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诺斯一边用爪子抵着黑刀疤,一边眯起眼睛打量这这个“东西”。
他的主人之前已经用心念警告过他,黑刀疤不是人类。不是人类……却能是什么呢?
克洛诺斯注意到,黑刀疤的陌刀并非坚硬无比,相反,在克洛诺斯巨爪的压力之下,那把刀在不断地出现裂痕,但是蹊跷的是,那些裂痕又即刻,以肉眼几乎察觉不到的速度,修补成完整的形态。
然而,据他所知,能够修复成这个程度的,只有可能是两个上古族群的后裔——天使族和巫师族。天使族素以“恢复”之力闻名,无论是疗愈生灵、复原物品,甚至是复活,几乎百无禁忌。而巫师族则是一支由高智能人类聚集形成的种群,其掌握的法术绘制繁复、发动耗时,但是因为其法术所涉及的范围较广,法师们又足智多谋,善于抓住弱点制敌,因此逐渐也在各个种族中占得一席之地。但是无论怎么看,面前这个东西都不是……
正思考间,克洛诺斯听到背后数声犬类的怒嗥,接着是撕咬血肉的声音。几乎是为了应和这血肉撕拉的咀嚼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克洛诺斯心中一凉,忙转了巨爪的方向,猛力将黑刀疤甩了几丈远,回头去找寻那个受伤了的男人。
却看见那一袭银铠的男人,立在一片血污之中。他右臂自肩以下,整个被撕烂下来,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布料,垂着一条条纤细的白丝。左拳则紧握着,上面沾满了红色絮状的东西。
而他失去的那截手臂,和一团兽类的肉泥混合在一起,纠缠着分不清楚究竟是谁的血肉。
面前的景象让夏目也是一怔。
地狱犬死了。死透了。
在夏目重新控制地狱犬进攻时,这个对自己同样残忍的男人将右臂作为诱饵供地狱犬撕咬,一面又用无垠的拉普拉斯逐步提高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夏目操纵几个回合,他就由着地狱犬咬下去多少肉,来回不过电光石火的几个瞬间,枫介已经在这种较量中把地狱犬捏成了肉泥。
是以耳力强如克洛诺斯,也没有确切听清,究竟是哪一声,要了这可怜的畜生的命……
枫介轻轻喘息着,而后偏头看了看夏目,突然绽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夏目心中不知什么滋味,蹙着眉刚要开口,没成想又听到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
“噗……”
枫介低头看着自己被陌刀刀尖穿透的右下腹,竟然并未躲避或者脱开,而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几乎是同时,克洛诺斯从左侧飞身扑向黑刀疤,巨爪立马擎住了大刀,一别一提,迅速将刀尖带了出去,连带黑刀疤也被掠出许尺。
此时,克洛诺斯也终于发现黑刀疤陌刀上的蹊跷之处了。原来在刀的近柄隐蔽处,镶嵌了一颗血红色的灵核。
灵核只有巫师族们才有,部分有天赋的人类也能修炼出来,但是无论如何,灵核都是法力的储存池。可以说,没有灵核,就无法施展法术。一般情况下,符纸也好,法器也好,都只附带少量的法力,用完即止。也有的高阶法器,譬如克洛诺斯之剑,是由极佳的上古陨石同各式奇石锻造而成,材质本身可以贮存和恢复一定的法力。但是,像这把陌刀这种级别的,显然是更加高级的存在了。
应该说,这是一个死去的巫师族献祭了自己毕生的精华——灵核,又特地寻找了和自己灵核相呼应的贮法金属,这才锻造而成。因此这陌刀受灵核滋养,也将自己吸吮的鲜血反过来浸润灵核……这样,越战越强。
不……克洛诺斯猜想,黑刀疤本人,和这灵核应该也是可以互济的……
他思绪飞快地转着,手上也不停歇,爪尖立马向灵核探去。而黑刀疤似乎预感到了他的意图,身形微微一个颤抖,极速向后退去。
枫介站在二人身前,费力地眨了眨右眼,仿佛这样就能忍住疼痛似的。
之后听声辨位,向后一个空翻,趁着克洛诺斯牵制住黑刀疤之时,顺手抓起黑刀疤的衣袍一掀,登时让对方的样貌清楚地暴露在灯光下。
那黑刀疤本来就有些慌乱,眼下又被暴露出来,显得更加急躁,夺手就要去抢自己的衣袍。
枫介也没打算纠缠,不过是想看看这究竟是哪门子的仇敌。
一瞥之下却震惊得没有挪开目光……
这不是……
这正是他返观幻影中的那个人!
一愣过后,黑刀疤早就败退而逃。克洛诺斯见枫介的表情有些奇怪,也没有追击的打算。
这边回过头来,夏目友文也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走了好。
最好也不要再相见了。
枫介抬起仅有的左臂,伸出二指,对着舞台下做了一个“沉”的手势,就看到原本还在躁动的群尸,仿佛提线木偶失去了摆弄一样,顿时安静下来,然后缓缓沉入土地中。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枫介忽然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衣摆。他条件发射地猛一回身,还待要出手,却听到一声含混不清的轻唤。
“大哥哥……”
“啊…”枫介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原来是你啊。”
那拽住他衣摆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时马戏团中饿得吃土的男孩子。说是孩子,其实应当也有十几岁了,只是又矮又瘦,并不像同龄的孩子那么高大结实。想来宫崎他们都卷铺盖走了,唯独留下了这个不会卖力气的孩子。
枫介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带你走?他能带他去哪里呢?还不是流离失所、担惊受怕?
那么,在这里等着?是等一个路过的好心人,还是等着下一个马戏团这样组织的侮辱与无视,还是……等死?
他犹豫之间,却见小孩子抱着他的右肩的伤口狠狠舔舐起来,像在吸吮母乳一般,大口大口地吸食着。枫介感觉肩膀上一阵酥麻,说不上疼痛,只是很奇怪的感觉。
难怪之前艾迪说他不吃食物,原来是这样……
“主人!”克洛诺斯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枫介很少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这孩子……他恐怕是……”
血族!
枫介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反正,也无妨……
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由于这孩子的舔舐的奇怪感觉,枫介有些头晕。面前的景色也慢慢扭曲变形,模糊、再模糊……
睡过去之前,他的头脑里只有一个想法:
能这样一直安眠,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