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摩柯对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但也不肯双掌抵御,丢了身份,也是同时推出一掌,二人都是不躲不闪,皆以内力向拼,只听得凌空一声惊雷,霹雳炸响,较之于刚才与四人相对,那声音又不知浑厚沉郁了多少。二人都互有防备,掌力所及,都只是身形微晃。凌九天不觉赞了一声,右手不收,左手又迅疾推出,煞摩柯听得耳边又是闷雷爆响,也抬右手缓缓凝力涌出,一股万潮汹涌之力正与凌九天泼天巨力向交,一阴一阳,一刚一柔,巨响之后,二力竟然融合裹夹在一起,一时二人双掌相对,定在原处,动弹不得。不远处,那个西夏小王子见此情形,冲着另外三人递个眼色便欲趁机逃走,然而那十几个尾随煞摩柯而来的缁衣人早已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了解煞摩柯的实力,所以只是散作一圈,在外围将他们围住,并不上前,如今见煞摩柯无暇顾及,而西夏武士要趁机溜走,自然不答应,纷纷各持兵刃与四人打在一处。虽然几个西夏武士武功了得,怎奈激战一夜,早已体力难支,身上又都带伤,更何况十几个缁衣人乃是缁衣大营精锐,一个个身手不凡,又倚仗人多势众,如此一来,四人要想逃出谈何容易,一时间双双打得难分难解。此时,巷子口里蹲守的凌猗猗早已经沉不住气,纵身而出,通天炮也紧随其后,眨眼来到凌九天与煞摩柯双双对阵之地。二话不说,凌猗猗娇喝一声,双掌齐出,而通天炮也健步蹲身双拳直袭煞摩柯。按说煞摩柯正与凌九天内力向拼,突然有人来袭,他难以抽身防备,必然受害,谁知二人拳掌还没有触及到煞摩柯的身体,突然一股极其雄壮之力迅速反弹回来,凌猗猗与通天炮毫无防备,瞬间被同时高高掀起,凌猗猗惊呼一声,身子凌空倒转,危机时刻,突然一道身影闪过,将她拦腰抱住,两人就势在空中旋转数圈,泄去劲力,才慢慢落下,即便如此,凌猗猗躺在那人怀中,也被震得面色苍白,浑身难受。她四肢发软,依在肃羽怀里,本欲稍作休息,朦胧间却看见旁边里一双明眸正紧盯着自己,满脸的妒色。她心中懊恼,又惦记通天炮和爹爹,急将肃羽推开,自己起身去寻通天炮。只见通天炮被震出两丈开外,重摔在地,已经口吐鲜血,不省人事。凌猗猗扶着他,呼喊了几声,也不见他苏醒,见他伤如此沉重,心中更是痛恨,腾身而起,不管不顾,又直扑煞摩柯。突得白裙飞扬,一股掌风自侧面袭来,凌猗猗未加提防,被一掌推在肩上,人随即侧出,踉跄数步,才站稳身形,她扭头看着笑嘻嘻的蕴儿,怒道:“你干嘛推我!”蕴儿冷笑道:“他们两人势均力敌,因此,二人内力交织,来来往往没有去向,你若攻入,便就会引得双方之力都倾泻在你身上,如同时与他们二人交锋一般,就你那两下子能盯得住吗?你刚才与通天炮已经吃过亏了!还不醒悟!我若不推你,你小命早就没了!说你没有脑子,你还不服!这一下子服了吧?嘿嘿,真真没有脑子!”凌猗猗也知她说得是实情,她担心爹爹心急如焚,也无心与她斗口,抬眼看凌九天与煞摩柯,只见二人都已经大汗淋漓,一阵阵白烟若蒸汽般自头顶冒出。她指着二人跺脚道:“我爹爹与煞摩柯这样拼下去,必然会两败俱伤!我不上去帮忙,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爹爹受伤?我没有脑子,就算我没有!你聪明你倒是想个法子来救我爹爹呀!”蕴儿一时语塞,围着二人走了一圈,暗自思索道:二人如此比拼,看此情形,要么有一功力远在二人之上者,能同时接得住二人之力,才可以将他们硬生生分开,要么,只有等到二人内力耗尽,再将二人分开,不过若如此,他们二人必遭重创,凌猗猗定然不干,她怎样与我无关,到时候肃羽哥哥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伤了他可就不值了!