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你在写什么?”
枫介见夏目友文在专心致志地写一份文件,不由得起了好奇心。
夏目无动于衷,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奋笔疾书。
“夏目?”枫介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要不要中午一起吃饭啊。”
夏目还是不理他。
枫介试探地摇摇他的手臂,沉重得像一个死人。
怎么回事?
“…夏目?你、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只有纸笔摩擦的沙沙声。
“夏目、夏目…你理理我啊。”
旁若无人。
枫介感觉什么东西坏掉了。
但他说不上来。
“…不要写了!”枫介终于把夏目硬从书桌上拉开。
只见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佐山枫介之十宗罪
……
夏目友文终于扭过脸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两只嘴角缓缓地提起到了诡异的高度,咧嘴笑道:
“佐山枫介,你死定了。”
……
枫介惊醒过来。
幸好是梦。
可是自从与美奈穗同居以后,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始终缠绕着他。
这些美好的东西一定都会失去的。
一定会的。
……
每次回到英国的本家,夏目就会莫名地紧张。他再次检查自己的领带和袖口,生怕有不得体之处。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回来的。不过这次是曾祖父特地把他召回来,他即便不是碰巧正在假期,也难以推辞。
夏目原名查尔斯·威勒姆斯,是不列颠四大贵族家族之一的直系后裔。他的祖父后来娶了一位日本妻子,并且定居在了日本,那时起他们正式改称为夏目氏。
夏目走在威勒姆斯堡中,走廊中忽明忽暗闪着烛台的灯光,两侧曾经祖先们的油画画像注目着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无知小辈。
走廊中间,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干瘦的老人,他的身材比例已经完全失调,掉光头发的巨大光头暴露了一根根青紫色的血管,四肢——尤其是双腿,则已经瘦削得只剩下骨头。
路易斯·威勒姆斯——他的曾祖父。
“欢迎回来,查尔斯。”干涩如同泡沫塑料摩擦铁板的声音。
“曾祖父。”夏目答道。
“每次从这条路上经过,我感到很为我的家族骄傲。多么悠长的历史,绝不能让他败坏在我的手里,不是吗?查尔斯。”
“是的。”
“今天的西装很不错,查尔斯。”老威勒姆斯转过轮椅,一边给夏目引路,一边道。
“谢谢您。”夏目默默地跟在后面。他知道曾祖父是一个极其自尊的人,平时都由老管家负责起居,并不让后辈插手,此时管家被刻意支走,他也不便上去帮忙推轮椅。
“这里从来不允许挂女主人的画像,所以你应该从来没有见过你美丽的母亲吧?”
夏目没有接话,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撒手人寰了。父亲自那以后终日闭门不出,不过十几年就衰老得像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不到五十就去世了。
关于母亲的死因,父亲始终含糊其辞。但是他告诫过夏目,不要爱上别人,否则会给双方带来灾难,这是威勒姆斯家族的宿命。
夏目隐约猜得出,因此恪守不渝,保持着独来独往的习惯…
…直到,遇见枫介…
“…我的儿子、我的孙子,都是相当的痴情种。他们不会控制自己的情感,为自己和爱人招致了灾祸。这是不可取的,查尔斯。”老威勒姆斯轻蔑地仰起头,而后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猜想,你可以做到…他们做不成的事情。”
“什么事情?”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伟大的威勒姆斯公爵——南征北战,为无上的圣王陛下——圣·爱尔伯格兹一世——打下了这片属于人类的疆土。
然而,好景不长。
各大种族倚仗着远超于人类的特长,再次发起了战争。巫师族拥有智慧,天使族可以疗愈……而弱势的人族,拥有的不过是数量上的优势。
这时,圣·爱尔伯格兹不知从何处参透了自然四象的力量,分别是火、风、土、水。
他决定把这四种力量分给当时实力最强的四个贵族家族守护——威勒姆斯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守护的是土元素,这也是咱们异能力的由来。
这样的战争持续了不知多少世代,终于出现了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国主——洛克菲勒·爱尔伯格兹。
虽然天才,但是暴虐。
十五岁登基,二十五岁自杀。
逼宫亲兄、平定战争、逼疯王后…
…临死前,他将四大贵族的族长召唤到议事厅。逐个对其施下了恶毒无比的诅咒——生、老、病、死。”
“那么我们的诅咒是…老?”
“不错,查尔斯。很聪明。”说完这一大段,老威勒姆斯胸口不断起伏,很疲惫的样子。
隔了很久的休息,老威勒姆斯才继续道,“诅咒的内容是这样的:我们一旦爱上一个人,对方就会迅速衰老直到死去。而我们,只要仍然心存爱意,也会加快衰老。”
老威勒姆斯这时扯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当然,只要不动情,没有任何衰老可以让我们死去,就像我一样。”
“我并未认为父亲他们做错了什么。”
反而您让我感到恶心。
虽然想这么说,夏目还是忍住了。
“哈哈哈,自然没错。不过,你不是也无情至今了吗?”他反问道。
怎么可能…呢。
“那么剩下的诅咒是什么呢?”夏目换了一个话题。
“生,就是不死,永远在世上流浪。病,就是出生开始就被病魔纠缠,并且除非自杀,也永远不会病死。”
“死…就是死了?”
“不,是遗忘。虽然可以正常死去,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世界上关于他的记忆便会清空过一次。”
遗忘,就是永恒的死亡。
确实…恶毒。
“您召回我回来,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些事吗?”
仅仅如此?
“问到点子上了。这位洛克菲勒·爱尔伯格兹——传说,并没有死。”
没有死?
“他以自杀为幌子,转生了。”
“您的意思是…”
“去杀了他。”
解除诅咒。
“…他是谁?”
“你的好朋友——佐山枫介。”
……
夏目望着书桌的灯光发呆。
不知道枫介最近过得如何?这两天,日本的各大组织都在通缉他…
最近他一直在处理远藤盛平让他调查的事情,大致情况就是出现了两个异常强大的不明生物——一个白面小丑、一个黑铁侍从。
但他完全无心关注这些东西。
身旁的三头地狱犬趴在地上,将铁链抻出叮当声。
那是老威勒姆斯给他的。
作为杀死枫介的有力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