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侠听到朱元璋大举发兵来攻的消息,等待张士诚召见众大臣议事,谁知,等了半日也没有动静,她心里着急 ,匆匆赶往张士诚的诚王宫。
而诚王却不在,经宫内的人指点,花雨落又穿甬道过角门,来到了位于诚王宫西北角方向,新开辟的一处百亩之大的院落。
只见四处里花香遍地,绿树婆娑。
就在那流水环绕,小桥弯弯,无数亭台拱卫之下,一座金碧辉煌的五层高楼,耸立其间。
艳阳之下,一片片红色的琉瓦闪闪发光。
还不时有婉转笙歌自里面传出,好一派逍遥快活之所,原来,此处正是张士诚金屋藏娇的齐云楼。
鬼侠却无心欣赏这些,她皱着眉大步闯了进去。
两旁的侍卫都认识她,根本不敢拦阻。
进入宽阔华丽的大厅内,燕语笙歌还有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此时,张士诚正斜坐在中间位置,左拥右抱着两个娇颜芬芳的女子,一边喝酒畅饮,一边欣赏着大厅里的轻歌曼舞,满脸的欢颜,好不自在。
鬼侠也管不了许多,几步走到张士诚所在的台阶下方,抱拳施礼道:“主公,你如今还在这里逍遥,可知朱元璋已经派了五路大军来攻打我们了吗?”
这时,张士诚才看见她,露出满脸的笑意嘴里道:“雨落,你来了!来得正好 ,我正要找你呢!”
说罢,晃晃悠悠起身,从台阶上下来,拉住她的手臂,满脸的醉意,笑道:“你说得不就是朱元璋派兵来了嘛!打仗嘛,有什么呀?本王都打了几十年了!呵呵”
鬼侠急道:“主公,这次可不一样!这……”
张士诚冲她摆摆手,又一股酒气直扑到她的脸上
“有啥不一样的?我都安排好了!本王只是有些担心高邮,那里距离这儿远,又是我们大周的故都,不能有失,朱元璋不是派了常遇春过去吗?他有百战良将我张士诚也有!所以,我想让你和白云飙一起过去,有你们驻守,我就什么都放心了!”
鬼侠听罢,又道:“主公吩咐,雨落必竭尽全力以报陛下!只是,我走之后,这隆平府……”
张士诚不等她说完,睁着一双醉眼道:“这里有本王呢!难道你还不放心吗?来来来,雨落,你既然来了,就先陪本王喝几杯,欣赏欣赏这歌舞!呵呵”
说罢,又指着一个正软腰扭摆的女子道:“你看,你看,那小腰扭得多好看!”
鬼侠实在看不下去,挣开张士诚的手,一脸冷峻道
“雨落不懂这些,也无心喝酒,这就赶往高邮布防去了!只愿主公以国家安危为重,早做准备,一举将来犯之敌击溃,保我大周安定!”
言罢,深鞠一躬,转身去了。
张士诚望着他的背影,哈哈一笑,又回到高座之上,欢歌痛饮起来。
就在第二日天明,雾色未尽之时,隆兴府的周围已经被一座座高挂着吴字号旗帜的营盘,首尾互连,团团围住。
张士诚此时还在齐云楼搂着美姬,酒醉未醒。
待被急报吵醒,赶到了城上,看见一眼望不到边的吴王大军,顿时有些眩晕,赶紧召集众将,调度各处,匆匆防御。
因他之故,上行下效,手下将领也都贪恋享乐,消磨了斗志和勇气 ,好歹打起些精神来,率部属守城。
隆兴府贵为都城,有重兵把守,又有城墙坚固之利,徐达指挥兵将连续猛攻了多日,始终取之不下。
徐达尚未泄气,而城里的守军将领们却个个开始盲目乐观,自高自大起来,纷纷又把享乐的事情放在重要位置。
在大军围攻的喊杀声里,在隆隆的炮声里,那婉转的乐曲声,也开始重新漂浮在了隆兴府的上空。
而各处的曲乐声里,尤有左丞相张士信的府内,最为悠扬动听,欢悦无限。
此时,张士信斜坐在大厅中央的座位上,面前的长几上,堆满了酒肉和各色鲜果。
他手握酒杯,搂着一个衣衫单薄的浓妆女子,满面笑容。
下面正有一群也是裙衫半透女子,在随着曲子,轻歌曼舞。
其中一名女子,不久便引起了醉意阑珊的张士信的注意。
只见她面若三春之花,娇颜芬芳,一双如碧海青天般的明眸里,透出无限的情致。
身影腾挪之间,姿态婉转,轻若云霞。
紫裙飘洒,长绫乱舞,真犹如仙子临于九天。
张士信看得如痴如醉,张大了嘴巴,这个女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若非她的出现,他还不知人间竟然会有如此美貌的尤物存在。
张士信喜不自胜,推开身边的女子,笑着向女子招手示意。
女子也收了曼妙的舞姿,向他含羞带笑着,款款而来。
就在她距离张士信不远时,那双足以沉沦一切的眼波里,突然闪射出两缕寒光,手中紫色的长绫,冲着张士信翩翩飞去。
