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洛河之畔的远处,远处观战一男一女却是眼露关切。
只因在他们心中被视为神魔的男子,竟然平生第一次与人交手落于明显下风!
这男子年在二十五、六间,头扎英雄髻,身穿武服,外加一件皮背心,样貌俊俏,肩头挂着一对飞挝,颇有点公子哥儿的味儿,乍看又似弱不禁风。
正是毕玄的次徒拓跋玉。
而另一女子则是长得非常娇俏,瓜子口脸,两颧各有一堆像星星般的小斑点,予人俏皮野泼的感觉。秀目长而媚,乌灵灵的眼睛充满不驯的野性,正神情凝重打量着交手二人,似乎其它人都并不存在般。
她正是毕玄的三徒淳于薇。
自从毕玄首徒颜回风死于跋锋寒之手后,他们师兄妹便成为了唯二承自毕玄衣钵的徒弟。
只是他们师兄妹二人踏入中原道路从一开始就不顺畅,本来是奉毕玄之名前来中原搜寻长生诀,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最后又因在洛阳城中撞见了那位拦江岛主的徒弟,他们师兄妹二人联手仍败在其手中,就连受毕玄亲手训练出来的“北塞十八骠骑”也是死伤殆尽,被迫撤回草原。
今日洛水之战,他们师兄妹二人自然有资格前来观战。
只是在他们心中从未有过一败的身影,今日却明显落入下风!
这一幕,无疑是他们师兄妹二人为之担忧。
只听毕玄轻叹一声,忽然从身后卸下了所背负的长矛。
“六十岁后我便弃矛不用,没想到今日却要重用此矛!”
说道此处,毕玄那宛若青铜浇筑的面容明显多出一丝变化。
早在他此行之前,就似有心有所感,在启程的前一刻终于还是带上这一把陪伴他在大草原上征战多年的兵刃。
“此矛名为‘阿古施华亚’,重九十九斤,在突厥古语、意即月夜之痕,年轻时仗之冲锋陷阵,纵横草原从无敌手,从出道至初还从未有人能在马背击上将我击落,还望徐岛主赐教!”
毕玄伸出手缓缓抚摸着手中的长矛,那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此时竟然多出了一丝人类感情。
徐子义只是静静注视着面前的毕玄,并未开口答话。
片刻之后毕玄神态恢复了从容冷静,至乎没有任何人类虑有的喜怨袁乐、贪嗔痴惧的情绪,双目冷酷如恶狼凝望猎物,单手持矛而立。
这一刻的毕玄,好似重回到当初在沙漠迷失之中无意间巧遇沙漠神殿之时,那时的他无所畏惧,一往直前,至此才早就了“武尊”之名。
如今的徐子义便好似当初他前进道路所遭遇的一个个强敌,让他久违如此跳动的心脏再次恢复了活力!
毕玄手中长矛斜指青天,浑身上下的气势开始向上攀升。
二人都心知肚明,接下来这一击将决定最后的胜场。
见到毕玄临阵居然抛下往昔所有荣誉,进而有所突破,徐子义不由轻咦一声。
而在这一刻毕玄忽然动了,整个人如箭失般射出,月狼矛在天空中划空盘旋。
作为毕玄的对手,徐子义能清晰感受到到每一盘旋,毕玄手中月狼矛的劲道便会添加一重劲道,二人相距不过十丈。
到与徐子义正面交锋的一刻,毕玄整个人将达致巅峰的状态!
“好,这样才值得我有所期待!”
见到如此一幕,徐子义嘴角终于绽放出一丝笑容。
“轰隆”一声巨响,这一刻天却忽然暗了下来,围观众人错愕之际,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整个洛水亦然被黑云笼罩。
黑云之中,滚滚雷光闪动。
就在这一刻,徐子义掌间却是多出一丝电光,伴随着天雷咆孝,云层之中的滚滚雷光在这一刻也好似遭到引动一般。
无数宛若雷蛇的电光,居然在众人注视之下汇聚在一起,接着便是从天而降下!
比起与当初无敌一战时,徐子义这一击的威力可谓是天差地别!
只因这一击,无形之中已经借助了天象之中的力量!
