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坏血病氏族鼠人大军像是大片翻卷而来的黑色海浪,奴隶鼠们出刺耳的尖啸,背负破损的战刃,四脚并用在平原上快速凶猛地移动,与东边巴托尼亚的步战随从们交叠在一起,覆盖了视线中所有的暮色。几乎是两军接触的瞬间,就有大片血光闪现。一时间,尖叫声、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次元枪声混为一团,各种魔法声像是在海底爆破的船只,在死亡阴影扩散的夜幕下绚丽绽放。
数不清的斯卡文鼠人从林中倾巢而出,他们漫山遍野的身影会让任何一支敢于直面鼠潮的军队产生绝望,但唯独无法动摇满怀荣誉感的巴托尼亚人。
在巴托尼亚,湖中女神无形地鼓舞着所有爱国志士,即便是最孱弱的老农,给他一根矛,让他往前顶,他准会照做,同时心怀希望,虔诚祈祷。
夜幕中的阴影如同死神莫尔挥下的镰刀,收割着凡人脆弱的生命。
奴隶鼠与巴托尼亚步战团舍生忘死地激斗着,战斗之艰苦出乎双方意料之外。
奴隶鼠后方,拥有良好视野的矮丘上,克鲁克沙克命令数支次元抬枪小队架设好长枪筒,瞄准巴托尼亚人扎堆的地方射击。震耳欲聋地枪声此起彼伏,抬枪发射的高速子弹,由精致的次元石制成,足以穿过护盾,胸甲,或者一个重甲骑士的身体部分,同时因为次元石的剧毒,如这些发光绿弹穿过或嵌入肉体,那么造成的损坏会是是相当大的。
超远射程的次元抬枪一加入战场就令得波罗德尔步兵团遭受重创,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对面的奴隶鼠同样有不少倒霉蛋被自己人射杀。
相比与拥有强大远程火力的鼠辈,巴托尼亚弓箭团皆是由临时召集起来的农奴组成,高贵的骑士老爷们不屑使用远程武器,却又不得不依赖这些老农射出的阵阵箭雨杀伤敌军。
老农们的射击技艺或许比不上高等精灵与木精灵引以为傲的长弓手,装备也没有黑暗精灵的连弩手精良,但他们在领主的带领下,拥有着高昂的士气,同样是一支战力不俗的远程部队。
心怀保卫家国的决心,这些老农硬是顶着擦耳而过的次元弹,奋力拉弓朝上空抛射,杀伤鼠人前锋。
两军先头部队在平原中贴身肉搏,以命换命。
噹~噹~噹~
倏然,一声声诡异的钟声在鼠人大军后方响彻,像是有什么地位尊崇的人物从出阵,严阵以待地氏族鼠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在所有人眼中,一辆布满尖刺的大型战车载着不祥的巨钟缓缓出现在战场上,身形庞大的鼠巨魔蹲在搭板上,用力拉动爪中的拉绳,奏响诡异的钟声。
衣着褴褛,手持法杖,举止癫狂的瘟疫系灰先知站在巨钟上用斯卡文鼠人的语言高声宣告着大角鼠的旨意。
尖啸丧钟,这是献给大角鼠的不洁战争祭坛,上面恶兆钟声既能激起斯卡文鼠人心中的邪恶,也能唤醒敌人心中的恐惧。
灰先知的出现引发了万鼠狂潮,他手中的法杖挥动间释放出致命的疫病,空中弥漫着瘟疫与毁灭,顺风裹挟到巴托尼亚阵营,越来越多的士兵浑身长出可怖的瘟疫疱疹,紧接着肺部窒息,口吐白沫倒在尸堆中。
巴托尼亚军队不断受着重创。所幸艾博里克手下有着几位魔力强大的女先知,源源不断的祈祷降下女神的神迹挽救了大量士兵的性命。
徐徐的海风从远处拂过掀起了战马的鬃毛,却完全无法撼动这些经受过训练的坐骑,它们躁动不安地用前蹄刨着土,亦如背上英姿勃发,迫切求战的骑士主人。
