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嘉十九年二月下旬。
攻城的第五日。
王炀刚刚披着明光铠走出原本是个民居的屋子,就看见远处的壕沟藩篱外面已经有很多人了。
投石机等大型攻城器械周围也有许多人正在叮叮当当的修缮。
来到大营门口,薛巨鳞、刘台卿、李子春、赵成浚等一众武将都聚在一起了,商议今日的攻城如何着手。
王炀看着众人问道:“今日还是强攻攀城墙吗?”
这几日攻城战之惨烈,是王炀前所未见。心中难免有些戚戚然。这并不是畏惧,而是有些难以言明的意味。
李子春道:“护城河现在已经有好几处填上了,能够攀城的地方也多了,守军应该没有那么集中了...”
刘台卿却摇摇头道:“想什么呢,寿州这么大个城现在有一万兵,守军还能兵力不足?”
李子春被反驳也不言语,只是皱了皱眉头。
寿州城其实地形不是非常险恶。虽然是号称扼守淮河,却没有把城立在淮河边上,西北方向距离淮河还有一大片平坦的开阔地,而城北靠着淮河的支流淝水,北面有水门。
三面都是比较平坦的地面,其实是有利于攻城方展开进攻队形,在加上还要收到水上的威胁。
所以实在算不得险要。
不过寿州的城墙十分高大,护城河也足够宽阔,叛军驱赶了数万民夫加上辅兵才在前两日填平了几段护城河,从而能够展开蚁附攻城。
一大早,今日负责督军攻城的李退之就率领亲兵出现在城外只有一里处,指挥各部攻城。
云梯架在城墙上,不断有身上燃着火的人掉落下来,烧的城下黑烟滚滚,空中失石如雨,不断杀伤着攻守双方的士卒。
呼号声、惨叫声、厮杀声不绝于耳。
不断有士兵整齐列队冲到云梯下攀城,不断有伤兵被民夫抬着外围后撤。
就像以一波一波的浪潮,拍打着坚固的堤坝,然后又被堤坝所阻挡返回江海之中。
投石机在修缮完毕之后被推了上来,距离城下三百步左右的时候,随后一块一块石头被投射到城墙上。
长弓手也开始了对城头的攒射。
但是在弓弩对射中,城头上的弩手明显是更占优势的一方。
而城内也有投石机,不断在城头指挥下调整方向,与叛军展开对轰。
城下的一家云梯已经被勐火油烧着了,火势根本扑不灭,下面车厢里和周围等着攀城的人只能转身就跑。
但往回跑了没多远,就正面装上督战队,迎头就是几鞭子,然后拔出刀来恐吓想要逃跑的士卒,“敢当逃兵?赶紧回去攻城!”
“你们这帮狗杀才!”
在督战队的威胁下,在将军们开出的赏格下,叛军前赴后继,像蚂蚁一样拼命往上爬。
将校们都在几十步外亲军树盾保护下喊道:“第一个爬上城墙的,赏十万钱啊,这辈子就花不完啊,还能当将军,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在今天了...”
荣华富贵还没影,勐火油倒是先浇头上了,随后就是一支火箭,一烧一大片...
而叛军之中也不是没有勇士,一个叛军士卒不管不顾的硬是爬上了城墙,然后抱着一个守军从墙头上跳下来。还有些全身是火的直接跳入冰冷的护城河中...
雷勃和方国兴等一众守将在在主城头的望台,也在不断的感叹着,勐火油这东西是真好用啊...
“不知城内还有多少火油?”雷勃突然问道。
方国兴粗略的算了一下道:“半个月内,管够。”
“哈哈哈哈,好!别说半个月,再有十天,侯爷的大军怎么也能赶到了...”
城头上的守军,气势颇高。
而城下的将领们看着前面攻城受挫,一个个也是急的团团转。
“这么攻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主意才行...”
“能有什么主意?水淹还是火攻?”
“穴攻。”
刘台卿这两个字说出来以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历来攻城,水淹之法是常用之法。
但水淹需要大量的土工,极为耗时,虽然淮河和淝水就在边上,但哪里有时间给他们水淹?而且寿州城地势本来就高,很明显水淹不符合实际情况。
但穴攻,若是能把地道挖进寿州城内,那说不定还有机会破城...
“可护城河里都是水,如何挖地道?”赵成浚开口问道。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刘台卿。
“这几日我观察过,天气尚寒,淝水的水位比起护城河要低,挖了护城河的水门,水自然会流入淝水之中。”
薛巨鳞看了好一阵,也才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淝水的水位很低,那边那个水寨阻挡,要是不仔细瞧还以为两河是连通的...”
薛巨鳞善于野战,对于城防攻守之事其实倒不如刘台卿。因此他立即就同意了刘台卿的计划。
“现在唯一忧虑的之处,就是时间怕是不够用啊。”
刘台卿道:“朝廷援军无论是从颍州来还是濠州来,都要渡河,咱们只要沿河部署好,就能把朝廷的援军挡在淝水之东,淮河之北。”
“好,既如此,攻城之事全权交给刘都督,我自率军沿河布防。一定要尽快拿下寿州!”
薛巨鳞十分郑重的说道。
刘台卿没有说话,只是很郑重的一点头。
而城下的动向并没有瞒得过守军,雷勃一看叛军在修缮营垒和防御工事就知道要干嘛了。
都啥时候了,你还有闲心修工事?这不明摆着要穴攻挖地道?
于是城内的城墙边上也同样挖了地道并且放上瓦缸派人值守,这样只要叛军把地道挖进城内,这瓦缸就会有动静。
一队叛军士兵测算了地道的距离之后,正准备破土而出,去发现前面土层突然一丝光亮照进来了。
准备冲出去呢,几支长枪直接戳进来,最前面的叛军直接被戳死,后面正想往前冲,就看到洞口处又是一桶火油浇下来,然后一个火把被抛进来,洞口处瞬间起了火。
最前面的几个士卒直接被烧的撕心裂肺的叫喊着。
而官军这方面还顺势王洞口塞上柴草,本来下面就有火油,这一添柴火势烧的更旺了。
城下的官军还用把打铁的风箱哪来放在洞口往里面鼓风。
地道里面的士卒面对这烟火,哪里受得了?后面的跑得快还能出去,还有很多士卒直接就被熏死在地道中。
而宝贵的时间,正一点一点在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