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懋修和马巍没等出宫门,就被宣了回去。
同时还有三衙殿帅,宰相、六部尚书、御史中丞,以及刚刚被任命还没上任甚至旨意还没发出去的魏州大都督仇铭。
军报宣读之后,一众大臣全都肃然,偌大的宫室针落可闻。
这边禁毁佛寺的消息还没传到河北道呢,恒州就出事了。这是不是说明灭佛的事错了呢?
现在道君皇帝心里确实在后悔,不过后悔的是没早点动手...这也就说明了这件事的正确性和必要性。
因为他们是真的有能力反,也真的敢反。
要知道京城这边的消息还没传过去呢,恒州那边就已经反了。
根据军报,惠庆和刘伯归会同诸多佛寺,发放粮草兵器,武装僧侣和佃户,已经裹挟万人,攻克了九门、房山、灵寿三县,其中九门县令被杀殉国,另外两县令则跑到了州治真定避乱。
“当务之急是立即平乱,禁军不可轻动,臣请命率受阅大军,前往河北平叛。”
傅懋修立即请命。
在傅懋修之后,一众勋贵也都纷纷请命。毕竟不管能不能挂帅平乱,为国报效的态度要有。
“英国公听令。”
“臣在。”
“命你为河北道行军大元帅,假节钺,节制河北诸军,总领戡乱事宜。”
“臣,傅懋修领命。”
“安远侯仇铭。”
“臣在。”
“命你为魏州大都督,行军副元帅。”
“臣,仇铭领命。”
“武康伯程锦堂。”
“臣在。”
“命你为行军副元帅,襄理军务”
“臣,程锦堂领命。”
道君皇帝只思考了片刻就当机立断,决定还是让老友傅懋修挂帅。原因也很简单,这次的动乱其实规模并不大。
但是动乱的位置太过要紧---恒州紧邻易州和瀛洲。而易州相邻的可就是幽州。
幽州背后就是燕山山脉,再往北可就是辽东了。
而河北道,本身就有魏州、冀州、幽州三个都督府,若没有重臣为帅,很有可能会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
在加上目前上京城周边,只有刚刚参加阅兵的三万精兵最为堪用,而这支部队的构成也非常复杂,来自四个边镇加上关中以及上京禁军一部,傅懋修整训数月,算是对这支部队知根知底,所以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傅懋修都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安远侯仇铭是傅懋修推荐,颇有些战功,武康伯程锦堂则是军中名将,从一个小卒积功封伯,累累战功可惜而知,这两人襄助,傅懋修只需要居中调度即可。
随后,又命宰相和尚书们全力协助,军械粮草的调用。
“朕不知兵事,河北道就拜托懋修三位了。”
傅懋修听后当即拱手道:“陛下请放心,臣等必尽心勠力,平定乱贼。”
“此事朕总觉得有些蹊跷...不知英国公打算如何着手?”
傅懋修思索片刻,便开口道:“可令仇副帅先行魏州整顿兵马,沿着运河北上遏制叛军,再令幽州都督府扼守易州,同时,严防燕山一线,再令请陛下传令河东节度府严防井径。以防叛军流窜入河东境内,令程副帅前往冀州整肃兵马,臣自率三万新军,三日内开拔,北上平乱。至于后续作战,则需要知道贼寇动向。”
傅懋修给出的出兵方略,几乎就是标准答桉了,平平无奇,但同时也是应对眼下局面最为稳妥的举措。
这也是朝廷方面最为需要的,也就是限制动乱规模,争取把叛军锁在恒州范围内。
很快,门下诏命颁布,一时间上京哗然。
英国公府,家中兄弟和子弟闻言聚集在正厅,等候家主傅懋修的安排。
“这次我为大元帅平叛,三郎又去扬州为大都督,家中事物还是有三弟和五弟还有大郎操持,四郎与我随军,安远侯这次也是副帅,所以我与他说过了,婚事延期。另外,家中子弟再此期间不可妄为...”
傅懋修说着话,端起茶杯,目光扫向了八郎,看的八郎头皮发麻。
“阿耶放心,我定然在家听阿娘和大哥的话,绝不敢在胡作非为。”
傅懋修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碗,眉毛一挑,“等我回来若是听说你如之前一样,仔细你的皮。”
“是阿耶。”
“大郎。”
傅淮川道应道:“儿子在。”
“我与三郎,一南一北执掌大军,必然会有些闲言碎语,府上这段时间需要谨慎行事,不要宴请访友,闭门谢客,哪怕是你丈人家,外祖家,还有你姑父家,包括三郎哪里,这段时间都不要有书信往来,明白吗?”
