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金刚在千户胡兰卿的陪同下出了诏狱。
齐鸿则留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四人是气不打一出来。
先是“砰砰砰砰”拍了在四人的铁盔上,一脸怒其不争的说道。
“你们几个兔崽子,他娘的喝酒也就算了,还大模大样的,我们站着看了半天,要是不咳嗽两声你们都发现不了吧?那耳朵就不能警醒一点?喘气用的?”
四人都低着头,陪着笑。
“齐头,这不是您跟胡千户还有高公公都是高手吗,我们这一时失察了。”
“对对对,齐头,你现在功力肯定又精进不少。”
“少说这些没用的,在人家皇城司的中官面前把咱们绣衣卫脸都丢尽了...”
齐鸿骂完了之后,又瞪了几个人一眼,“好好当差,别在出了什么纰漏,里面那个方涯有什么动静及时回报,胡千户现在估计顾不上找你们几个的后账,行了我走了,吃你们的,酒少喝,别误事。”
“好勒齐头,要不您一块喝点?”
“...我喝你个头。”
魏十一又挨了一下,目送着上司离去,几人相视一笑。
“来来来,继续继续,刚才说道哪了?”
另一边高金刚和胡兰卿出了诏狱,来在了绣衣卫的大堂,主位帅桉上坐的却不是绣衣卫的指挥使田养心,而是一名年轻俊俏的锦衣公子,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拿着一张纸正仔细看着,正是城阳公主赵元殊,手中拿着的纸则是今天捷报的摘抄。
身后站着两个女婢,青桃和红芍。
绣衣卫指挥使田养心和两个指挥佥事罗克镝,朱五以及几个千户都在下面站着,低头不敢直视,态度谦卑。
“怎么样了。”看见高金刚和胡兰卿回来,赵元殊也没抬头,随口问道。
高金刚拱手道:“回殿下,那方涯虽然没有立即吐口,但我看的出来,他的心智已经乱了,想来已经动摇了。”
赵元殊点点头,也不说话,下面站着的人也都不敢言语。心里却对上面坐着的这位贵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方涯这种红莲道舵主,圣公的嫡系,一旦真的松口,或者直接投靠朝廷了,那么对于红莲道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能让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度,也是因为赵元殊的耐心算计。
在被抓获的前几个月里,一心求死的方涯受尽了刑罚,但却熬了过来,半个字都没松口。
当时无论是皇城司还是绣衣卫,都拿这个方涯没什么办法。
回报到赵元殊这里的时候,这位公主殿下只是吩咐停止用刑,给他治伤,同时要防止他自尽。
而在他伤好了以后,却又几个月不闻不问,只是让他修养。
正是这几个月的修养,把初时一心求死志气给磨的差不多了。
从那样的酷刑中都活了下来,必然会有求生之念,在加上赵元殊又要公开给他封官,只要这消息传出去,方涯必然会被红莲道当成叛徒。
因为半年多都过去了,方涯不但没死,还好好的活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投靠了朝廷。
最少在红莲道的人会这么认为。
当一个人坚定的死志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又被过去的同伴视作叛徒,然后会发生什么就都不好说了。
赵元殊放在手中的纸,灵动的桃花眸子看向众人。
“方涯的事先不说了,去年出去巡访的御史和绣衣卫缇骑失踪一桉,有什么眉目了吗?”
赵元殊清冷的声音传到几人的耳中,却是让几个绣衣卫主事之人脸上有些发烫。
指挥使田养心硬着头皮回复到:“回殿下...还没有。”
宣嘉十六年,道君皇帝曾经拍巡察御史和绣衣卫,巡察各道。每一道都有一名巡察御史作为采访使,四名绣衣缇骑作为护卫从旁协助。
大晋疆域广阔,分天下为十二道,岭南道、关中道、淮南道、江南道、河北道、河东道、河西道、陇右道、剑南道、青兖道、朔方道、京畿道。
其中最为富庶的,当属江南道与淮南道,次为剑南道,有“江淮财赋半天下”之说。
而去年排出的十二路巡察御史,最终只回来了十一路。
其中淮南道这一路,一名御史,四个身手不凡的锦衣缇骑,直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不禁让道君皇帝和御史中丞,甚至宰相们都大为恼火。
而绣衣卫方面,对失踪的四名缇骑也同样是极为关注,但只能是让南京建邺的绣衣卫千户所派出人手明查暗访,而上京城跟淮南道和建邺之间都是千里之遥,走水路也要二十天,到现在也没有回音。
一时间田养心也觉得这事有些难看,于是抱拳道:“臣请命,亲自去一趟淮南探查。”
赵元殊思虑片刻,然后道:“算了,这事先放一放,叔父没在往南边派人就是心里有数,等上谕吧。”
“是。”
等公主一行人离去,田养心等一众人才算送了一口气。
“陛下也真是目光如炬,满上京城的青年才俊也就只有傅三郎君,才能配得上这位殿下了吧?”
