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木叶萧萧。
自徐子义登门拜访少林之后,昔日被誉为武林圣地的少林,就开始闭寺不出,除去一些达官贵人来访外,其他人来访少林寺概不接待!
可凡事总有例外,这一日少林寺山门外却迎来了两位客人。
这两位客人,也是十分有趣,两人分别身着白与黑颜色的衣物,好似预示着二人的性格一般那般明显!
其中那位白衣人,纵然是风尘仆仆从远处赶来,可周身上下仍是一尘不染,身上所穿的那件雪白的衣服就像是刚从熨斗下拿出来的。
他穿得虽简单,却很华贵。
但这些都本是他吸引人的地方一吸引人的,是他的气质。
一种无法形容的傲气。
少林寺传承千年,亦曾接待过不少达官贵人,风流才子,可像白衣人这般傲气逼人之辈,也是头一次遇到。
无论谁和他站在一起,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这样的人,身边并不该有人,本不该有人敢有勇气与他站在一处。
可世间本就是这般奇妙,一旁的黑衣人却是不觉有异,只见他昂首挺胸也是缓步向前。
这是一个黑布黑袍、黑鞋黑袜、背后斜背着柄乌鞘长剑的黑衣人。
他身材高大而魁伟,比那寻常人几乎宽一倍,但看来却丝毫不见臃肿,反而显得很瘦削矫健。他面上带着种奇异的死灰色,双眉斜飞,目光睥睨间,骄气逼人,颌下几缕疏疏的胡子,随风飘散。
他整个人看来显得既高傲、又潇洒,既严肃、又不羁。
二人同时缓步登山向前,可中间好似隔着有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汉河界一般,二人就仿佛代表着天地之间白与黑!
他们这样的人,一经出现,自然会极其吸引人眼球。
本来早已不接待外人的知客僧,眼尖看到二人登山而来,连忙双掌合十道:“本寺早已不接待访客,不知檀越因何而来?”
“徐子义是在少林寺之中?”
最先开口的反而是白衣人。
知客僧听闻“徐子义”三字,便心知三人定然不是寻常访客,因此神色更加尊重,小心回复道:“徐檀越如今正在本寺之中!”
白衣人道:“告诉他,我吕凤先要见他!”
吕凤先?
闻言,负责接待二人的知客僧不禁神情一变。
徐子义在少林寺的消息,江湖上不少人都知晓,自从百晓生将最新兵器谱排名传出去后,少林寺山门外就曾多出了不少人前来挑战!
只是这些人的武功固然不错,可仍是没有挑战徐子义的资格,被拒绝后也曾有人想要强行闯进寺内,可到最后还是被寺内的武僧给生擒丢了出来。
自此过后,少林寺山门外这才清净了不少。
可是谁知没过多久,就有人登门拜访,知客僧本想开口拒绝,可待听到来人的名字后,却不禁有些迟疑。
因为如今江湖之中,只能有一个吕奉先,那便是原本排行兵器谱第五的“银戟温侯”吕奉先!
今日若是他前来造访的话,就必须前去向徐檀越禀告了,想及此处,知客僧神情恭敬道:“还请吕檀越在此稍后,小僧这就去向徐檀越禀告!”
知客僧走的很快,少林寺山门外只剩下吕奉先与另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道:“你便是吕凤先?”
吕奉先点头道:“不错!”
早在二人同时登山之际,他早就留意到了一旁的黑衣人。
吕凤先的目光在黑衣男子斜背着柄乌鞘长剑稍作停留后,接着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嵩阳铁剑!”
藉此认出了对方的吕凤先,神色也转而变得严肃起来。
“不错!”
黑衣人回答的也是极其言简意赅。
黑衣人再次问道:“银戟温侯?”
当然他再次开口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如今的白衣人手中并无银戟。
吕凤先冷冷道:“银戟温侯十年前就已死了!”
这次,黑衣人才觉得有些意外。
但他并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吕凤先这句话必定还有下文。
吕凤先果然己接着道:“银戟温侯已死了,吕凤先却没有死!”
