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巷上连接宁荣两府的鹊桥已经建好,凋梁画栋,古色古香,非常的美观安全,这座空中走廊只给主子们走。
出了荣禧堂,薛宝钗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王熙凤一脸揶揄的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薛宝钗嗔怪道:“凤丫头,你老是看我干什么?”
“宝丫头,你和二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不大对劲呢?”
薛宝钗不愿意过早挑明这件事,要是挑明也应该由瑜儿来说,她一个女孩子说这些,别人会在背地里笑话她是不知羞耻主动往上贴的,这是她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老太太说的对,你一天到晚只会到处胡孱,真真是疯了,我和他能有什么事?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和他不对劲的?”
王熙凤四下里看了看,贴着薛宝钗小巧玲珑的耳朵,小声道:“二弟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他牵着你的手从后门出去了。”
薛宝钗俏脸通红,咬着贝齿啐道:“你大晚上的不在屋里待着,乱跑什么?莫不是故意的?”
王熙凤挑了挑着柳眉,牵起薛宝钗的柔荑,笑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看见的,要我说,我这二弟可真有眼光,你身量这么好,瞧瞧,啧啧...”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脸羞恼的薛宝钗捂住了檀口,王熙凤挣脱开来,继续道:“我不说这个了,就说你管家的本事,不在我之下,正好二弟这段时间不在,我估摸着最起码还得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你正好帮他把东府管管,在下人面前树立树立威望,有什么不懂的我教你,你毕竟没有管过这么多人。”
薛宝钗不说话,哼了一声,轻移莲步,鸟鸟婷婷的往前走,王熙凤连忙跟上,一脸好奇的问出了她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宝丫头,你和林丫头谁做大,谁做小啊,我可是听说了,皇帝老爷都只能有一个正妻呢。”
因为都出自王家,王熙凤和薛宝钗的关系要更亲密一点,因此她在薛宝钗面前说话很随意,她知道宝丫头是不会恼的,况且她这个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薛宝钗停下莲步,撇了王熙凤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那我不能把我这些宝贵的管家经验教给你了,等林丫头回来我得教给她,不过她身子骨弱,二弟怕是不会让她吃管家这个苦,还得你来,估计他心里也有这个意思,哎,你走慢点。”
王熙凤说得对,薛宝钗虽然具备管家的能力和才干,不过到底没有管过那么多人,她现在只管着梨香院里不到二十个下人,宁国府如今里里外外两百来号人,每天大事小事一堆,没点经验和资历还真的很难建立威望。
两人通过鹊桥来到东府,宁国府往来的下人见到王熙凤和薛宝钗纷纷行礼问好,口称见过“琏二奶奶”和“薛姑娘”,王熙凤很享受这种主子身份带来的优越感,在宁国府下人们略带敬畏的目光中和薛宝钗在府里各处视察着。
一路上,王熙凤嘴巴就没有停过,一直在给薛宝钗传授自己多年以来管家的经验,薛宝钗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的问上几句,全部记在心底。
花了一个多时辰,各处都看完后,两人去了秦可卿住的院子。
秦可卿这段时间在宁国府里过的很惬意,下人们对她很尊重,而且都很守规矩,她没听到过半个字的风言风语,她没事的时候就去会芳园里转转,或者去龄官那里看她们排练表演,和她们说说话,倒也有趣自在。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对于贾母和贾瑜的安排,她都老老实实的服从照做,心里想着要是能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不错。
秦钟在贾家族学里读了一段时间书后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常常缺席,和贾宝玉一起,整日在外面吃喝玩乐,她管教不得,只能听之任之,只要他不出事就行,剩下的都随他去吧。
宝珠和瑞珠坐在廊下的小凳子上打着扇坠儿,咬着耳朵小声说笑,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平日里除了伺候主子,剩下的时间只能通过做女红和聊天打发。
见王熙凤和薛宝钗进来,宝珠放下针线,朝屋里喊道:“奶奶,琏二奶奶来啦!”,然后和瑞珠一起给王熙凤和薛宝钗福了一礼。
四月的午后,风和日丽,慵懒倦怠,最适合小憩,秦可卿此刻正侧躺在妃子榻上,穿着一身素丽的裙装,手里拿着一把团扇,上面绣着一朵含羞待放的金色菊花,时不时的扇动两下。
听见动静,秦可卿从清梦中醒来,起身穿上绣花鞋,捂着檀口,浅浅的打了一个哈欠,从珠帘后走出来,对王熙凤福了一礼,轻声道:“婶婶来了。”
王熙凤笑道:“还是叫我姐姐吧,这一声婶婶都把我给叫老了。”
秦可卿柔顺的点点头,又给看着自己的薛宝钗福了一礼,问好道:“见过宝姑姑,给宝姑姑请安。”
两人都有些不自然,薛宝钗那天晚上在凝曦轩和贾瑜亲热时被散步的秦可卿不小心撞见,秦可卿那天晚上在凝曦轩不小心撞见了正和瑜二叔亲热的宝姑姑。
薛宝钗点点头,秦可卿请她们坐了,宝珠和瑞珠奉上温茶,王熙凤问道:“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让你去找我说话你又不去,在这里还好吧?”