“炎阳大法!”
见到徐子义这一招引动天象威力的一击,毕玄不退反进,宛若铜铸的魁梧身躯这一刻更是散发出阵阵红光,无形的热气更是助他周身三丈内卷起一股狂风,而他手中的月狼矛此时已是通体发红。
而这正是他炎阳大法运行到极致的表现!
“师尊!”
拓跋玉与淳于薇亲眼目睹这一幕,不由激动到眼流热泪。
而洛河之畔其他围观的众人,见到面对滚滚雷光而执意向前的身影,他们无不眼露崇色。
“轰隆!”
一声炸雷落下,便满是耀眼的电光四散。
这一刻,洛河之畔的所有人都好似失明一般!
直至许久之后,众人这才逐渐恢复视觉,连忙凝目向前。
只见徐子义与毕玄二人身形静静站在一个大坑之中,二人看似亦然分出了胜负。
片刻后,毕玄乌黑的头发直往后结成的发髻却是忽然散开,宛若铜铸一般强大身躯的他,这一刻却忽然剧烈一颤,忽然从口中吐出大口鲜血。
与此同时,他右手掌心的月狼矛也是直接当场化作齑粉。
在催动到极致的炎阳大法与雷光比拼之下,这一把陪伴毕玄闯荡草原数十载的长矛自然是抵达了自己的极限。
“可惜……”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宛若神魔的男子最后只说出这二字。
“的确!”
徐子义缓缓点头,神色之中也多出了对于毕玄这般对手的敬意。
随着二人正式分出高下,跟随拓跋玉与淳于薇前来的突厥人,无比一起跪倒,眼露悲色。
只是时值此刻,他们这些人却并未察觉到,随着徐子义与毕玄一战正式分出高下,头顶异常的天象并未就此散去。
相反一抹抹又厚又重的乌云,挟着闪动的电光,正由四周处迅速移来,铺天盖地的气势,看得人心生寒意。
紧接着天空则轰鸣之声不绝,电打雷击,明灭不休,威势骇人至极,显然这异状正是源自另一处战场。
张真人与宁道奇二人的战场!
“你踏出了那一步?”
一向尽显从容飘逸的宁道奇,看着眼前的邋遢道人,这时候却不由神色激动。
张真人轻轻点头,这一刻他似乎明悟了什么。
就在刚刚二人交手之际,宁道奇使出浑身解数,将毕生所学散手八式的精华尽数绽放,可却始终被那参透阴阳变化的“太极”克制。
藉此遭遇,宁道奇临阵突破,最后将自己毕生所学“散手八扑”尽数化为一招,
而也正是一招,让宁道奇彻底领教到了“太极”之妙,从而引动天象,让张真人踏出了宁道奇穷极一生都在苦苦追求的一步!
这一刻蓦得乌云散开,原本黑压压的云层,来得快,去的也快,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多谢道友!”
宁道奇擦去嘴角血迹,眼角竟有泪花泛出的他,居然躬身朝着张真人行起了大礼,语气诚挚道。
这一刻的宁道奇,心里欢喜无比,只因这一战让他终于窥探了那一步的奥秘何在!
对于被困在尘世间这张大网的宁道奇来说,无疑是巨大惊喜!
远处观战的人们,自然是不明白这般明白,他们只是见到宁道奇与张真人两人斗到半途忽然罢手,在那诡异天象过后。
被中土域外视为“第一人”的宁道奇,居然朝着另一名邋遢老道行起了大礼,这般变化,自是远远出乎于他们的意料。
而徐子义与毕玄二人正是察觉其中天象变化,明白另一边终于有人踏出那一步后,这次有了毕玄遗憾之说!
只是纵然见到这一幕,如今的毕玄全身生机早已断绝,亦然走了生命的尽头,早已没有其他可能了!
“可惜世间自此之后,又少了一个对手!”
看着毕玄的身躯开始随风飘逝,徐子义轻叹一声。
同时另一处向张真人行完大礼的宁道奇,亦然飘身离去,对于今日一战来说,他可谓是最幸运一人。
“宁师!”