黑衣人沉默着,似在探索着这句话的真意。
吕奉先再次冷冷道:“好,今日正是凑巧,我苦练十年,正是为了一雪前耻!”
兵器谱排名第五,这个在别人眼中原是莫大荣耀的排名,在他看来实是一种耻辱,于是自毁银戟,另辟蹊径,因此这十年中他一直隐居苦修另一种可怕技艺。
“嵩阳铁剑”郭嵩阳,此人的排名十年前不巧便正好压在他头顶之上,这对于一个骄傲如他的人来说,简直无法接受。
然而今日少林一行,没想到却因此凑巧遇见了此人。
“若是你的话,倒是值得出手一战!”
一袭黑衣的郭嵩阳自然听出了吕奉先的言外之意,接着他的神色也转而变得认真起来。
郭嵩阳的眼神越来越亮,呼吸声却是越来越澹了,显见他身体内外一切都已渐渐到达巅峰。
到那时,他的精神、内力、肉体,都将和他的剑融而为一,他的剑就已不再是无知的钢铁,而有了灵性。
感受到了郭嵩阳气息的微妙变化,吕奉先神情也转而变得凝重起来,接着便慢慢的举起了一只手,右手。
在别人看来并不是只很奇特的手。
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皮肤也很光滑,很细。
这正很配合吕凤先的身分。
你若看得很仔细,才会发现这只手的奇特之处。
这只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肤色竟和别的地方不同。
这三根手指的皮肤虽然也很细很白,却带着奇特的光采,简直就不像是血肉骨骼织成的,而像是某一种奇怪的金属所铸。
但这三根手指却又明明是长在他手上的。
一只有皿有肉的手上,怎会突然长出三根金属铸成的指头!
就在二人对峙之际,身后却又传来了一阵奇特的脚步!
其实这脚步也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却令人听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二人心头之上。
来人脚步一慢一快,好似具有莫大魔性一般,直接将对峙中二人已达到巅峰的气势直接击溃!
脚步声已停顿。
一身青衫的徐子义赫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就那样就站在少林寺山门外的阴影下,静静的站着,动也不动,看来就像是一座巍峨不动的大山。
高不可攀的大山!
吕凤先的呼吸突然停顿了一下,一字字问道:“徐子义?”
一旁背后斜背着柄乌鞘长剑的郭嵩阳,见到徐子义现身,眼中也是不由闪过一丝精光。
徐子义负手而立,目光却只是在他身上稍作停留,接着便转而看向了一旁的郭嵩阳,语气澹然道:“吕奉先,郭嵩阳?”
他非但没有回答,而且还反问。
吕凤先道:“是。”
他终于回答了。
他回答了后,就立刻后悔,因为他自觉在气势上已弱了一分,徐子义已占取了主动!
郭嵩阳眸中闪烁奇异光芒,道:“正是郭嵩阳!”
与吕凤先有所不同,郭嵩阳见到徐子义现身,心中再无他想,只有惊人战意。
徐子义笑了笑,说道:“很好,我在少林里隐居了三个月,早已有些技痒,你们二人倒也值得我出手!”
吕凤先冷笑道:“你若非徐子义,我也不屑杀你!”
他说了这句话,又后悔。
这句话虽也充满了冰冷之意,但听来却像是跟徐子义学的。
徐子义道:“你的银戟呢?”
吕凤先冷冷道:“银戟已折!”
“哦,那么你的兵刃呢?”
看着面前极其骄傲的吕凤先,徐子义嘴角笑容逐渐消失。
吕凤先慢慢的举起了一只手,右手。接着说道:“我的兵刃,便是这只右手!”
这只手的确很可怕,甚至远远胜于尹哭耗费数年时间所锻造出的青魔手。
只是看着他那只右手,徐子义嘴角消失的笑容,却又再次展露,只是这一次却是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你耗费十年功夫,就练出这种玩具?”
被徐子义不留情面的嘲讽,吕凤先表情明显有些变冷,只是从他眼神来看,他似乎依旧不怎么服气。
“我这只手难道做不得兵器?”
