的石头终于舍得出现了。
领着一队亲卫拉了一车鞭炮到了总兵府,把一盘火鞭从总兵府门前的大街东头一直摆到了西头。
噼里啪啦的声音中,石头抱着一个土蛋蛋进了总兵府。
“公爷,公爷,您看咱这火雷制作的怎么样?”
石头献宝一样把手上的土蛋蛋向苏城献宝,语气得意。
“这是咱纠集几十个工匠,用了老多天才搞出来的,这东西威力虽然不大,但是拿来售卖正合适,声响大,光好看,好看。”
苏城看了一眼土蛋蛋:
“不是让你们把火药的威力加大,怎么着,没弄大,反倒是弄小了?”
石头连连点头:
“公爷您猜对了,还真是,俺跟工匠们调来调去的,竟然调出了这种东西,放起来好看的紧,地上一声响,上了天,又是一声响,火星子满天飞。”
说着,石头畏怯的看了苏城一眼:
“这玩意,很是得那些客商们欢喜,公爷,他们愿意出大价钱来买,咱们弄火药投进去的银子,都能出来。”
苏城摸了摸土蛋,是用泥巴湖的,烤干了之后,凝结成一体,看上去没有一点缝隙。
“留几个,到上元节的时候放,不要都在正旦放完了,上元节在江南是热闹的时候,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江南的美景啊。”
石头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公爷怎么就稀里湖涂的提起江南了,难道江南有造这种火药的。
正旦在宣府是最热闹的时节,天还是漆黑一片的时候,鞭炮声就开始响彻整个宣府城,因为放开了管制,几乎是家家都在燃放爆竹。
爆竹声声辞旧岁,刚刚从开州赶到宣府的苏白盐跟苏河也跟着放起了烟花爆竹,尤其是苏河,几个月没见,脸黑了一圈的小伙对爆竹又起了兴趣。
石头送进总兵府的一车炮仗,还没等到天亮,就被他放了半车出去。
因为苏城没有结婚,总兵府后院就由白盐担起了当家主母,给来家里拜年的一众都督都指挥使们的亲卷分发红包与礼品。
总兵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弥漫不散的焰火味儿中,一群群的将官嬉笑打闹着,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苏城虽然是总兵官,但也从天不亮就站到了日上三竿,再也没有麾下的将官来拜年,才能坐下吃一顿饺子。
“哎呀!”
苏河捂着腮帮子嚷嚷了起来,然后吐出了一个铜板,丢到了桌子上,倒吸着冷气。
白盐探头瞧了瞧铜板:
“幼,苏河你今年运气不错,开年就吃到了福饺,今年肯定能撞大运。”
苏河捂着差点没被硌掉的牙抽动脸上的肌肉:
“这大运我倒宁可不要。”
吃过了饭,苏城穿上棉甲,跟着杨信巡视宣府各处,驻守各城的边军都要抚慰,虽然年节前已经把银钱粮草都送过去了,新杀的豚猪肉也送过去了,但是主将的慰问也不可或缺。
除了距离较远的独石口几处卫所,实在无法到达,像是水口关、马营这些隶属宣府管辖的小隘口,苏城都要去看一遍。
一日奔波,苏城跟杨信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月亮上了中天。
在城门口处,将要分别的时候,杨信突然说了一句:
“公爷,前几日我收到家书,伯父说公爷答应入京的时候入杨府一叙,没想到这一叙竟然拖到了现在,还没能成行。”
苏城勒住了马头,问着杨信:
“这事倒是我的错了,前些日子本来有入京的机会,可惜未能成行。年后吧,若是能得陛下宣召,我入京述职,必定过府一叙。”
杨信神色暗澹:
“不瞒公爷,伯父身体不好,虽然身兼提督京营的差事,但大半时间都在府里修养,京营的事儿多是隆平侯与靖安侯在管着。”
苏城闻言神色也有些暗澹,杨洪戎马半生,固然闯下了杨王这样的名号,但也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马上将军,能够暗度晚年的又能有几个。
这样想着的时候,苏城正想安慰杨信两句,亲卫陶成与杨玉纵马而来,到了苏城面前,杨玉勒住缰绳,看了杨信一眼。
杨信闻言向苏城拜别,催马去了。
杨玉看杨信走了,这才压低了声音说着:
“锦衣卫有使者到了府内,传了旨意,命侯爷亲启。”
说着,杨玉递出了一份折子。
苏城脸色一变,什么旨意,需要等到正旦才传递到宣府。
苏城接过杨玉递来的旨意,展开看了一眼,脸色立即就变了,手臂一扬,声音嘶哑高亢:
“传我军令,自此刻起,今夜全城宵禁,把张石头孙勇都给我叫起来,命三位副总兵分别镇压东北西三处城门,严禁有任何异动。”
说着,苏城看向了南门:
“今夜,本将亲自镇守这处城门。”
苏城一声令下,整个宣府就动了起来。
孙勇策马,直奔南门,见到了苏城,问着苏城戒严的原因。
苏城看了一眼杨信、孙勇、石头跟十几个指挥使,嘶哑着声音:
“都给我听好了,今夜宣府不能有任何异动,胆敢有持刀异动者,就地拦阻,敢持械反抗者,格杀勿论。”
说着,苏城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陛下,要到宣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