见到宁道奇抽身离去,师妃暄不由轻唤一声。
只是早已履约的宁道奇,此时自然不可能再次回头,加之今日他受益良多,正需回头闭关。
“妃暄,劳烦你转告贵斋梵斋主,自此过后,便再无相欠!”
宁道奇的声音隔着老远传来。
听到这儿,师妃暄神色不由变得复杂,同时眼露犹豫。
与此同时,见到两处战场亦然落幕,日月神教上的巨舟上紧张气氛自然大减,程灵素与纪倩二女展露笑颜。
只是这一刻,两岸却顿时激射出无数人影,直扑巨舟而上,很显然他们的目标正是巨舟上的众人。
纪倩只是轻哼一声,整个人腾空而起,看似是想要拦住所有人。
只是这些身影之中,有人还是更快一步,纪倩纤手一翻,直接噼出一掌。
而来人似乎知晓她的厉害,竟然主动避实就虚,十指更是作出精奥无伦的动作,鲜花绽放般丝毫不让的先一步迎上纪倩这惊天动地的噼掌。
隔空气劲相交,二人同时退后半步。
“九字真言手印?”
纪倩双眸奇光大盛,这一刻的她似是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江淮总管’杜伏威竟然做了佛门的走狗!”
紧盯着面前身形奇高,又极瘦无比的身影,纪倩一语就道破了来人身份。
“在下伏难陀,前来领教拦江岛主高徒武功!”
伴随着一阵奇妙魔力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名身穿橙杏色的特宽白袍,瘦高枯黑、高鼻深目的天竺人亦然踏上了巨舟。
杜伏威与伏难陀一左一右,牢牢占据住巨舟一角,显然他们这一次的目标正是巨舟之上的程灵素。
“二位今日的目标可是我吧?”
聪慧如程灵素,自然很快就看出他们的来意。
“看来为了彻底保证能李阀一统天下,慈航静斋真是做出了万全打算!”
明白慈航静斋是眼见胜算无望,便将希望寄托在以她为人质要挟徐大哥放弃支持日月神教上,想及此处,程灵素轻轻一叹。
“只是不妨你我打个小赌,今日即便徐大哥不出手,你们的目的也难以达成!”
静静看着面前的二人身影,程灵素再次缓缓道。
“鄙人宇文伤,愿与药王打赌!”
伴随着一阵阴冷声音响起,只见白衣中年男子亦然踏上了巨舟。
“我不信!”
忽然之间,又见一名昂藏英伟的华服大汉出现在巨舟之上。
他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鼻子稍长,阔嘴角像永远挂着一丝笑意,充满自信,是那种不断要找事实来证明他才是最强大的那一种人。
只是唯独的他双目深处似是暗藏一丝邪光。
“鄙人许开山,想必药王也听闻我的名字!”
这华服大汉澹澹道。
杜伏威,伏难陀,宇文伤,许开山,这四人堪称是宗师之下的顶尖战力,甚至若是他们四人合力,就连宁道奇收拾他们也需耗费不少功夫。
而今日四人同时出现在此处,足以看出要留下程灵素决心!
他们四人能出现在此处,自然是有慈航静斋从中说合的缘故。
而且四人之中,除去伏难陀,其他三人都与拦江岛有着仇恨,比如宇文化及便是死在徐子义之手,杜伏威江淮军霸业的覆灭也与徐子义有关。
若非徐子义出手重伤了杜伏威,杜伏威重伤之下只得被迫放弃自家基业,好在最后遇见佛门上一代的护法大师山门。
将要圆寂的山门大师便用尽功力救起杜伏威,后又传其佛门功法,比如九字真言手印,让其伤势痊愈不说,武功更是进一步。
只是距离徐子义,仍是天差地别!
而许开山乃是大明尊教的“大尊”,杨虚彦的死,加之“善母”沙芳等人的死,又与徐子义脱不开关系。
而他的加入,当然是顺理成章。
而伏难陀,则是应邀而来!
……
与此同时,徐子义已是察觉了什么,凝目望向了巨舟。
只是这时的他似是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同样应约北上的“天刀”宋缺,却被一名长发披肩的白衣男子所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