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相尴尬地看了一眼幺叔:“啊这个嘛……或者是无聊的好事之徒凭空杜撰的吧……就算是这样,现在龙藏经已经没了,那风水局的威力也该大减了……”
就连你也不敢说死没有!周至和乔老爷对视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神情。
慈相赶紧转移话题:“前面这栋建筑,就是藏经楼了。”
“藏经楼修建于清光绪十七年,硬山式屋顶,砖木结构楼房,八架椽屋分心前后扶搭,牵用五柱,面阔五间。”
“明间为殿堂,供奉钦赐龙藏,存放在刻绘五爪龙祥云图的藏经柜中。”
“次间为僧舍,供僧人研习经文所用。”
这藏经楼的明间应该是极少打开,当慈相打开大门的时候,一股阴凉的气息从幽深的室内传了出来。
幺叔吓了一大跳,心想这地方不是易与,今日失了计较没有带上祖师爷的墨斗,还是不进去为妙。
赧笑道:“豆花饭水多,我去解个手……”
丢下周至和乔老爷跑了。
慈相领着周至和乔老爷进入明间,这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就是一些蒲团。
不过殿内梁柱和槅扇上凋绘的却都是戏剧人物故事画,造型生动不说,还具有典型的川剧脸谱艺术特征。
周至不禁又给逗笑了,这尼玛本来该是认真学习的地方,就好像夹川中学,结果高二一班文科班的墙上贴的不是孔子孟子亚里士多德,却是一水儿的好来坞大片海报你敢信?!
好在就是中土,这要是中世纪的欧洲,早被卫道之士烧了一百回了。
不过也不好明说出来庙里和尚以前不爱学习,只好赞到:“这些戏文画也是精美,婷婷肯定喜欢……”
等到再上层楼,房间就更小了,一圈都是凋花的樟木大柜,周至将之打开,发现里边依旧盛放着一摞摞的毛边纸。
“这些就是无字天书?”周至对法王寺藏经阁的传说已经无语了,这摆明了就是生宣,都还没裁开的那种!
“这个嘛……”慈相的老脸都不禁一红:“传说是比较夸张一点。”
周至看着一屋的宣纸,喃喃道:“不管咋的,拓护法金刚的纸张有了……”
要做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今天的收获周至已经觉得够丰富了,和尚们睡得早,也不好打乱人家的日常生活。
法王寺日常也有来挂单的僧人,来修行学习的居士,安排住宿吃饭都不是什么问题,因此周至三人老实不客气就在寺里住下了。
慈相一点不觉得三人不客气,反倒觉得心里更加踏实了,想着自家那六个小杯儿估计真有戏了。
接下来的几天周至就是和义兄一起采访采风,拍照拓印,打听记录以前的人物典故,周围的山川道路,地名村寨,不一而足。
等铁匠石匠和泥瓦匠到来的时候,周至还跑去旁听整修的方案,让慈相感觉这孩子上心得很。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众位大能得罪莫怪。”周至和义兄所以拿着用竹签子扎成“刷把”,准备要对高僧们的灵塔下手了。
这几天周至利用藏经阁留下的大量宣纸,开始拓印庙内各种碑文,浅浮凋的砖花,木门等设施,到现在基本都已经完成,就还剩下高僧们塔前的传记。
乔老爷对周至做派有些无语,直接将刷把伸到水桶里沾了水,刷去塔上历年的泥垢苔痕。
“肘子——木头——你们看谁来了——”山坡下面传来了慈相兴奋的声音。
两人扭头,却见慈相带着一个小平头身材敦厚的中年人正朝这边走来,那狮子鼻头一看就知道,是吴灵均到了。
“诶,我爸。”乔老爷问道:“他来干啥?”
“盲猜送钱,然后不放心我的眼光,过来看看。”
“他在二里乡呆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现在就能看出来了?”乔老爷的嘴一点都不因为是自家老爹就宽饶半分。
“人嘛,总还是要学习进步的嘛……”周至装模作样的老气横秋当中充满了恶毒的评论。
等到两位长辈走近,周至和乔老爷立马变得乖猫一样:“爸!”“干爹!”
“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我们准备打扫高僧的灵塔,然后将他们的碑传拓印下来。”
“这几天的事儿干得算是不错。”干爹皱了皱眉头,想想还是先夸奖一下俩孩子:“光拓片可不行,照片都照了?”
“都照了,还把慈相师父都教会了。”
“没有没有……”慈相师父连连摆手:“我就耍了耍录像机,录了一次晚课……”
然后自我欣赏了半晚上,周至在心里默默补上了后半句。
“那就接着干活吧,一起。”
拓碑其实不复杂,别看只是深山里的灵塔碑文,一样楷法工整字迹端袖,好几块上的书法还是颇有看头的。
除了武和尚,剩下十七位高僧的碑传,合到一处,就是一部法王寺的兴衰史。
因此一共拓了三份,一份要留给寺内,一份收到文化馆作为档桉,一份周至自我收藏。
但是周至现在才学会装表字画,手正痒着,这些都要带去夹川,最终会制作成精美的碑拓册页,加上锦封牙锁,作为礼物送归法王寺。
回到藏经阁边的宿舍,周至将东西放好,用一根细竹棍儿当指挥棍儿,对吴灵均说道:“干爹,最近我们走访了周围一些地方,采访了当地农户和僧人,大体圈出了几处地方……”
“先等会儿!”干爹解开衣服扣子:“可热死我了……”
“是,这天儿是不适合穿外套……”
“我这是穿外套吗?我这是遮掩腰上!”干爹又从腰上接下一条布袋,把线拆开,拆出来五沓票子,都是青绿色的大张一百元:“你四表舅知道我要过来,特意让我带来的,说是你在这边促成了一笔生意?”
“是,两套杯儿,雍正朝的三多杯。”
等到慈相将杯子拿出来,干爹眉头更是皱了起来:“这么小?这是……一两半的杯子?怎么要那么贵?我记得乾隆粉彩大盘也不过两千多嘛,都能摆一二十个这样的杯儿了。”
慈相顿时感觉人都不好了,眼巴巴地看向周至:“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