可是,此二人已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放眼江湖,能比肩他们二人的,就已经寥寥无几,这一时又到哪里去寻一位比他们二人合力还高的高人去呀?陆蕴儿正自发愁,肃羽也过来道:“蕴儿,他们像这样对峙必然两伤,另外一时半会难分输赢,若时间久了,大队元兵赶到可就更麻烦了!你看可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们的?”蕴儿蹙眉道:“我都想过了,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除非能有一个内力修为极高可以超过他们两人合力的高人出现,否则凭我们是无法阻止的!”肃羽听罢,想一想道:“他们二人武功已经了得,纵观江湖能出其左右之人已经极少,至于能超过二人合力的,江湖上,恐怕除了你的父亲,再无他人了!可是陆总舵主发誓不再出世,又怎么可能来到这里呢?”蕴儿思忖道:“其实我已经想到,在大都有一人或许可以,只是……”肃羽忙道:“你是说那晚救我们的老乞丐吗?他功力确实深不可测!要不,我即刻就赶往秦王府附近去找一找他去!”蕴儿拉住他叹息道:“算了!他那样的人四处飘零,行踪不定,你去了也找不到的!更何况他虽然高明,依我看也未必有以一敌他二人的本事!还是静待片刻,以观其变吧!”肃羽正要再说,却听得有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悠悠传入耳内“这是谁在嚼我老乞丐的舌头根子呢?竟敢说我不行,你爹爹行,哼哼,你爹若行,你亲爷爷可就更行了!”蕴儿听见喜悦得跳起笑道:“爷爷,我亲爷爷,你快出来吧!是我说错了,你一定行的!嘿嘿”话音未落,只听旁边有人说话:“我不就在这里呢!还能到哪里去?”蕴儿猛回头,正见一个衣衫褴褛,雪白的头发胡子直拖到地上的老乞丐弓腰驼背,一手拄着一根竹杖,一手端着一个用许多铜钉铆在一起的破碗,抖抖索索地站在她的身后。蕴儿惊喜不已,一把拉住他叫道:“亲爷爷,真是你呀!你可真是神人一样呀!来的真是时候呀!这些天孙女儿我呀,可想死你了呀!嘿嘿”老头哼!了一声道:“呀,呀的听得我牙疼!你想我老乞丐了,可不是什么好事!该不是又闯了什么祸,自己摆不平,要我给你出头吧?”蕴儿瞥了一眼一旁急得乱转的凌猗猗道:“亲爷爷,可是让你猜着了!以前有一个臭丫头专跟我过不去!刚刚她的爹爹与人对掌,拼比内力,她竟然自不量力上前去帮忙,若不是我阻止,她呀,早就被震到天上去了!可是我骂她没有脑子,她还不服,让我想主意阻止他爹爹和人拼力,若我也没办法,也就和她一样没脑子!爷爷,你说可气不可气?”老乞丐故意道:“你说人家,人家自然反过来说你,结果你骂别人,自己却也没办法,是你自己打自己的嘴呢!活该!有什么可气的!一点也不可气!”蕴儿听罢,撅起小嘴儿道:“哎呀,爷爷,你怎么不明白呢!我说她没脑子,她反过来说我,若我没办法,落一个也一样没有脑子倒也没什么,只怕传出去,人家都会说陆蕴儿没有脑子,她的爷爷自然也没有脑子,到时候你老人家招人笑话,那不就可气了吗!”老乞丐道:“这样说,可气!的确可气!”蕴儿笑道:“对嘛!爷爷,只要您老人家出手把他们解开,那个小丫头就再也无话可说了!她今后就要承认我聪明,我聪明了,那我爷爷自然也是聪明的!传入江湖谁不佩服爷爷你聪明呢!这样可不是好极了吗?”老乞丐点头笑道:“好极了!果然是好极了!好吧,既然有这样好事,爷爷我就帮你一回!哈哈”说罢,拄着竹杖,便哆哆嗦嗦地往二人对掌之处摸索过去。凌猗猗心内着急,搓手跺脚,围在二人不远处,来回乱转,并没有注意他们之间说话。正急切时,突得看见一个年逾古稀的瞎眼老乞丐,步履蹒跚,浑身瑟缩着已经摸到了煞摩柯与凌九天旁边。她以为老乞丐不知,忙大声道:“老人家,不要过去!