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众人安眠。
枫介的家中却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来了。
枫介本来就没怎么睡着,此时更加警惕。克洛诺斯也注意到了,从剑中幻化了出来。
那声音虽然小,可是比起脚步声,更像是在搬动什么东西的声音。
而且,如果冲枫介而来的话,应该不会耽误这么长时间……
糟糕!
那是存放美奈穗尸体的地方!
美奈穗死后,枫介利用小阿卡纳的冰冻异能力将其封棺保存在自己家中的杂物间。
他们要干什么?
无垠的拉普拉斯……
“你怎么又限制我发动异能力?”枫介对克洛诺斯怒目而视,通过主仆联系用意念将不满传达给他。
“主人,他们是逼你出来……”
“听命!放手!”
无垠的拉普拉斯!
枫介瞬移到黑暗的杂物间,果然看到四个身穿铠甲的人在抬起棺材。
小阿卡纳·宝剑十!
宝剑十,代表惨痛。异能力发动时,可以召唤出无数个硬度远超金刚石的利刃,虽然如此强势,可是却敌友不分。
他非要致对方于死地不可!
但是,为了保护冰棺,枫介不得不控制数量与发射角度。
“铛!”
数声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巨响。
与此伴随一股白色的烟雾,遮住了视线。即便如此,枫介还是一边躲避利刃,一边从烟雾的缝隙中看到这些无往不利的利刃被铠甲反弹了回来。
而那几个骑士,和美奈穗的尸体一起,眼睁睁地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他们是什么人?
这时,似乎是安排好的,屋外也响起了噪杂声。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克洛诺斯的声音。
“啧啧,也不看看是谁的府邸,就敢在这里撒野?”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摆弄着企图闯入的“战俘们”的姿势,非要符合他的标准才行。
“主人,如您所见,全放进屋中了,一网打尽!”
那些跪在地上,不得不做出古怪姿势的人们,虽然持有良好的军械,但是一看都是不知道从哪里雇来的普通人。
谁能想到,为首的正是那个倒霉蛋——桑原慎二。
枫介皱了皱眉,道:“抓了也没用,是调虎离山计。他们就是来传话的。”克洛诺斯倒是好心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说吧,远藤让你传什么话。怎么才能换回美奈穗?”
“他…他说,让你去自首。承认、承认你的一切罪行。”
枫介无言,看向自己早为自首准备好的白色礼装。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即便去自首了,到时一定会被法庭处置,那么谁又能保证你们把尸体完好送回了?当我们是傻子吗!”克洛诺斯冷笑道,“依我看,不必理睬这种无理要求,他们拿着一具尸体能翻出什么花来。”
“这、这,你分明亲手害死了她!难道你还不肯承认吗?”桑原慎二听到克洛诺斯的归因,心中有些慌乱,如果他不能说服枫介,回去也是一个死。
“……是。是我杀了她。”枫介显得异常平静,像在诉说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一样,“我会去自首的。”
即便是陷阱,远藤盛平也深知,他佐山枫介绝不可能放任爱过的女人,哪怕只是尸体,流落像他那样的禽兽手中。
……
庭审正式开始。
戴着白色假发的法官清了清嗓子,按照程序宣布道:“尊敬的陪审团各位陪审,我在审判开始先提醒作为陪审的责任。被告是被指控犯有故意杀人罪,下面让桑原慎二先生为我们做这个案子的起诉。我们以正式文本的书面词语表述被起诉的人所起诉的内容。”
枫介的对面,桑原慎二甚至没有带一位辩护律师。
可能他也被折腾得够呛吧。
何况,枫介环顾四周发现,远藤、莫里耶、薇娅,为了避嫌,都没有如约出庭。
即便是请律师,这种多余的事情,他们也是不会替桑原负担的。
桑原慎二看了看手中的稿纸,吞了一口口水,继续道:“……谢谢法官。某月某日八时三十六分,我和死者掘口美奈穗在被告佐山枫介家中的客厅喝茶。此前,我多次作为女主人邀请的客人前往被告佐山枫介的家中,而被告也默认了这一行为。
然而,当天晚上,当我们正在闲聊时,作为男主人的佐山枫介对我和掘口小姐突然产生了恶劣情绪,认为我们有男女之间的不正当相处,并要求掘口小姐做出自己清白的证明。
掘口小姐难忍其辱,宁死不从。佐山枫介就在一气之下杀了掘口小姐,并且对我进行了要挟。企图以人身安全为条件,让我对某某政府机关部门进行恐怖袭击。幸好在远藤盛平先生的领导下,该部门及时排除了险情,即便如此,佐山枫介仍然私闯该部门大楼,夺走了近200人的生命……”
“相关证据已经由原告人桑原慎二、某某政府机关处长远藤盛平提供,下面请被告人发表答辩意见。”
枫介听了桑原慎二的话,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责备自己为什么当时不下手狠心一点,真的把桑原慎二杀掉。
或许什么事情都没了。
但是,更或许,枉杀他一个,还有下一个。
他一个人,要去与整个世界的恶意,为敌吗?
“……我没有辩护意见。”停顿片刻,枫介答道。
“所以说,你承认自己杀害了掘口美奈穗小姐了?”法官道,“如果是这样,法庭将认为你主张进行有罪辩护,我们将不再组织陪审团进行案情事实的认定。”
“我……”
枫介的嘴张了张,似乎看到头顶无数人已经为他布置好的线,缚住了他的手和脚。
就像,自己十几年前的父亲。
“在法庭上,他唯一承认的罪行,就是杀死了远藤有咲。”
枫介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
父亲和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父母,可能不算什么完美的圣人,可是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做一个好人。”
母亲是这样告诉他的。
那幻境的最后,女人高喊道:“佐山!”
佐山…
母亲是不是知道,对面那个人,不是父亲?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真正杀害枫介母亲的男人——能让父亲承认罪行的唯一原因——是发妻的宝贝弟弟。
远藤盛平。
枫介无言攥紧了双拳。
他感觉胸中腾起一股火焰。
二十几年里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渐渐浮现上来。
……
正在枫介思绪翻涌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夏目友文。
……他、他果然还是来了。
“法官大人,请允许我陈述另一个事实。被告佐山枫介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并且被认定为的轻度残疾。他在一定的情况下的行为无法自负刑事责任……”夏目从观众席上站起,眉头深锁,语气也变得有些急躁,“而且,掘口小姐之前和桑原先生确实有着不正当关系。出于这种考虑,请法官酌情……”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法官打断了:“观众席成员不允许对判决做出质证!意见驳回!请法警将这位先生请出去!”
枫介冲夏目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多谢你。”
如蚊蚋的声音穿过法庭大门传到了夏目的耳朵里。
……
“我承认我的一切罪行。”法庭内,枫介微笑着平静地道。
声音洪亮得有些刺耳。
夏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可千万别死啊。我的搭档。
我还要…亲手了结了你呢。
……
夏目。
别担心我。
好戏啊,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