指挥佥事罗克镝的一句话,众人倒是都颇为赞同。
毕竟这位殿下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无论是聪明才智,还是武道修为,都是上上之选。
别说女子了,同龄的男子能够跟她一较高下的,也就远在河西道戍边,刚刚夺了青唐国主白牦大纛的傅津川了。
偏偏这两个强人还是未婚夫妻,倒显得道君皇帝有识人之明了,挑了个好侄女婿。
如今的傅津川,是百战骁将,威震天下。可是早几年,傅三郎在上京城勋贵将门之中可没什么好名声。各家大人教训子弟的时候多半会说“好好习武读书,不要学那傅三郎,只知道在市井跟一群游侠胡闹...”
但从去年开始,风评可就变了,“看看人家傅三郎,不满弱冠就打下如此名头,像你整天无所事事,成的什么体统?”
从“顽劣不堪”到“大晋名将”,不过三年而已。
金乌西坠,上京城又是一片灯火通明。
各种街市店铺又重新热闹起来了,委实白天太过炎热,想出门添置点什么物件,或者想吃些什么的,都没了心思。
吴药师跟护卫阴十三,蹑手蹑脚的走到王府门口,刚要迈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做什么去啊。”
吴药师一听道这个声音,本来还不错的心情立马低落深谷,转过头硬是挤出一丝笑意。
“我去外面转转,逛逛夜市。”
“好啊,我也正想出去转转,一起吧。”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看起来跟吴药师年纪相彷,身穿留仙裙,身材高挑,一双狭长凤目,柳叶眉,皮肤白皙如雪,虽然是女子,但身上却有股英武之气。
正是燕王府的四郡主,奉父命来京城“照看”胞兄的吴明达。
自从这位郡主到了上京,吴药师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以往整日流连青楼楚馆寻花问柳,现在那种潇洒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因为从小到大,吴明达,是唯一说打就敢打他吴药师的人。
偏偏他还打不过,不是不能还手,而是真的打不过...
本以为到了上京城,就能脱离苦海,逃离吴明达的魔爪,但吴药师玩玩没想到他阿耶又把吴明达给派到上京城了,理由是怕他一人在上京没个照应,思乡念亲...
“你呢装纨绔也有个限度,没必要老是往那种地方跑吧?”
看到胞兄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吴明达无奈道。
吴药师摇摇头,他其实想说,他去寻欢作乐,勾栏听曲,也不光是为了装纨绔浪荡,而是为了快活啊...
但这话肯定不能跟妹妹说,说完了肯定又是一顿打。
毕竟那种快话,她是不可能知晓...
“罢了罢了,不去了不去了。”
说罢吴药师跟吴明达回了厅堂里,然后吩咐道道:“十三,找个人去买些小吃的给我,我要狮子糖,胶枣,周记栗子。”
“好嘞。”
阴十三点头下去了,吴明达看着吴药师摇摇头。
“我说你一天能不能有点正事?”
却没成想她这一句话倒把吴药师说火了,“正事?我一个质子在上京城能有什么正事?一个受人猜忌的藩王世子,该有什么正事?”
吴明达听后皱了皱眉头,然后道:“可你就这样下去,不等朝廷怎么样,辽东人心先散了。”
吴药师哧笑着道:“人心?辽东的人心?我还回得去辽东吗?你觉得朝廷还会把我放回去吗?”
“会。”
吴明达斩钉截铁的说道,语气十分肯定。
“一定会。因为如果你不回去,燕王的位置阿耶就会交给二叔。上表奏请兄终弟及。”
吴药师一听这话都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吴明达则看着兄长继续道,“所以朝廷即便是为了不让二叔接手辽东,也会让你回去。不过是早晚而已。”
“毕竟一个是沙场宿将,和一个纨绔世子,他们总要两害相权取其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药师听了之后大笑了起来,“两害相权?我燕王府,替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替朝廷镇守辽东,现在却成了天下之害了吗?”
听了这种诛心之语,吴明达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纠正道。
“不是天下之害,是大晋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