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缓缓停在了张府门口,张易安依旧觉得如做梦般,难以置信地从马车上下来。
“易安兄,就此别过。另外读书需要的经书卷籍,我会差人给你送去,无需易安兄再破费了。”顾顺掀开马车车窗旁的帘子,对他喊道。
张易安回首向着顾顺深深鞠了一躬,“感谢顾兄相送,易安感激不尽。”
“驾”马车夫一甩缰绳。
马车缓缓驶离了张府。
直到马车走远后,张易安看着身后悦来茶楼小二提着得茶叶,和专程从悦来茶楼打包来得饭菜,鼻子不觉发酸。
他想到如今成为了顾顺的手下,还被顾顺认可,将来终于能够出人头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想把这个好消息立刻跟母亲说一说,让母亲也高兴一下。
这时门口的守卫家丁见到张易安,忙上前道:“六少爷,家主让你回来之后去找他一趟。”
“我知道了。”
张易安说完,又对着身后悦来茶楼的伙计道:“把这些东西就送到这吧,待会儿我拿进去就好。”
“好的,张公子,这东西沉,您小心点。”小二说着,将一个三层的漆木饭盒交到了他手上。
张易安左手提着茶叶,右手提着饭盒,从平时佣人走得侧门进了张家的宅邸。
张家的面积要比顾府小很多,从大门到后院的正屋,只有四进门。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顾家一样,财大气粗,在寸土寸金的江南城里有那么多土地和房屋。
张易安和母亲的住处,便在二进门的别院里,屋子并不大,甚至还比不上府内一些佣人的房子。
这还要从张易安的亲生母亲说起,她原本是家里的一名女佣,因为张培恩一夜醉酒,临幸了她。
本想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张培恩竟然一发中地,几个月后,那名女佣生下了一个男婴,这便是张易安。
再怎么说张易安也是张培恩的儿子,所以其母亲也母凭子贵,勉强成了张家的一个小妾。
但张培恩并不喜欢她,与其一夜风流也只不过是醉酒之后的一时兴起罢了。
将其勉强纳妾之后,便再也没有临幸过张易安的母亲,甚至连面都没再见过。
大家族虽然不比皇宫,可是勾心斗角和派系之争不遑多让。
眼见张易安母子空顶着小妾和少爷身份,却得不到家主的关照,连个家主身边的亲信都比不上,渐渐地家里的下人也对他们冷眼相待。
一个不得势的妾室,在哪里都是被排挤的对象,更别说是竞争激烈的大家族了。
张易安的母亲虽然贵为张家的妻妾,却不得不像仆人一样每天做工贴补家用,节衣缩食,才能让张易安吃上顿饱饭。
因为营养不良,张易安自幼身体羸弱,体态瘦削。到了习武的年纪,他的哥哥们都有张家的门客来教授武功,他的大哥和二哥甚至还由父亲出面,拜了顺风镖局的霍镖头为师。
而他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张家少爷,没什么前途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一些旁系血脉的家族子弟,自然没人愿意教他武功。
而张易安本身对习武也不感兴趣,或者说不敢有任何兴趣,习武要花很多钱,为了不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他断然拒绝了习武这条路。
他只想赚钱养家,让母亲跟自己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就足够了。
这些年,母子俩相依为命,忍辱负重。
才七岁的张易安便已经看透了诸多人情冷暖,养成了颇深的心机和极度隐忍的性格。
自小母亲教他认字后,张易安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读书,读百家经典和从商经略,想着将来读书考取功名或是经商置业。
母亲也很支持他读书,于是用辛苦攒下的钱给他买书看。
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张易安成年。
没想到,转机却突然出现了。
顾家的公子顾顺外出在江南城中玩乐,张培恩为了拉拢他,便准备派自己的儿子去跟他交好。
在小女儿张归荑嫁给他为妻之前,巩固好张家与顾家的关系,以免被别人横插一脚,徒增变数。
毕竟顾家显贵,不但镖局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江南道最大的镖局,顾夫人的商行也名震整个江南,售卖的各种稀奇货物至今无人能彷造,生意自然无可匹敌。
家财万贯都不足以形容顾家的富有。
让顾家真正无可撼动的,并不仅是钱财,而是顾家麾下那一大批武者、门客和顺风镖局在江湖武林中越来越高的地位。
另外江南城的知府,与顾家的关系更是匪浅,不仅将顾顺收作干儿子,而且还任由顾顺在府衙玩闹。
一个孩子,在府衙这种官堂重地进进出出,府衙的官吏都对其恭敬有加,足以看到不少先机。
胡人的官职是世袭制,鞑知府的儿子又因病过世,为了留下传承,官吏们自然都清楚,顾顺有可能会成为未来的知府,自然都以礼相待,尽可能钻营讨好。
每天盯着顾家,特别是顾顺的武林门派和世家大族自然不在少数。
究其原因,只因为顾家太过特殊,财富、武力、地位和名声样样不缺,谁都想巴结讨好。
最重要的还是,顾家有江南道知府和京城的贵族提供庇护。否则,若是哪个家族有这样的底蕴和实力,早就以蓄意谋反,被割韭菜或者直接灭族了。
朝廷是绝不可能坐视这样的家族日渐崛起,威胁朝廷统治的。
顾顺是顾府的嫡子,更是唯一的孩子,顾府所有这一切将来全都是他的,谁要是把他这个金婿弄回家,那一家自然也就跟着飞黄腾达了。
因此,顾顺刚一在府外露面,早就摩拳擦掌,觊觎良久的家族和势力,就像闻到鱼腥的猫一样,开始派人接触,张培恩自然也不甘落后。
只是,几番观察下来,张培恩发现顾顺身边保护他的保镖,将所有这些人企图靠近他的人都拦了下来。
他们别说是跟顾顺讨好关系了,就连近顾顺的身都做不到。
于是张培恩心生一计,让自己的儿子以朋友的关系接近顾顺,从而搭上一条线,直接拉近与顾家的关系。
既然是朋友,总要有共同话题,年龄绝不能相差太大。
在他的儿子中,要不年龄太大,要不性格粗犷,不受管教,害怕朋友没交成,反而得罪了顾顺。
正在焦虑之际,张培恩想起了他还有个自小没见上几面的小儿子张易安。
张易安只比顾顺大一岁,平时也极为沉稳低调,这才决定派他去跟顾顺结交。
或许是上天卷顾他,张易安竟然真的跟顾顺搭上了话,一来二去之间两人也混熟了,经常在一起玩闹。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能在那么多人中成为少数能接近顾顺的朋友,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幸运,而是因为张易安内心的那份隐忍和野心,被顾顺看中,让他有了将张易安收归麾下的想法。
于是一场互相的算计,从一开始便已经展开了。
张易安的人生也因为顾顺的出现被彻底改变,因为他与顾顺搭上了话,让张培恩非常高兴,他这个小儿子在张家也算是有了一丝起色。
他这几个月也跟着顾顺,过了一把有钱人家少爷的瘾,见识到了很多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东西,眼界大为开阔。
‘我一定要好好考取功名,不辜负顾顺对我的知遇之恩和器重。’
张易安想着,来到了后院张家主屋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