担任前锋的步战随从和巴托老农组成的方阵已经与鼠人交战至白热化,每时每刻都有身影大片大片地倒下,艾博里克大公骑着威武的顿佩特,立于高丘上,长长的蓝色披风载着黑发垂落在马鹫背上。
顿佩特是大公的私人马鹫,在他还是一名年轻的骑士时就伴随在其身侧,是这一可怕物种中特别可怕的存在,矗立于一群披甲战马中鹤立鸡群般引人瞩目。
艾博里克大公为人坚毅沉稳,富有大局观,又热爱自己的子民,劳恩国王曾经高度评价他,定如无尽之海,动如狂澜怒风。
眼见鼠人臭名昭著的次元抬枪小组和灰先知先后加入战场,大公明白是时候发起一场暴风般地冲锋,一举歼灭敌人了。
顿佩特舒展羽翼,大公戴上圣杯骑士华贵的头盔,敏捷地翻上马背,抽出长剑向身后的威风凛凛地王国骑士团高声呼喊,“在敌人面前无所畏惧。为人勇敢正直,方得神明垂爱。诚实求真,死亦无悔。保护无助的人,为女士和国王献出生命,现在是时候履行我们的誓言了。跟着我,将这群肮脏的鼠人碾为尘埃!”
随着响彻战场的呼应声,艾博里克大公乘坐着顿佩特高飞入上空,率领着下方上千名骑士朝着鼠人大军发起声势骇人地冲锋,剑锋直至灰先知。
巴托尼亚的骑士们为家国而生,秉持荣誉而活,为神明而死,毫不犹豫,理所应当,身先士卒,总是最坦然地奔赴命定之死。
所有人都有必须为之而战的理由,在前赴后继的战争之路上,战斗的理由从来都是这么简单。
这片富饶的土地,是骑士为之奋斗的家园。
身似猛虎,心若琉璃,为信仰而战,那就无惧沙场裹尸还,这就是巴托尼亚骑士们崇尚的骑士之道。
他们中的最强者,圣杯骑士是一个好人在中古世界所能达到的最强形态,每一位圣杯骑士都是一个最平凡的,却胜过万篇史诗的传奇。
再也没有什么比事迹比跟随一名圣杯骑士亲自率军发起的冲锋更能引起巴托尼亚人的共鸣,原本颓败的步兵哪怕拖着重伤地身体也要往前冲,甚至一些狂热的巴托尼亚老农还簇拥一具死去圣杯骑士的遗骸加入了冲锋浪潮。
大地剧烈震颤,奴隶鼠们迅速溃败,身体被长枪贯穿,被千万马蹄践踏为肉泥,即便是他们身后训练更加有素的氏族鼠也无法阻挡巴托尼亚骑士们的搏命冲锋,军阵如纸般被杀穿。
惶恐的克鲁克沙克孤注一掷下令所有风暴鼠加入战场,可面对巴托尼亚势不可挡的铁蹄不论是气势还是实力方面都差了一大截。
与此同时,赫默和伊莱登骑乘着黑色骏马,被迫深陷绞肉机般的战场中心。
身前无数风暴鼠手持长戟尖啸着杀过来,身后巴托尼亚的骑士们震天动地地奔腾已经近在咫尺,赫默战甲下的衣摆甚至被他们带起的劲风掀起,猎猎作响。
如果说开始赫默还抱有一丝希望,此时此刻心也凉了下来。
他没有预料到艾博里克的大军会出现在这里,也高估了一个人在战场上的能动性,他和伊莱登两人在大军面前太过渺小,宛若沧海一粟。
望着无际的战场,深深地自责与无力感涌上赫默心头,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此前竟一语成谶,却没想到体会报应的居然是自己。
四面楚歌,坐下的黑暗骏马已经到了力竭边缘,呼哧呼哧地喷着粗重的鼻息,赫默避开交战最为激烈的地方,尽可能地想要保护它,但鼠人数量众多,混乱之中,黑暗骏马还是受到了不少伤害,没过多久一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长戟斩在马腿上,黑暗骏马登哀鸣一声马失前蹄。
赫默与伊莱登反应不及跌倒在地,猩红的鲜血喷上了赫默的黑色铠甲,染红了伊莱登的衣服。赫默自从成为了恐惧领主和这匹黑暗骏马历经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斗,此时胸腔中已是满满的愤怒:“该死的老鼠!
