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当下的礼制和习俗,人死后停灵七日才能入土为安,贾瑜不理解贾敬的遗言为什么是停灵三日,见贾母和贾政都没有意见,他也懒得去计较。
翌日,上午。
祭拜完贾敬后,贾瑜再次去了军器局,看着眼前这五支和米尼步枪有八成相似的新式火枪,他对工匠们的付出给予了充分肯定,并让他们加上前后背带环,最后又把米尼弹给复刻了出来。
上林苑。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百步外,一只放在木架上的陶罐被击碎,子弹动能不减,又飞出去上百步远,掠过一片盛开的秋菊花,落在地上溅起一团尘埃。
齐王陈左大赞道:“果然好用,新型子弹配上这前准星和后机瞄,简直可以做到百步穿杨,弹无虚发。”
楚王陈佶感慨道:“弹头飞出去后在百步内呈一条直线,不仅命中率高,穿透力也很强,仅凭这两点,原先那些火枪皆暗然失色,望尘莫及。”
景文帝共育有六子,其中太子陈贤和晋王陈佑是许皇后所生,其余四子皆是妃子庶出,分别为秦王陈伦、齐王陈左、楚王陈佶以及一个现在只有两三岁,还没有到封王年纪的小皇子。
陈伦当年被封为亲王后没多久就病入膏肓,一命呜呼了,他也没有留下子嗣,所以这个秦王爵位只能空着了。
晋王陈佑又开了三枪,见还是打不中陶罐,只好另辟蹊径,将枪口对准一头买来的驴,一枪正中眉心,屁颠屁颠的跑上前,查看一番,大笑道:“好枪,都能打死皮糙肉厚的驴,更何况是人,不过这头驴没有披甲,来啊,去找几套蒙狗的甲来,给剩下的驴穿上!”
他从刀鞘里拔出一尺多长的刺刀,将其装在刺刀座上,对着驴的尸体就是一阵乱捅,血溅了一脸仍然不停下来。
贾瑜看了一眼这个癫狂的小胖子,拱手道:“两位殿下,这新式火枪虽然好用,但造价却比旧式火枪要贵上一倍不止,而且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它在阴雨天便不能发射的重要弊端。”
陈贤往枪管里倒了一管火药,抽出长长的通条,往下用力捣了好几下,接过一颗铅制的尖头弹,问道:“不器,这子弹尾部的木塞有什么作用?”
“子弹出膛时,木塞往前顶,子弹膨胀,使它和枪管之间没有缝隙,不会受到漏气影响,火药得以充分燃烧,发挥出全部的威力,这样射程更远,命中率和穿透力也会随之大幅提高,而且铅制子弹造价会比铁更低廉,我还为此设计出了模具,兵士在前线时可以把铅融化,自己用这种模具做子弹,操作简单,此举能缓解后勤部分的压力,如果子弹和枪口宽度一样,装填起来会麻烦,这就是木塞的用处,除此之外,铅还有毒,若是留在人体内,会对五脏六腑产生巨大伤害,即便中枪者侥幸活了下来,依旧会落下难以医治的病症,此举将会对敌人造成一定的威慑。”
“原来如此。”
陈贤举起火枪,对准不远处一棵大树扣动了扳机,一个太监连忙跑过去查看,然后跑回来禀报道:“启禀殿下,弹头入木一寸半有余,近两寸。”
陈佑把刺刀收回刀鞘,挂在玉带上,说道:“三哥,四哥,我说的没错吧,这小子就是个全才,科举、打仗、写词、做菜样样精通,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不,都是奇思妙想。”
陈左拍了拍贾瑜的肩膀,笑着说道道:“贾少保真乃奇人也,小王佩服,他日若是无事,请到寒舍一叙。”
陈佶附和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贾少保,火枪被你改装的如此优秀,这可又是大功一件呐。”
“不器,三排轮射法也很有效,如你所说,火枪加上刺刀,就变成了长矛,这样兵士就可以在紧急时刻和敌人贴身近战了,不再依赖其他兵种保护,也不需要再携带自保用的刀剑,有此神兵,我梁军定能如虎添翼,这件事你完成的很出色,父皇会重赏你的。”
“殿下和两位王爷过誉了,为朝廷贡献微薄之力,是微臣的应尽之义。”
几个宫人捧着蒙狗最喜欢用的皮甲跑了过来,七手八脚的给一头驴穿上,然后一位太子、三位亲王和一位一等伯一起举起新式火枪,瞄准,然后开火。
“砰砰砰!”
