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后。
天子越发的昏庸,令得朝政更加混乱,妖魔四起、匪患出没、强敌环伺,战祸不断,令百姓苦不堪言。
真的是应了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过,朝堂中也有出淤泥而不染者。
兵部尚书傅天仇,一向为官清廉,疾恶如仇,曾多次向天子谏言,结果反倒惹得天子不快。
去年,天子不知从何处请来了一个法号“普渡慈航”的和尚,赐其金袍,号金袍法师,同时还册封为国师。
上行下效,朝中不少大臣纷纷攀附金袍法师,有事没事便去庙里讨好巴结。
傅天仇终于忍不下去了,在上朝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次进谏,劝皇上以国事为重,不要事事都听国师的云云。
这一次,终于闯下大祸了。
最终落下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剥去官职流放千里。
负责押送傅天仇的,是一个姓左的千户。
在离京之前,左千户收到了上头的暗示,暗示其在半路动手做掉傅天仇。
毕竟,傅天仇为官多年,德高望重,还有不少亲信手下,做得太明显了怕引起朝中动荡。
这个任务对于左千户来说,无疑于是一个烫手山芋,令他左右为难。
左千户乃是武将出身,虽然不是傅天仇的手下,但一直以来对傅天仇很尊敬。
让他对傅天仇下手,他是真下不了手。
但要是不下手的话,回到京城恐怕也很难向上头交差。
一路上,左千户对傅天仇还是挺照顾,没让他吃一点苦头,水和食物也是按时供应。
再说许长安这一边。
这日傍晚,许长安来到了一处四山环山的小镇,并走进一家酒馆随意点了些酒菜自斟自饮起来。
酒馆里有几桌酒客,顾自聊着天。
突然间,许长安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正义山庄。
“不知你们听说没有,正义山庄最近闹鬼……”
旁边的伙计当即接过话来:“正义山庄?那可是一处出凶宅,劝你们千万不要去。”
“哦?小二,不妨讲给大家听听。”
那伙计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表现的机会,清了清嗓子,像讲评书一般讲了起来。
“话说那正义山庄,也不知荒废多少年了。据说,山庄的主人以前是个英雄豪杰,乐善好施,广交天下朋友。
殊不知,却也因此而招来横祸。
有个江洋大盗为了躲避官府的通辑,易姓换名混进了正义山庄。
这倒也罢了,这家伙却色心不改,眼见山庄主人的小妾长得漂亮,竟然用迷香将之迷倒,然后……”
“然后什么啊?”
“我说伙计,你别卖关子啊?”
“赶紧讲,然后怎么样了?”
伙计干咳了一声:“总之大家都懂的……事后,那家伙威胁那小妾,说只要她敢讲出去,那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山庄主人肯定也容不下她。
这家伙用这样的方法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那些女子为了自己的名节,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对人讲。
但那小妾的个性却十分刚烈,而且也很聪明,不哭不闹,以免对方杀人灭口。
之后给丈夫写下了一封遗书,讲明了情况之后投河自尽。
山庄主人看到遗书之后自然是悲怒交加,拎着刀去找那家伙算账。
结果,那江洋大盗却不知怎么闻风而逃,山庄主人放话说,就算那家伙逃到天涯海角,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杀。
没料想,那个江洋大盗竟然先一步出手,带了几个同伙在井水中下毒,令得全庄上下中毒,然后又毫无人性地展开屠杀……”
听到这里,一个酒客不由怒而拍桉:“这种人简直是丧尽天良!”
“可不是……”伙计叹了一声:“据说,那伙人连下人也不放过,全庄上上下下三百余人无一活口。
那伙人拿走了山庄里的金银珠宝,然后逃之夭夭。
之后,那山庄就变成了一处凶宅,毕竟死了三百余人,怨气冲天,不闹鬼才怪。”
“原来是这样,看来以后得绕着点路走。”
“对对对……”
许长安听到这番话,不由心里一动,从身上摸出一小锭碎银放到桌上,随之起身而去。
来到外面,许长安冲着路边一个妇人问:“大嫂,请问正义山庄怎么走?”
没料,那妇人脸色一变,仿佛见鬼一般,话都没回一句便匆匆忙忙走了。
“这……”
许长安一脸无语。
好在,一个老者走过来主动搭话:“我说后生,你打听正义山庄做什么?”
“听说那里闹鬼,我好避开一下……”
“哦,对对对,你要去县城?”
许长安顺口道:“是的。”
“那你得多绕些路……”
老人好心地讲解了一下路线。
“多谢老人家……”
许长安拱手道谢了一声,随之转身而去。
不久后,老人似乎感觉怀里多了个东西。
一摸,竟是个小小的瓶子。
“奇怪……哪里来的?”