”
没有给他发泄的时机,陡然间数不清的鼠人手持着长矛与战戟围了上来,赫默拔剑还击,将冲上来的鼠人一一斩杀,他只管挥舞着领主剑,将伊莱登保护在身后,凶狠地刺向每一个袭击他们的敌人。
瞬息万变地局势使得伊莱登无法安心凝聚大型死亡魔法,只能释放一些小型魔法点杀冒失冲上来的氏族鼠。
两人面对源源不断涌来的氏族鼠部队,体力渐渐透支。而每次看到那些鼠人被剑刺中血液像泉涌一般,赫默的神智更是接近了崩溃边缘。
战场上有太多人死去,号角与铁马嘈杂的声音在耳旁交织,寒风自战场的另一端袭来,卷起恐惧的声浪,扬起刺耳的嘶吼,吹散了空中的云朵,吹散了赫默的闷哼声。
不知什么时候,他挨了一刀,手中的长剑差点掉落。数秒后,鲜红的液体顺着战甲的边缘流出,渐渐染红整个护腿和战靴。
身后的伊莱登耗尽了所有魔力,可仍有无数鼠人发了疯似地杀过来,女术士望着赫默的侧脸,露出惨然地笑容,“看起来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赫默。”
死亡总是在不经意之间降临,所以人生才会如此戏剧化。
伊莱登知道自己终有一死,却不曾想会死在这异国他乡。
不能魂归戈隆德,真是…遗憾啊。
“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绝对不会,相信我。”
忽然,赫默回过头,认真地盯着伊莱登,死亡魔法昏暗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皮肤一片惨白,眼睛暗蓝,像是不见底的深潭。
“我会把你活着带出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赫默一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
这一刻,伊莱登突然愣住了,面对赫默毅然决然的神情,她想反正世间无聊,如果能陪着喜欢的人一起赴死,倒也不错。
蓦然,就在伊莱登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有无尽的紫色迷雾从赫默身体中冒出来,瞬间吞噬了两人,笼罩了这片区域。
隔着浓浓迷雾,她的感官极大被限制,只能依稀听见周围的哀嚎声和隐约地看见虚幻的雾里有一个数十米高的巨大身影缓缓走出。
等她走出迷雾经过自己面前,伊莱登这才看清楚,那身影居然是一名令人不寒而栗的色孽大魔,她脸颊一半为狰狞的恶魔面孔,一半是似锦的白玉美人。
一面精致的金边镂空面具下,属于恶魔的半张脸庞若隐若现,另一半完美容颜摄人心魂,以斯穿着挂满了宝石与金丝雍容的华衣,迈出脚步的姿态一如夜幕下最尊贵的女神,微微仰着头,眼中空无一物地饶过了楞在原处的伊莱登。
双面君王行走在极度恐惧鼠人的军中,无情地掀起腥风血雨,优雅地屠戮宛若迷人的战舞,利刃挥过之处,脚下的鼠人没有一个死得全尸,要么没有脑袋,要么身子上只有一个脑袋而无四肢,穿肠破肚,碎肉四溅,浓浓的血腥味在弥漫。
她抓起一名风暴鼠的脖颈,见其不断挣扎,像是为孩子拔牙的医生一样温和地说道:“真是脆弱且丑陋的生物啊,为什么要苟活在世间呢?别乱动,否则会死地很难看哦。”而后咔嚓一声,轻描淡写地捏碎了对方的脖颈,像是抛死狗一样丢飞。
“想要活命就好好跟上我,凡人。”以斯回过头对渺小的伊莱登轻笑,声音重重叠叠地回响在女术士耳旁,“你的情哥哥不是很喜欢我的降临,所有我的时间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