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故名豫章,北望鄱阳湖,是江南重镇。本朝设都督府,督领七州。
自从定南侯张既战死之后,洪州陷落,落入吴逆之手,此后成了叛军重点经营的要地。
最近城中近来也颇有些风声鹤唳之感。建昌被攻破,洪州之北门户大开,平北侯随时都有可能率军南下。
城中尚有一万余兵马,守城虽然绰绰有余,但目前的局势可不是靠守能守的住。
新吴王赵成浚在给老吴王赵德玉风光大葬后,还十分僭越的给赵德玉上了个谥号,“献”。
是为“吴献王”。
当然这只是叛军内部的说法。
除了洪州城,也没几个人认。
而为了挽回目前的颓势,赵成浚这个新吴王也是整日里殚精竭虑。
他清楚,目前形势对于叛军来说,已经到了覆灭的边缘了,唯一的路,就在红莲军身上。
这是在庐州时候就已经筹算好的。
与红莲军合流。
至于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只能说死马当活马医。
造反这条路,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已经没有回头这个选项了。
城上,赵成浚带着亲卫以及王府长史顾乡林,新任中护军王炀正在巡视城防,并抚慰士卒。
毕竟连续的战败对于军心和士气的打击非常大,想要抵御官军的进攻,必须把士气鼓起来,
而赵成浚这个吴王在军中其实还有些人望,除了他之前一直领兵之外,还因为他继位以后给军中发了赏钱。
不过这种士气并不能长久保持,这个道理他是清楚的。
所以他时常出入营中和城上,与士卒亲切交谈,安抚军心。
至于成效,还是有些。
但对于眼前的局势而言,几乎谈不上什么帮助。
“王爷,咱们什么时候能打回建邺啊?”一个建邺出生的老卒问了一句。
赵成浚听到之后笑了笑,“说起建邺,孤也是建邺人啊,孤也想回去看看,说起来秦淮河上的画舫,孤可是没少去...”
说道画舫的时候,众人明显都是会心一笑。那地方,是出了名的消金窟。
“可现在局势危难啊,只有先抵御住官军的进攻,我军才能反败为胜,积蓄力量,杀回建邺,等回去了,孤要请全军将士,共同在秦淮河畔饮酒...”
积蓄力量,杀回去。
这就是赵成浚所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桉了。
至于时间,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王爷,那能不能让我们看看花魁娘子长什么样?”
“好说,到时候让全建邺城的花魁都出来给将士们表演歌舞...”
“哈哈哈哈...”
一时间,城头上的叛军士卒都开始幻想起来...
与一众士卒说笑过后,赵成浚站在城头上,望着城下的赣水,又往北看了看。
不知道在期盼些什么。
“顾先生,红莲道那面还是没人来吗?”
顾乡林摇摇头道:“还没有消息。想来是路途远,这中间又有官军控制的诸多州县,恐怕来不了那么快。”
赵成浚听后默然不语,沉默片刻之后又问道:“若是合流之后,孤该何去何从?”
顾乡林听闻之后,立刻明白了这位新吴王的顾虑。
红莲道缺领兵的将领,缺各级军官,缺军械,缺文士吏员,更缺顾乡林这种有智术超群的王左之才。
但独独不缺赵成浚这样一个旗帜。
议定与红莲合流的时候,赵成浚还不是吴王。那个时候赵德玉已经死了。
等到庐州之后,为了稳定局势,众人把他推上了吴王。当时他脑袋一热,被这一声“吴王”给蛊惑了心神。
但现在他想明白了。
红莲道貌似不缺他这个吴王。
或者说他这个吴王旗帜,好像对红莲军的大业没什么用处。最起码他看来是如此。
所以他有些忧虑,今天也是终于开口问道顾乡林这个伯父昔日里最为倚重的谋主。
“红莲道不需要王爷,但我们需要你。若没有王爷,我等即便是入了红莲军,也再无洗刷叛逆之名的机会。而我们也会让红莲道明白,王爷对他们的大业,会有多大的帮助。”
顾乡林的话,赵成浚将信将疑。
但眼下,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足够了。
而他也不怕这些人会把他卖了。
他从做了吴王之后,就让王府侍卫出身的王炀,做了中护军,统领八百亲卫。
王炀与他年纪相彷,两人自幼还曾经一起习武,关系亲厚。
有这层关系在,他倒也不怕薛顾等人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
至于其他各部,虽然是薛巨鳞和李子春、刘台卿等人在统领,但叛军的水师可还有一万五千人,数百艘战船。
而水师都督汪汀山不是别人,正是赵成浚的亲娘舅。
正是因为有这些因素在,赵成浚这个吴王,并不只是一个摆设和傀儡。
也是为什么顾乡林会推举他为吴王的重要因素。
现在赵成浚唯一担心的就是,跟红莲合流之后,他这个吴王算怎么回事?
所以忧虑之下,他现在急于知道红莲那边给出的条件是什么。
是否还愿意像寿州城下的时候,奉“吴王”为皇帝,以红莲为国教,圣公为国师。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寿州城下红莲密使开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叛军尚有近十万众。
而现在,只有两万余,以及实际控制下的数州之地。
等江南东道的的各州被朝廷收复,那时候局面就会更难看。
甚至他也曾想过,要不然跟朝廷谈谈看,能不能开城投降换条生路?
但他根本就不敢提出来,因为那些参与过的庐州屠城的将领和士兵会直接“反了”,叛军也会立即解体。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就在他望眼欲穿之际,红莲道军师庞知古和元帅方蛟正乘坐着一条叛军水师的战船,航行在鄱阳湖上,只奔洪州而来。
“这鄱阳湖也算是波澜壮阔,去年那场水战没有亲眼目睹,真是可惜啊。”
庞知古凭栏而望,湖上雾气升腾。
方虬道:“这汪汀山真有些本事,把洪州都督府的水师一战灭尽,不然吴王他们早就玩完了。依我看不如直接把汪汀山拉过去,洪州那些人直接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额,最多,最多在带上个薛巨鳞和刘台卿,这两人治军用兵都有一手,剩下的也没什么用...”
庞知古笑道:“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难不成还真给赵成浚那小儿一个皇帝位置?大哥都没当皇帝,先让他做了?”
方虬很是不理解这个庞军师的想法,但他还是会相信对方的谋划。
“元帅以为,天下,皇帝和位置,那个更重要?”
庞知古这一问让方虬直接陷入了纠结之中,然后道:“那不是得先有天下,才能做皇帝吗?”
“元帅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纠结于此?”
“一个名号而已,先给他!”
“我们要天下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