张士信以为女子只是为了调情,喜滋滋去接,那长绫抖动,突然变了方向,直奔他的脖颈。
一声轻响之后,张士信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满眼欲望的笑意也瞬间被恐怖代替,随着,又慢慢变灰。
而在长绫又被翩翩撤回之时,他脖颈上已经出现一道深深的痕迹,慢慢有血流渗出,随即,他身体轰然倒下,那血流才喷薄而出,直溅到挂在高处的大红宫灯以及丝绸围幔上。
众人起初不知,待看见张士信喷血倒地,才乱作一团。
听到喊叫声,外面的侍卫冲了进来,而那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已经飘飘然,不知了去向。
张士诚听到消息,几乎昏厥。
当年兄弟三人白驹场起义,历尽百战,才拥有浙西富庶之地,割据一方。
如今没享受上几年,就在几个月前,朱元璋手下大将徐达进攻常熟,张士德前往应战,摆下天覆地载阵,将徐达手下诸将困在其中,伤亡惨重。
后被刘基请来异人铁冠道人和周癫,将大阵破了,张士德也因此被俘,绝食而死。
如今,张士信又遭人所杀,三兄弟已经去其二,而恰逢大敌当前,有谁可以再助自己挡之?张士诚如何能不悲恸呢?
他亲自赶往丞相府吊唁,同时派出人马四处缉拿,然而,整个隆平府翻了一个底朝天,也不见那名女子的身影了。
有属下汇报说女子可能已经逃出城去了,还有人揣测,女子很可能就是被徐达派来刺杀的。
如今,隆平府已经被围得铁桶一般,想出城缉拿是不可能的,而此时的隆平府,又处在大战之中,张士诚焦头烂额,实在顾不过来,只好将张士信草草掩埋了事。
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九月到元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九月,历时一年的吴王朱元璋攻打张士诚部的战争,由朱元璋的节节胜利,渐渐步入尾声。
此时的隆平府已经被围困数月,粮食也几乎耗尽。
此时的张士诚,一个人独坐在大殿上,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豪气干云;也没有了昔日的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他抬起头注视着空荡荡的大殿,一切都来得太快,走得又太急,真是繁华散尽,恰如一梦。
正在这时,外面有侍卫来报,只说大殿外有一人要见大王,据说有解危济时之法。
张士诚本想不见,心里又抱有一线希望,便点点头,示意让那人进来。
张士诚问那人道:“你有何言?”
客答曰:“公可知天数吗?从前,项羽暗呜叱咤,百战百胜,终为汉高祖所败,自刎乌江,天数难逃,可为前鉴!公以十八人入高邮,击退元兵百万,东据三吴,有地千里,南面称孤,不亚项羽,若能爱民恤士,信赏必罚,励精图治,天下不难平定,何至今日,局促窘迫至此也?”
士诚道:“足下前日不言,今日已经不及了!”
客复曰:“前日,公门如海,子弟亲戚,蒙蔽圣聪,败一军不知,失一地不闻,内外将帅,美衣玉食,歌舞欢悦,不知归途,哪里防有今日?即使叩门入谏,公也不愿与闻也!”
士诚喟然道:“事成既往,尚有何意?”
客曰:“鄙见却有一策,未知公肯从否?”
士诚道:“除死无大难,果有良策,不妨相告!”
客复曰:“公自思,较之于陈友谅如何?友谅兵败身死,可知天命所在,人力难争。今,公湖州,嘉兴,杭州,都已经失了,外无寸土,独有此一城,岂可与天相搏也?如今,应天有书,不如效窦融,钱俶之事,除去王号,尚不失万户侯之位,愿公早自为计!”
张士诚沉吟良久,道:“足下且退,容我熟图!”
客乃去。
而张士诚乃豪杰本色,不愿出降,三日后,城破,张士诚命王后,二幼子,以及众嫔妃集于齐云楼上,随着火起,燕语笙歌之地,成了阿鼻地狱。
火光冲天里,浮华荡尽,一切皆成云烟。
张士诚随后自缢,被破门而入的徐达手下的将校救下。
后送往中书省,李善长受朱元璋所托,劝他归降,张士诚瞠目不理,后又出言不逊,恼了李善长,告之朱元璋,有心杀之。
而朱元璋却还想给他留一条生路,不愿意杀他,只得暂时关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