那里危险!”然而,老乞丐仿佛没有听见,依然伸出手中破碗递到二人中间道:“你们俩个干啥呢?都快别打了!听老乞丐一句劝,每人给我几个大钱,就到此收了手吧!”凌猗猗看见老乞丐抖抖索索地将碗递过去,她心知,这老乞丐遭遇二人合力,一定必死了!一时不忍,侧过脸,不忍去看,谁知过了一会儿,并没有动静,听老乞丐说话,她回头看见老乞丐正端着破碗在二人内力交织碰撞之地,絮絮叨叨,毫不为意,立时呆住。老乞丐啰嗦了几遍,还不见动静,有些恼了,嘟囔道:“你们俩个真不懂事!我那么大年纪了,说你们,你们连理也不理,既然都不听我的,我可要打你们了!”话音未落,老乞丐已将手中晶亮的紫色竹竿举起,不曾看见他动手,但听耳边清脆的“啪啪”两声,煞摩柯与凌九天后背各被重重打了一杆,身体迅疾前倾,二人双掌竟同时摁在老乞丐的破碗上。老乞丐笑道:“刚才让你们给钱你们不给,现在离我的破碗近了,该给了吧!”又等了片刻,支耳听听,并不见有铜钱入碗的声音,只得嘀咕道:“这两个人都不是怜贫惜老之辈,老乞丐说了半天,他们竟然一个铜子也不舍得给我呢!唉!”陆蕴儿一旁笑道:“对呀!对呀!爷爷,他们个个都是小气鬼,你别和他们纠缠了!还是赶紧打发他们走吧!嘿嘿”老乞丐点点头,一边骂着他们是小气鬼,一边将竹竿一头戳在破碗下面,不见用力,只见那碗突得飞起丈余,“嘭”的一声巨响,四散崩裂。煞摩柯与凌九天感觉双掌所持之力瞬间消失,二人惊厥,急各自一个倒翻,身形移开一丈开外。凌猗猗见凌九天依然站定,喜出望外,大叫一声,几步扑到他的怀里。凌九天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跨前几步,冲着老乞丐深深一拜道:“今日凌九天与煞摩柯一战,若非老前辈出手相救,不死带伤!凌九天不胜感激!还望老前辈留下大名,日后,凌九天也好报答!”老乞丐却只顾着屈膝弯腰去摸索那落下来得无数破碗碎片,嘴里嘟囔道:“唉!我好不容易补好的碗,今天可是彻底被你们弄碎了!再也补不了啦!”说罢,却冲着煞摩柯的方向颤声道:“你说,这碗还能补好吗?能吗?”煞摩柯立在那里,满脸的汗水并不去擦,只是瞪瞪地瞅着老乞丐,突然听到他问,才清醒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匍匐着爬到老乞丐身边,将他抱住,放声大哭道:“师父,师父,是我害了你!煞摩柯愧对你老人家,你今日就打死我吧!”说罢,又“砰砰”的不住磕头。凌九天,凌猗猗,罗蕴儿,肃羽,被这场景都镇住了,一个个呆在原处,傻傻地看着。只见老乞丐也不理他,只是不断地摸索那破碗的碎片,煞摩柯也不再说话,依然跪在地上,双膝移动,帮他把遗落在各处的所有碎片,都捡了,汇聚在一起,然后撕下一块衣襟把碎片包裹好,才低声泣道:“师父,这个交给我,我一定把它补好!”老乞丐一把夺过,举手欲打,犹豫了一下,又放下,愤然道:“不要你补!你还能补得好吗?你走吧,我今生再也不想见你了!”煞摩柯还是跪求,老乞丐又抄起竹竿,恶狠狠道:“快走!”煞摩柯无奈,只得又就地连磕三个头,随即也不招呼那些缁衣人,掩面转身而走。陆蕴儿来到老乞丐身边,弯腰将他搀起,她见老乞丐一脸的悲凄,心里随不知缘由,但也不免伤感,低声道:“爷爷,煞摩柯他走了!你也随我们一起走吧!我会好好孝敬你的!”老乞丐并不接音,一脸迷茫道:“他,走了?”蕴儿道:“嗯!走了!”老乞丐点点头又道:“他怎么走的?”蕴儿道:“他哭着走的!”老乞丐又点点头,不再说话,提着盛碎片的布包,谁也不理,转身就走。蕴儿叫道:“爷爷,那个碗我可以给你粘好的!你交给我吧!”老乞丐转眼已经进入一个小巷,只依稀留下一句话随风飘来“傻孩子,这个碗再也没有人能补上了!它早已经破了!碎了!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