硝烟散去,驴躺在地上挣扎惨叫,贾瑜给新式火枪装上刺刀,对准它的心窝用力一扎,结束了它的痛苦。
宫人们把皮甲全剥了下来,露出四个直冒鲜血的枪眼,陈左扶额道:“五弟,这么近你都打不到?”
贾瑜哈哈大笑,陈贤和陈佶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陈佑气急败坏,小胖脸涨的通红,从刀鞘里抽出刺刀重新装好,咬牙道:“小爷我今天跟你拼了!”
“别别别,这真刀真枪扎到就是一个血窟窿,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我这刺刀是三棱的,戳中后伤口缝都不好缝,流血都能把人给流死。”
陈佑不依不饶,大叫道:“这天底下从来都没有人敢嘲笑小爷我,刚和你做朋友才几天,你就笑话我好几次了,今天我非要在你屁股上扎一下不可!”
“五弟,休要胡闹,快收起来!”
陈佑都囔着停下攻势,陈贤拱手道:“不器,我这弟弟性子就这样,他其实是没有坏心的,你别在意。”
贾瑜还了一礼,看着气鼓鼓的陈佑,说道:“殿下言重了,我没有在意过,晋王待人真诚,而且还很可爱。”
“呕!贾瑜,我没想到你竟然在觊觎我这张英俊的脸,更没想到你是个兔儿爷,那水溶好像就好这口,你去找他吧,还有还有,我那皇叔也是,他养的那个蒋什么玩意,可是俊的很呐!”
当下男风盛行,很多达官显贵玩腻了女人,就开始在男人身上找乐趣,甚至还有养羊的,真是骇人听闻。
陈贤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喝道:“非议长辈不是我等晚辈所为,你在国子监读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陈佑自知失言,连忙认错,见陈贤看过来,陈左和陈佶皆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众人把贾瑜带来的上百发尖头弹全部打完,然后去了上书房。
在路上的时候,贾瑜实在是没忍住,说了一句“您和英俊是一点都不沾边,英俊是我专属的代名词”,然后他便被陈佑一路从上林苑追到了皇宫。
......
上书房。
“混账!废物!无能!”
景文帝把战报狠狠地摔在御桉上,痛心疾首道:“这可是整整五千的精锐啊!因为他的狂妄自大,全军覆没!他是怎么有脸逃回来的?还把罪责全部推给劝他不要孤军深入的副将,可恨可耻,罪无可恕!传旨,即刻赐死侯孝康,另外,修国公府再降爵三等!”
水溶捡起战报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这人好不容易争取到带兵的机会,结果把仗打成了这样,兵败也就兵败了,上书乞罪,引咎自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千不该万不该去推卸责任。
修国公府,完了。
南安郡王府,完过了。
倒不是说罚了钱,降了爵,或者承爵人被赐死,而是自此这两家就上了景文帝的黑名单,被他冠上不堪一用的帽子,其子孙后代再想出头可就难了,失去了圣卷,如果下次再犯下大错,说不定就会被直接褫夺爵位,抄家流放。
要不是景文帝正宠信贾瑜,水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要对开国一脉动刀了。
景文帝发完脾气,一屁股坐到龙椅上,撇了一眼垂着眼帘,默不作声的水溶,哼道:“怎么不见你求情?”
水溶躬身道:“陛下,侯孝康和霍充一样,只有以死才能赎清他们所犯的罪恶,您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太子殿下、晋王殿下、齐王殿下、楚王殿下和一等伯贾瑜求见。”
“宣。”
五个年轻人走进来,躬身行礼:
“儿臣给父皇请安。”
“微臣参见陛下。”
景文帝端起参茶喝了一口,疑惑道:“你们五个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陈贤躬身道:“父皇容禀,儿臣和三位皇弟以及贾少保刚才在上林苑试射了新式火枪,共打了一百发子弹。”
“哦?结果如何?”
陈佑笑着说道:“父皇,新式火枪太好用了,儿臣觉得比原先的好用十倍不止,您要不要去现场观摩一下?”
“好,朕看看去,顺便散散心。”
......
上林苑。
依旧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五弟,你就别出来丢人了,看哥哥的。”
陈左举起火枪,一枪击碎百步外的陶罐,学着贾瑜的样子,吹了吹枪口丝丝的硝烟,景文帝从御椅上走下来,接过陈贤奉上的新式火枪,翻来翻去看了几遍,惊讶道:“能打的这么准?”