老人一脸疑惑,下意识拔开瓶塞。
顿时,一股药香袭来,令人精神一振。
瓶子里装了两颗小拇指大小的丹药,老人摊在手心,犹豫了一会,又下意识看了看四周,终于还是忍不住服下一颗。
丹药入口即化,满口生津,唇齿生香。
虽然老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也明显感觉到这丹药绝非凡品。
服下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年轻的时候,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走路也有劲儿了……
“难道……”
老人转过身看向许长安离开的方向。
愣了一会,不由一脸虔诚,合手拜了拜。
他心知,自己怕是遇上异人了。
的确,这丹药是许长安放在老人怀中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丹药恐怕是千金难买。但对许长安来说,不过就是费点工夫炼炼丹而已。
时间,他有的是。
入夜。
月色惨澹。
许长安来到了正义山庄外面的一片树林中。
此时,他已经扮成了一个书生模样。
走了不远,突然刮来了一阵风。
“桀桀桀……”
随之,半空中回荡起一阵怪笑。
要换成普通人,大晚上的在荒山野岭听到这笑声,恐怕会吓得惊魂失魄。
许长安则装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抬头挺胸,高声吟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没想到,来了个书呆子……”
不远处的树上,一个女子不由捂嘴窃笑。
另一个女子则道:“怕就怕遇上这些书呆子,一副地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哼,我就不信了,装模作样,看我吓吓他……”
说话的两个女子乃是一对姐妹,姐姐叫傅清风,妹妹叫傅月池,她俩的父亲,正是兵部尚书傅天仇。
姐妹二人自幼习武,常在江湖中闯荡。
听闻父亲被流放,姐妹二人气愤不已,决定在半路动手救下父亲。
追随姐妹二人还有十几个人,都是一些江湖义士或是傅天仇曾经的亲信手下。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正义山庄闹鬼事件,其实就是傅清风一行人等在扮鬼吓人。
因为姐妹二人已经摸清了押送的路线,经过反复的观察与商量,最终决定在正义山庄附近动手。
为了防止有人扰乱营救计划,这才想出了一个扮鬼吓人的方法,也防止一些不知情的路人进入山庄。
许长安一边吟诗一边缓步前行,突然间,一个身穿白色衣裙,披头散发的女子从半空中飘了过来……
还真是她们!
虽然傅月池用头发遮着脸,但并不妨碍许长安认出她来。
于是,许长安配合地停下脚步,口中依然大声吟诗:“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傅月池眼见没吓跑这个书呆子,干脆憋着嗓子,伸出双手……她的手上戴着一副长长的指甲,上面还染了鸡血,看起来的确有些瘆人。
“还~我~命~来……”
她故意憋着嗓音,带着颤音飘了过来。
结果,许长安却道:“姑娘,你有何冤屈?不妨讲出来,说不定在下可以帮你。”
傅月池:“……”
这时,隐在暗处,一个名叫大壮的汉子不由皱眉道:“这小子怎么不怕鬼?”
“唉,这些书呆子还真是难对付,看来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苗子,你上,让这小子吃点苦头,别伤了他就行。”
“好的!”
紧接着,一个夜叉小鬼从暗处冲了出来,张牙舞爪扑向许长安。
“砰!”
没料,刚冲到面前却被许长安一脚踹翻在地,身上的伪装也飞到了一边。
许长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你们装神弄鬼……”
大壮忍不住喝了一句:“可恶,这小子扮猪吃虎,大家一起上!”
“等等!”
傅清风及时喝止,并从树上飘飞而下,上前几步冲着许长安拱手道:“这位公子请见谅,我们并非有意扮鬼吓人,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
“对,总之我们没有害人,只是将人吓走便是,希望公子能够理解。”
许长安回道:“那万一遇上胆小之人,把人吓死了怎么办?”
“这……”傅清风愣了愣。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傅月池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道:“哪有那么胆小的人?”
傅清风当即喝道:“妹妹,不要多说了,总之是我们做的不对。”
傅月池都了都嘴:“不说就不说嘛……”
这时,傅清风又问:“不知公子到正义山庄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这里闹鬼,一时好奇来看看。”
大壮闷闷道:“别人听说闹鬼躲都来不及,你倒好,还非要来看……”
“难道你们看不出来,这位公子是位真正的高人?”
傅清风这么说,一来是许长安刚才小小露了一手,二来,也算是给许长安戴顶高帽子,也好缓和一下气氛。
许长安见好就收,笑了笑:“姑娘过奖子,在下也不过就是学了一些防身之术。”
苗子爬了起来,揉了揉腰,苦着脸道:“你这哪里是防身之术?我练了十几年武,都没回过神来就被你给踢飞了,现在的读书人都这么厉害了么?”
“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傅清风冲着一众人喝了一句,随之再次冲着许长安拱手道:“小女子傅清风,想来公子也是常走江湖之人,不知如何称呼?”
许长安回了一礼:“在下许长安,刚才的事是个误会,还请那位兄弟多多包涵。”
苗子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已经脚下留情了。”
这时,傅清风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
许长安应了一声,随着傅清风走到一边。
傅清风下意识看了看四周,随之道:“看公子一身正气,想必也是英雄豪杰。不瞒公子说,我们在此装鬼吓人,是不想让人打扰。”
“哦?难不成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
傅清风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是的,我们要救一个人。”
“救谁?”
“救一个朝廷忠良之臣。”
“难道……你们要救兵部尚书傅大人?”
傅清风吃了一惊,脱口道:“公子怎么知道?”
许长安笑道:“现在能称为朝廷忠良的大臣可不多,而且在下知道,押送傅大人的队伍正好要经过此地。
还有一点,姑娘叫傅清风,所以在下猜测,姑娘是傅大人的女儿对吧?”
傅清风苦笑道:“公子真是聪慧过人……没错,我和妹妹月池打算在此劫道,救下父亲。”
“原来如此……在下一向敬佩傅大人的为人,如今傅大人被奸人所陷害,在下不才,愿助你们一臂之力。”
一听此话,傅清风眼神一亮:“公子真的愿意帮我们?”
“如果姑娘不嫌在下碍事……”
“怎么会?公子愿意相助,清风求之不得,请公子受清风一拜!”
说完,傅清风冲着许长安由衷捐了一礼。
许长安笑了笑:“你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万一我是朝廷的人呢?”
闻言,傅清风愣了愣,随之也笑了笑:“不会的,也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公子,我……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总之……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有一种莫名的……”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本想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但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说这样的话,她自然不好意思讲出口。
这时,许长安的指尖突然释放着一缕金光,并在傅清风额头点了点……
傅清风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似乎打开了一段尘封的记忆。
一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盘旋:聂小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