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介君,你回来了。”美奈穗早早在家中做好了晚餐,都已经在厨房温着,就是为了等待枫介回来共用。
自从那一晚的事故,美奈穗就离开了那家艺馆,寄住到了枫介的家里。
像她这样从小成长在艺馆的艺伎,已经有了半卖身的成分。能够体面的离开,都是多亏了枫介的缘故。与她亲热过后的第二日,他便亲自带着她和双倍于她身价的赎金前往艺馆。男人告诉她,一半是为了她赎身,一半是给艺馆赔罪。美奈穗那时除了柔柔地笑,似乎什么也不会了。
其实,她自己确实留下了不少积蓄,但是她骗枫介说她的钱全部被妈妈桑扣在了艺馆里,后来又偷偷地把这笔钱存了起来,以备以后的不时之需。她的钱是一回事,可是枫介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试问,哪一个女人能够拒绝这样一位诚挚而多金的男人,在曾经的姐妹面前扬眉吐气呢?
而事实是,她流连风月的这些年,所见过那么多有钱有势的男人,最终没有选错人。无论是相貌、风度,还是……傻,都不及他。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美丽、贞操——虽然她早晚都会没有的——可是作为一个攀在大树上的藤蔓,她还有什么可以凭借呢?只有凭借上天给她的好运气,让她碰见像佐山枫介这样的傻男人。即便不爱她,也不忍心伤害她,也不忍心离去,甚至……竭尽全力地对她好。
如果一辈子伺候这个男人……也是不错的吧。
那时她这样想。
“嗯”,枫介将衣帽整齐地在衣帽间挂好,显得有些疲惫,“今天在诊所随便吃了一些。你吃吧。”他还是不大习惯两个人的生活,有时候想起面对着这样规矩无暇的女子,今后要过起相敬如宾的平淡日子,心中竟然不是甜蜜,而是空落落的不真实。
“啊……这样啊。”美奈穗有些失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什么时候能够学会提前跟她知会一声呢。但她还是乖巧地回答道,“那么我先去拿饭。”
男人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冲着返回厨房忙碌的女子又补充了一句道:“我陪你吃吧。”
菜品上桌,除了烤鱼,还有三凉两热的小菜、寿司、蒸蛋、味增汤。都像平时一样用各色的碗碟整齐码好,做成了两人份的。
“枫介君也多少再喝点汤吧。”美奈穗还是把枫介那份食物拿了出来。
“好。”枫介笑了笑。
“枫介君,今天好像很疲惫,工作还顺利吗?”美奈穗在二人沉默良久后,再次主动打破了沉默。
听到这个问题,枫介似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隔了几秒才回复道:“……还好。”
一句话都不多说吗……美奈穗的眼睫慢慢敛了下来,像是知趣地不再搭话,又像是受伤的蝴蝶的翅膀。有时候她觉得是自己活该的,讨好过太多人,就会想要有一天也一厢情愿一回。她总是告诉自己,是为了安全才依靠着这男人的。可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吗?不在意他关心不关心自己,不在意他和自己在一起快乐不快乐,不在意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又隔了一会儿,枫介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微笑道:“这些日子,穗子,辛苦你了。”
“枫介君……白天不在。穗子在房内也无事可做,不算辛苦。”
“嗯。”枫介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这需要呵护的温柔女人时,他反而觉得自己的心事更苦了。
“枫介君”,美奈穗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以试探的口吻问出来,“枫介君会在乎吗?如果我不忠?”
“……什么?”枫介正在想白天与薇娅的谈话,有些心烦,下意识地蹙起眉反问。
美奈穗见他的反应,登时吓了一跳,手里的金属筷子没握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迎上枫介疑惑的目光,她更加觉得心虚,匆忙又去厨房拿了一双筷子,然后抿了抿嘴,道:“没什么。”
一餐在简单的对话中草草结束了。美奈穗又主动地收拾碗碟去了。
枫介的家很大,书房、餐厅、衣帽间,一应俱全。大得让居住在此的孤身一人,像一个在四野游荡的幽灵。
有着英式花纹的水晶碗碟,清晰地映出美奈穗脸上的伤疤。
后悔了吗……
“啊……”身后一个温热的怀抱紧紧裹住了她的腰肢,脸边充斥着男人的温热的气息。惹得美奈穗一声轻呼,“枫介君……别这样。”
“穗子”,男人一如既往地温柔,只是这次的语气有一些不同,“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这样一天,跟着我,你不得不过着辛苦的生活……”
美奈穗隐隐感到不安。
“你还愿意吗?”男人问这句话时,呼吸有微的一滞。
美奈穗沉默了几秒,厨房中只剩下水池中泡沫破裂的声音。
“我愿意的。”她轻声回答,话还没说完,脸颊上便落下了一个轻吻。感觉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松开了环着她的手臂。
“枫介君……”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你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美奈穗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便传来枫介的话。
“……好吧。”
……
夜里有些冷,书房却一直亮着灯。
美奈穗不知是不是侥幸心理作祟,在卧室里一直强打着精神看电视。目光时不时飘向书房,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嫌疑人佐山枫介正在通缉中。”
……什么?
“据悉,嫌疑人佐山枫介从属于日本某黑手党。“电视中继续传来女主持人平淡无情的声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于两年前,使用类似残忍手法,他杀死了另一非法组织的大部分成员。”
她听错了吗?可是电视上放的图片,分明就是那个与她日夜相伴的人啊!
“日本作为法治国家,绝不容许这种恶劣事件持续发生。下面播报另一条新闻……”
佐山枫介。
杀人犯。
这是他那时想告诉她的话吗?
但是……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信她,能和他共度患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