“谢谢姐姐关心,妹妹很好呢。”
秦可卿垂下眼帘,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尖儿,不知道该再说什么,薛宝钗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和布置。
王熙凤知道因为宝丫头在这里,她有些放不开,看她局促的样子,王熙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笑道:“妹妹,我和你宝姑姑就先回去了,西府还有点事,哪天得了空再来和你说话。”
秦可卿起身把她们送到院门口,目送她们远去了,旋即幽幽一叹,回到屋里躺回妃子榻上,却再也没有了睡意,望着墙上的一幅画慢慢出神。
向南数千里,江南东道,扬州府。
明天就是林如海的头七了,贾瑜和林黛玉商量后,决定回京时只带吴嬷嬷一家和华伯,再留两个老仆下来看着府邸,剩下的下人们全打发走,贾瑜并不打算把府邸卖掉,为的是给林黛玉留个念想,以后故地重游的时候还能带她再回来看看,住一晚。
今天一大早,贾瑜把所有的下人都招到前院,说明了此事,下人们都哭了起来,林如海以前待他们不错,从来不打骂他们,也不克扣他们的月钱,以后再想找到这么好的主家可就难了,而且姑爷和姑娘也都很不错,宽厚仁慈。
很多下人都跪下来求情,表示愿意像吴嬷嬷一家那样,随姑爷和姑娘进京,给他们做一辈子的下人。
林府里有六七十个下人,若是带大半回京城去,贾瑜实在不好安排他们,于是便果断的拒绝了,但也没有苛待他们,把身契还给他们,又让当地的县衙给他们办理了放身文书,念在他们往日里尽职尽责的份上,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年的月钱,让他们拿着银子去另谋生路。
下人们没有办法,只得拿了身契、放身文书和银子,跪下来给姑爷和姑娘磕了头,又汇聚到灵堂前,给装着老爷遗体的棺椁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收拾好行李,互相搀扶着,泪流满面的离去了。
这几天晚上,林黛玉一直都在贾瑜的怀里入睡,等她睡着后,贾瑜就会把她抱到卧房,然后回到灵堂,坐在岳父棺椁前烧纸,自言自语的说着话,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回去眯一会。
外面的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妥当,蒋克寇护送的巨额银票已经抵达京城,来扬州赴任的官员们也已经到了,贾瑜到苏州后还要停留半个月,他要陪着林黛玉去苏州府各大寺庙烧香还愿。
这几天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事,贾瑜一直在灵堂里陪着林黛玉,没有离开一步,他给林黛玉讲各种故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在他夜以继日的劝慰和陪伴下,林黛玉已经不再哭了。
这天上午,贾瑜照例和林黛玉跪坐在灵堂里烧纸,史湘云和四个丫鬟也跪坐在一边,默默的陪着。
李纵从外面走进来,抱拳道:“公子,外面来了传旨的天使。”
估计是圣上抚恤的旨意下来了,贾瑜站起身,牵着林黛玉,带着史湘云她们出去接旨。
一位满脸疲惫的传旨太监站在府门口,华伯已经准备好了香桉,贾瑜和林黛玉一身孝服,跪在软垫上听旨。
传旨太监打开圣旨,道:“贾将军,请代林大人接旨。”
贾瑜拜道:“臣贾瑜,代岳父林如海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古以来,武能定国,文能安邦,今有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任上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为家国社稷立有大功,朕闻其殁于王事,不胜悲伤,遂追封其为太子少傅,谥文成,以嘉其德,以赏其功,钦此。”
贾瑜高声道:“臣贾瑜代岳父林如海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拜了三拜,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圣旨,传旨太监感慨道:“林文成公乃是国之柱石,咱家敬服不已,贾将军,这可是旷世的隆恩呐,我朝定鼎百年,谥文成者不过一手之数,可谓是尊崇至极。”
贾瑜朝着京城的方向又拜了三拜,正欲起身,传旨太监笑呵呵道:“贾将军,先不必起来,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圣旨,是万岁爷颁发给您的。”
“臣贾瑜接旨。”
传旨太监接过身后黄门奉上来的圣旨,打开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宁国府现袭三等宣威将军贾瑜,文武兼备,智勇双全,在此次贪腐大桉中立有大功,朕深嘉之,现擢升其为一等宁国伯,赐蟒服玉带,钦此。”
贾瑜深知自己此番晋升为一等伯,里面全是岳父的功劳和体面,圣上虽然用自己岳父做棋子,但这是一个臣子的本份,哪怕是殁于王事也是应有之义。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况且他已经厚待岳父身后名了,追封太子少傅,谥文成,还擢升自己为一等宁国伯,更别说还要给自己和林妹妹做高堂父母,这的确是旷世的隆恩,古往今来能为臣子做到这一步的皇帝几乎没有。
贾瑜再次接过圣旨,沉声道:“臣贾瑜叩谢圣上隆恩,臣定当效彷臣之岳父,忠于圣上,忠于王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黄门捧上来放着大红金织蟒服、玉带、乌纱帽和爵位金牌的檀木托盘,耀眼尊贵,贾瑜又朝京城的方向拜了三拜,把圣旨都递给林黛玉,自己双手接过檀木托盘。
华伯呈上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贾瑜把它奉给传旨太监,道:“有劳公公不远万里亲自跑一趟,请移尊步,至府中饮一盏茶水。”
传旨太监也不推辞,接过银票看了一眼,很是满意,笑道:“宁伯不必客气,咱家还要回京复命,对了,万岁爷下旨,江家夷九族,其余七家盐商全部满门抄斩,所有犯事官员家中男丁皆斩,女卷发往教坊司贩卖,宁伯,林文成公大仇得报,咱家也是十分的欣慰呐。”
说罢,朝府里的鞠了一躬,在贾瑜的感谢声中,带着随从骑马离开。
贾瑜捧着檀木托盘,跑到灵堂,跪在林如海的灵位前,悲声道:“岳父,这些都是您拿命换回来的啊!小婿明天就去送那些贱商贪官上路,您为小婿做了这么多,小婿无以为报,请您放心,有小婿在,玉儿以后不会再受丝毫的委屈,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