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烈门狼狈北归,身边只有千余骑。
归程途中,嚎啕大哭,也因此得了个“啼哭王爷”的称号。
而在白亭城外的大战,晋军大获全胜,万余晋军加上一万两千藩部从骑,对上筋疲力尽又经历过炸营自相攻杀的数万金帐骑军,结果可想而知。
战死的多为豹师,他们是王族直属,还有些许战意,但是因为缺乏指挥,又被晋军两面夹击,所以在战死万余人之后,余下也都选择了投降。
光是降卒就有两万余。
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大捷。
不过事后晋军的斩首军功,却多出来一万余,因为自相残杀的金帐军也被割下脑袋算作军功了。
在点验军功之后,傅津川直接驱使降卒带着两万颗首级来到两国边境附近,筑起京观八座。
此后数年,河西一带再无南下牧马的金帐牧民。
而战后的晋军,自然是要摆起庆功酒宴,整个营地都灯火通明。
“来,这碗酒敬傅郎君。若无傅郎君奇谋,怎能有如此大捷?”
祁连军使贾师训端起酒碗就提议道。
“对对,这碗酒敬傅郎君。”
史万年也附和道。
薛琮对此确实没有半点的芥蒂,也跟着端起碗。
“这酒啊,我看应该先敬薛将军。”傅津川这边则是把话题转移到薛琮身上。
“若无薛将军当机立断,率军北上驰援,此战还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哈哈哈,那就同饮。”薛琮豪气道。
“同饮同饮。”
“好,痛快痛快。”
这边一碗酒干下,随军作战的遮普华黎却反问道。
“傅家郎君,你如何料定今夜金帐汗国营地会起内讧炸营?”
遮普华黎此战也颇为卖力,铁勒部三千藩骑也立下不少功劳,这时候却是十分好奇。
傅津川一听此言却是微笑不语,一旁的史万年解释道。
“王子却是不知道,此前郎君让我率领数十人扮做金帐鹰师袭杀豹师,这才引得敌军内讧...”
“城外的金帐探子早就被郎君派高手剿杀干净,所以我们才能顺利潜入金帐大营...”
薛琮大笑道:“我听闻傅郎君的计策后也是思前想后,却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
“却有些兵行险招,全赖薛将军与各位将军信任,才能有次大胜,我敬诸位。”
“干。”
傅津川自己知道这次算是运气很好了。但究其根源北境部族众多,政令不通畅,别说豹师和鹰师之间,就是同一个鹰师之间的蒙安之间也都有矛盾。
这才给了傅津川可乘之机。
若是来的金帐将领做事周密些,也也断不会出现如此战机。
而等薛琮率大军赶到,除了部分豹师没受波及还有一战之力,其余的都已经没了作战的力气和心气。
白亭海大捷的消息,很快传到凉州。
节府上下一片惊呼,斩俘数万,这样的大胜,大晋已经很多年没有了。
节度使傅懋修立马写了奏表,然后让报信的信使直接露布飞捷,大张旗鼓的把消息送回上京。
傅懋修亲自出城十里,迎接得胜之师。
一时间,河西军势大震,以至于朔方、河东两路的金帐疑兵都闻之自退。
而此时天下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河西万里之遥的辽东。
燕藩奉诏出兵了。
燕王吴仁光,亲率五万大军西进,六日之内连破金帐十二部,推进上百里,然后与金帐汗国的东路军主帅毗沙门隔着桑仑河对峙。
毗沙门带着一个虎师,两个豹师,征召了四个鹰师,共七万大军。
桑仑河并不宽,最浅的地方人马可以泅渡,但是毗沙门的金帐大军沿着桑仑河布防,严阵以待,竟是随时最好半渡而击的准备。
“却没想到这桑仑河能挡住的辽东勐虎。”
只有二十岁的留只哥面容英俊,穿着一身甲胃,带着毡帽,骑着一匹神骏白马,倒是个十分英武的年轻人。
“挡得住?呵呵呵,留只哥,你未免太小瞧吴仁光了。”
说的是他的堂叔德明,也是大军的副帅。
德明三十出头的模样,头上留着辫发,是个超过两百斤的胖大汉子,眼睛眯成一条缝。
因为太重,鲜有战马驮得动他,所以骑了一匹骆驼看起来比其他人都高了些。
“吴仁光的大军,六天只推进了百余里,换成是你,会打的这么慢?”
留只哥到底年轻些,平素又喜欢射猎演武,说起这种算计来却是有些茫然。
“或许只是为了求稳?”