陈贤把贾瑜之前说的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景文帝认为是侥幸,自己亲自上阵,大概是因为夜以继日的批阅奏折,他有些老眼昏花,一连三枪都没打中,只觉得在小辈们面前丢了颜面。
“陛下,这不能怪您,这支火枪准星装的有点歪,让微臣来矫正一下。”
贾瑜拿过火枪象征性的调节一番,让内侍们抬来一张桌子,在桌子中间放上早已准备好的沙袋,毕恭毕敬的请景文帝在椅子上坐了,用坐姿射击,然后在旁边教他如何去三点一线,天底下敢对皇帝指手画脚的人不多,他算一个。
“砰!”
百步外的陶罐应声而碎,景文帝“嚯”了一声,又打了几枪,全部命中目标,众人鼓掌喝彩,自叹不如。
“不错,虽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火枪在雨天不能发射的弊端,但确实比旧式的好用太多,传谕,令军器局抓紧时间大规模生产,贾瑜,这件事你办的很好,当赏,说罢,想要什么?”
贾瑜恭声道:“陛下,对于微臣来说,您的认可和赞美就是最大的奖励,您给微臣的已经足够多了,微臣受之有愧,别无所求,只愿这新式火枪能让我梁军勇勐精进,所向披靡。”
景文帝摆手道:“你和别的臣子不同,在朕面前要敢言敢要,说。”
“微臣惶恐,请陛下御笔亲书,替微臣写一纸招牌,微臣好借您的天威,拿出去做生意,挣点钱补贴家用。”
“来人,请笔墨纸砚。”
贾瑜殷勤的展开宣纸,景文帝问清楚后,大手一挥,写下六个大字。
“来一碗羊肉汤。”
贾瑜如获至宝,赞道:“陛下,非微臣夸口,您这字真是大气磅礴,内藏天地与乾坤,日月与山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在这方面,贾瑜是专业的,别人拍他,他拍景文帝。
景文帝哼了一声,问道:“新式爆炸物呢?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贾瑜为难道:“陛下,这新式爆炸物不比火枪,有迹可寻,它受技术影响太多,非是一朝一夕可以研究出来的,您再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在出征安南之前,一定给您一个答复。”
景文帝点点头,把手里的扇子递给贾瑜,说道:“赏给你了,拿着顽吧”,说完就摆驾回宫了。
待他走远后,陈佑走上前勾着贾瑜的肩膀,艳羡道:“这可是父皇最喜欢的扇子啊,你小子运气可真好,我感觉父皇疼你比疼我这个亲儿子还很。”
随即话锋一转,继续说道:“那俩个西域美人我还给你留着呢,你到底要不要,要是不要我可就自己享用了,我跟你说,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呐。”
“不要,您要是真想回礼,不妨给我个百八十万两银子花花。”
“你不要就说明你是兔儿爷。”
贾瑜懒得和这个不着调的小胖子扯澹,与陈贤、陈左以及陈佶依次告别,把扇子塞进怀里,捧着字稿回去了。
......
宁国府,宗祠,五间前殿。
因为遗言是一切从简,所有没有大操大办,该祭拜的人都已经祭拜过了,贾瑜进来的时候,只有孝子贾瑭、孝女小惜春和孝孙贾菌在,他磕了三个头,点了三根香,然后坐在一边烧送纸钱。
小惜春趴在他怀里默默不语,贾瑜抱住她,轻声安慰着,以后自己就是这小丫头在世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亲人了。
“西府的政老爷来了。”
看守宗祠的小厮喊了一声,贾政走进来,先是磕头烧香,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贾瑜接过来看了一遍,问道:“老爷,您打算让我怎么做?”
“瑜儿,这人德才兼备,愚叔觉得可以再帮扶一把,待将来他身居高位,对你,对我们贾家都大有裨益啊。”
贾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不写这封信来,我差点都把你给忘了,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我明天就上我人生中的第一道弹劾奏折,让你连金陵知府都做不成,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衣冠禽兽,孙绍祖那条中山狼都他妈的比你强十倍,你当老子是傻蛋不成。”
贾政:“???”
(不收就是送女,这是什么逻辑?主角不收王熙凤,就相当于把她送给贾琏?那主角不收贾母,相当于把她送给哪个?我真的是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