徐子义冷笑道:“只要能杀人,自然可以做的兵器,只是凭你仓促练就的武功,难道就真以为可以胜得过我?”
“你从小练就的银戟都没有信心去挑战郭嵩阳,小李飞刀等人,如今耗费数年才练就出来三根手指,就胆敢来挑战我,是谁给你的勇气?”
说出这句话,徐子义好似天神一般,从高处俯瞰着脚下的吕凤先。
徐子义这一番话好似尖刀一般直接拆穿了吕凤先心中紧锁多年的防线,让他的呼吸却已有些不匀,似乎已有些不安。
“不对!”
吕凤先本能反驳道。
徐子义继续残酷说道:“什么不对!你自己也清楚,百晓生不会错的,所以你才弃戟不用,可是你自小练就的银戟都给不了你信心,区区几年功夫练就三根手指就真的比得上你的银戟吗?”
“我本以为你是个骄傲人,可现在看来你其实不过是个将脑袋藏在裤裆里的懦夫!”
吕凤先的童孔在收缩,心也在收缩。
“若是以前的你,我或许还有几分兴趣!但是现在……”
说道这儿,徐子义不由残酷摇头。
“出手吧,如果你还有出手的勇气!”
生平第一次,他忽然尝到了羞侮的滋味,他的手似已在发抖。
可是看着面前的徐子义,吕凤先还是不甘心,只听他大吼一声,右手三根手指顿时划破长空。
他这三根金属铸成的指头,堪称三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一般,蕴含他心中多年的怒火和不甘,赫然向前击出。
只是一个人的心在交战前就动摇的话,胜算本就不多了,而且更何况,他早已在十年前就没了一个武者最重要的信心!
面对吕凤先三根金属铸成的指头,徐子义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赫然便迎了上去。
然而面对徐子义一根手指,吕凤先好似金属铸成的三个手指却是剧烈一颤,接着退后数步,很明显二人胜负已分。
只听吕凤先闷哼,徐子义这一根手指已经刺进吕凤先胸口。
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众多,徐子义早在飞狐外传时就曾在少林寺藏经阁内得见不少少林指法,只是当初他修为尚浅,不能将其运用自如。
如今徐子义不仅神功大成,又身兼少林镇寺之宝易筋经,如今使用起少林的武功来,好似如虎添翼!
刚刚徐子义这一指看似简单,其实却是使得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无相劫指,而这无相劫指乃是一股纯阳真气炽热非常,中招之人必定全身焦黑如火烧一般。
吕凤先中招之后,周身衣物顿时焚尽化作飞灰,至于他整个人也好似遭遇火焚,整个人宛若焦炭一般!
目睹这一幕,一旁的郭嵩阳神情不由微变。
如此诡异至极的指力,他平生简直是闻所未闻,而一旁的知客僧则是张大了嘴,看样子也是极为震惊。
其实他们是有所不知,这无相劫指本就是纯阳真气伤人,配合上徐子义大成的九阳神功足以将一个大活人焚为干尸。
刚刚还只是徐子义有所留情,不然吕凤先的下场只会更惨!
“我不杀你,因为你已不值得我出手!”
明明可以随手取走吕凤先的性命,徐子义却偏偏收手了。
吕凤先跪在地面上,生平第一次,他不仅尝到了羞侮的滋味,也接着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这是双重的痛苦!
这也是双重的打击,他的“自尊“和”自信“都已被打得粉碎。
他不仅手抖得更剧烈,就连整个人也不禁颤抖起来!
这一战吕凤先还未出手,就已败了。
他心里先已承认自己败了。
这一战他虽未死,但整个生命与灵魂却已全被摧毁,信心和勇气也已被摧毁。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如今我还缺一个车夫,就罚你当我的车夫吧!”
看着早已失去勇气,信心的吕凤先,徐子义却是冷然开口。
作为一个失败者,吕凤先这时候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不久前高傲的他,则极其反常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