德明笑着道:“求稳?他吴仁光什么时候求过稳了?不过是不想跟我交战,故意走慢些,不然以他的脾气,别说六天,两天都够他推过桑仑河了。”
另一个堂叔谋里改也笑着道:“留只哥,你要多跟你父亲学学,不要像你二叔一样,只知道勇勐,要多动脑子。”
留只哥一听二叔,顿时有些沮丧道:“二叔这次倒是挑了个好对手,河西定然是不如辽东这边难对付,这次二叔就算打不下河西,也该能打个胜仗回去,我们这边面对吴仁光是没什功绩可说了。”
几人说这话的时候,却还不知道失烈门兵败河西,狼狈的只剩下千余骑仓皇逃回。
德明却不以为然道:“河西那边也不好对付,依我看失烈门讨不到什么便宜。”
谋里改轻蔑道:“就算是河西赢了,也不过是占了跟青唐人两路合击的便宜,我们这边却要独自面对吴仁光。你让失烈门来对上吴仁光试试?”
辽东勐虎吴仁光,哪怕是在金帐汗国,也同样没有人敢小觑。
一直信鹰落在了留只哥的手臂上,他打开信之后,确实目瞪口呆。
甚至不敢相信这信上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怎么了留只哥,你这样子就像失了魂一样。”
留只哥又看了一遍,然后让马旁的侍卫递给堂叔德明。
德明本不以为意,但是在看过之后也是被上面的消息惊呆了。
“失烈门居然这么废物?那可是六万大军啊...”
谋里改诧异道:“你们再说什么...”
等他看过以后,也被消息惊到了。
毕竟那是六万大军,拿不下小小的白亭城就算了,还能发生炸营这种事情,被两万晋军打的几乎全军覆没。
“失烈门真是太废物了,他的勇勐都用在床上的女人身上了吗?两路夹击河西,居然打成这个鬼样子,把我们苍狼血脉的脸面都丢尽了!”
德明直接破口大骂,作为毗沙门的支持者,他并不希望失烈门的西路军能够取得什么像样的战绩,但同样不想看到这种参败。
这对整个金帐汗国在北镜的统治都会造成影响。
毕竟王族直属的豹师一共只有十六个,算上虎师和狼卫不过二十余万人,但这是术律家族统治的根基。
直接没了三个豹师,可以说接下来金帐汗国的首要任务就是要维护内部的稳定了。
而毗沙门在得道消息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喜悦之色,也没有悲悯,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退兵。”
第二日,河对岸的燕军大营,得知对方退兵之后的燕王吴仁光亲自出营探看。
年近五十的吴仁光身材仍旧如苍松一般高大挺拔,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面相威严,留有一把美续,额上的两道狮子眉格外浓密,眼神入刀,注视着正在拔营的金帐大军一声不吭。
“王爷,金帐大军退了,我们要不要趁此机会准备过河追击?”
身旁的副将高德碣提议道。
吴仁光摇了摇头,他还没收到河西大捷的消息,所以对于敌军撤退,却是以为对方的诱敌深入之计。
“严令各营,不得妄动。”
燕王吴仁光是如今大晋国中,唯一的一个异姓王。
手握十几万雄兵,更有诸多藩部听命。
说起燕藩,就不得不提当年叱吒辽东的渤海国。
渤海国在大晋立国改朝换代之际建立,对大晋一直是降而复叛,对金帐汗国也是如此。
太宗皇帝曾经亲征渤海,可惜劳而无功,对此一直心有不甘,后郁郁而终。
临终前留有一道遗旨,“复辽东故土灭渤海国者,可王之。”
后来宣宗年间,大晋发动对渤海的灭国之战,在其他几路大军被渤海大军挡住在幽燕之际,大将吴守恭率军走卢龙道奇袭,一战攻破渤海国王城大宁府。
拿到了灭国之战的首功,宣宗皇帝也信守太宗的诺言,封吴守恭为燕王,世镇辽东。
后来吴守恭故去,燕王之位也就世袭罔替,传给了长子吴仁光。
吴家父子在辽东两代人,三十年时间也把辽东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已经有了尾大不掉之势。
而这三十年间,大晋朝廷经历了宣宗,仁宗,武宗到如今的道君皇帝,虽然仍旧维持这盛世的外表,但盛世光景之下,很多有识之士也看到了危机的到来。
身旁的一个僧人模样打扮的谋士姚秉宽道:“王爷,我看这不像是诱敌,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
姚秉宽法号子聪,河北大族出身,原是天宁寺虚照禅师的弟子,天文、地理、律历、占卜无不精通,天下事了如指掌。后来与吴仁光结识后投入其幕府,成为吴仁光的心腹谋士。
“变故?难道是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