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济见九卿和其余重臣纷纷同意了自己的政举,满意的颔首环视一眼,道:“此事待中南半岛总布政使司和总都司成立,且吏部拟好名录发下任命文书后,工部先找吕原、原杰两人商讨具体的操作方案,在这期间,但有愿意去中南半岛参与矿山开采的商行,可直接到工部接洽商讨,并找户部询问矿山的购买价格,并提前沟通好成品矿产的售卖价格,户部尚书陈循,就此列一个策划说明书出来——嗯,矿产成品按照市场价来决定,陈尚书心里要有个数。”
肯定得比市场价低很多。
众人又愣了一下。
卧槽!
陛下这算盘贼响啊。
方才还以为大明的权贵和地主集团、富贾去中南半岛开采矿石,是自己去操作,感情还是需要从户部和工部花钱购买开采权。
这又是一笔巨额财富。
搞不好到头来,是国家在中南半岛赚个盆满钵满,去开采矿山的商行只能喝点汤,可大家刚才已经附议,此刻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朱见济当然不会这么阴损。
好歹是让利,那也得让地主和权贵集团看见自己的诚意,笑道:“矿山开采按照十年、二十年和三十年开采期作为三个档次出售,诸位卿家放心,价格不会太贵,既然国家在推动民间资本去中南半岛开采,肯定就要让他们赚个喜笑颜开。”
众臣这才松了口气,广安陛下仁厚啊!
有钱大家一起赚。
这样的天子才是咱们权贵集团、地主阶层和上层建筑选出来的优秀代表嘛。
朱见济笑道:“那无事的话,诸位卿家就告退罢,回去后好好想一下,为中南半岛总布政使司和总都司,好好推荐一点人才!”
再次提醒你们,这是给你们捞钱的机会,赶紧推荐你们自己的亲信。
眼角余光看见于谦欲言又止。
心里倏然一动。
猜到了于谦想说什么。
咳嗽一声,补充了一句:“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个举荐和漠北三大承宣布政使司一样,杭尚书、白尚书和陈尚书三人都会负举荐之责,中南半岛那边,诸位卿家举荐的人才,若是在那边做出倒行逆施天怒人怨的事情,导致局势动乱,举荐其人的卿家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责任了!”
这话是下个紧箍咒。
告诉这些重臣,你们可以举荐自己的亲朋好友过去任职,为你们的家族谋取利益,但可不能为了捞钱丧心病狂。
政事还是得给朕办漂亮了。
办不好,都吃不了兜着走!
换言之,举荐的人必须是真正的人才,而不是只知道捞钱的目光短浅的蠢货,毕竟要想更长久的占据中南半岛,大明在中南半岛的官府的施政、治政至关重要。
于谦一听,笑了。
很欣慰的笑意。
这么多年,他一直看着广安帝陛下的每一步都顺风顺水,以前于谦还不担心,毕竟在“格物致知”的改革中,广安帝陛下就算走错了一两步,大明也有实力弥补。
但这一次在中南半岛设立总布政使司和总都司,却是容不得半点错。
如果只是为了土地改革而和权贵、地主集团进行利益交换,从而导致中南半岛成为一个混乱污浊之地,得不偿失。
但陛下显然想到这一层了。
如此广安帝……
于谦是真的觉得放心了。
不论是推动大明的‘格物致知’还是治理国家层面或者是地方上的政事,广安帝陛下的思维、作风和能力,都已无可挑剔。
千古帝王,稳了!
于谦倏然觉得浑身轻松了下来。
此生无憾矣。
有生之年,大明疆域倍增,人口倍增,且军事、经济实力傲立宙宇之巅,肉眼可见,大明只要不再出现土木堡之变那样的断头事,基本上就是百年盛世,将拥有史上最长盛世!
而他于谦有幸目睹了这一切。
这一切,也有他北京保卫战的功劳。
身为大明臣子中国儿女,这一刻,于谦彻底的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又生出一股期待。
不知道广安帝陛下要如何来推进土地改革,土地兼并问题是历朝历代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导致王朝衰弱、崩溃的罪魁祸首。
陛下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基本上就要和始皇帝平起平坐了。
而如果大明真的解决了土地兼并问题,那前景之远大……于谦已经想象不出,那时候的大明究竟会发展成一个什么样的盛世。
远迈汉唐!
群臣告退,朱见济把杭敏留下,于谦也没动,等众臣退出文华殿,于谦才起身道:“陛下,微臣想请教一事。”
朱见济看着于谦,笑道:“堡宗?”
于谦略感意外。
朱见济道:“朕能知晓于少保担心此事,倒不是和于少保心有灵犀,而是你我君臣心知肚明,日本大顺朝的堡宗究竟是何人,朕也便明说了罢,确实就是菜庙里的那位,当然,堡宗也将永远立在菜庙里,可惜了,因为朕把大明打造成当下的盛世模样,堡宗在土木堡之变对大明的祸害的后果和严重性,被大大降低了。”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堡宗的土木堡之变,反而是大明的涅槃之始。
所以后人对堡宗的感观,可能不会太恶劣了。
毕竟当下的大明走在新时代的路上。
如果大明土木堡之变后,没有自己的出现,而和历史上一样,不断走向衰亡,那堡宗才会被钉在千古耻辱柱上。
现在?!
堡宗只是大明盛世前的一个笑话罢了。
于谦道:“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去处理日本的问题?”
朱见济道:“南海舰队成型后,又或者是等大顺朝统一日本后,所以从某方面来说,台湾、交趾和日本,都是堡宗为大明立下的汗马功劳。”
于谦沉默了一阵,“老臣老矣,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那一天,所以有个不情之请,若那一天到来,还请陛下给他留点尊严。”
毕竟也曾是大明的君王。
朱见济笑了笑,“尊严是靠自己去争取的,于少保,此事不容讨论,你也别为他求情了,朕只希望你好好养好身子,看一看我大明在朕的治理下,最终会达到一个何等的高度。”
于谦叹了口气,心里暗道了一声,怕是看不见那一天了。
人最了解自己的身体。
于谦近来感觉不好,在兵部治事时总有些力不从心,现在兵部大部分事务,已经交给何健处理,于谦基本上不过问了。
而且早已过了做梦年纪的老朽的他,近来总是做梦。
梦见太宗陛下和宣宗陛下。
也梦回了北京保卫战。
还梦见了少年时期在心中出现过的,最终却只是人生路上的一道彩虹的那个小姑娘。
于谦知道,这是身体的老朽,心的老朽。
是他的夕阳到了。
人活其实古来稀,他已经七十七岁。
风烛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