傅淮川听后立刻明白阿耶在担心什么。他的岳父是卫国公李世忠,如今是建邺留守,节制江南六州。外祖父是辅国公杨继勋,殿前司都指挥使,九位殿帅之首。嫡亲兄弟武安侯傅津川是扬州大都督,姑父是周王,刚刚就任汴州都督。此外还有二叔在青州为官。
而傅懋修又马上就要担任平叛主帅,节制整个河北道。这还是不算跟雍王府还有姻亲关系。
虽然整个上京勋贵轮起来全都沾亲带故,但是如今傅家的这些实权姻亲也实在太多了些。
“阿耶请放心,家中一切有我。”
傅懋修也点点头,“嗯,你明白就好,这次可惜三郎不在,若有他为先锋,恒州之乱半年可定。不过他去扬州,想必也是事务繁重...”
傅津川是乘船到了汴州之后,与姑母见面后才知道河北道恒州作乱的消息。而姑父周王赵令湛,则去宋州巡视防务了。
傅津川和赵元殊与姑母周王妃在汴州的驿站见了一面,也是为了避嫌没有前往汴州都督府,毕竟同为掌兵大将,还是至亲,去对方衙署还是有些敏感,若是御史知道必然是要弹劾一本的。
姑母走后,傅津川立马召集了幕僚们,通报了一下恒州之事,“找一张河北道舆图来。”
“都督,我们这里只有天下舆图和淮南道舆图,并没有河北道舆图。”崔方翼提醒道。
这边上张杲却道:“我有。”
之间张杲随取来文房四宝,就当着众人的面,不到两刻钟,就把河北道的舆图花了出来。
包括山川河流,州府位置,一应俱全。
“张兄高才,在下敬佩。”许应龙看后立马拱手致意道。
“我少时游历过河北诸州,此间山河,早已烂熟于胸。”说道这里的时候,张杲明显是有些自得之色。
连傅津川看后都拍来拍手,“张兄高才,辛苦了。不如就由张兄给诸位说下恒州的风土。”
张杲一听立刻明白这是傅津川在给他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机会,拱手之后立马正色道。
“恒州,毗邻云州、瀛洲、易州、并州、邢州,治下十县,”
“州治真定,本名东垣,属中山国,以河东有垣县,故此加东字...”
“九门县,上。西至州三十里...如今为贼所居,故真定危矣...”
“灵寿县,中八。东至州八十五里。本中山国都也...大齐于此置灵寿县...滹沱水,在县西南二十里。”
“井陉县,中五。东南至州九十里。齐高帝三年,齐将刘耳东下井陉,擒成安君,即此地也...”
“......”
张杲此时对着地图,与众人讲述恒州各县的位置,并且还附带地势与此地发生过的战事。如数家珍般,众人闻之尽皆叹服。
“以下僚愚见,只要守好瀛洲、易州,以及河东一线,待朝廷大军一到,破恒州贼易尔。”
傅津川这边看着舆图,默不作声,这边作为亲卫的陈行却悄然而至,在傅津川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后确是勃然色变。
“张兄,若以你为将,如何破贼?”
张杲听到这声考问之后思索了片刻,然后道,“若以河北道之军平乱,当以邢州冀州之军北上进临恒水,吸引贼军注意,魏州军沿水路,顺漳水而上,而后改道恒水,顺恒水运送军资,大军向西,两军合击,必能破贼。若能有河东军配合,更可不费吹灰之力。”
傅津川点点头,显然是对张杲的答桉比较满意。虽然这个答桉充满了纸上谈兵的意思。但一个从来没进过军营,只是靠读兵法战策就能有如此清晰的破贼方略,已经很不错了。
稍加历练,最少是个不错的参军。甚至傅津川还想把张杲举荐到父亲军前听用。
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阿耶作为大元帅,必定是身边有无数的幕僚替他谋划,而且朝廷里河北出身的大臣多的数不胜数,张杲就算有些才华,到了大元帅行辕也起不来什么作用,还不如让他跟着自己去扬州历练一下。
众人散去之后,傅津川满怀忧心的回了驿站的上房,正见到赵元殊在书桉前整理消息。
也就是赵元殊通过皇城司的渠道得知了英国公挂帅的消息,才命陈行去通知傅津川的。看到驸马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宽慰道。
“恒州叛军不过万人,国公自率三万大军,还有河北道十几万大军可以调用,你也不必忧心。”
傅津川摇摇头道:“十天前是万人,十天后可能就是两万、三万,等阿耶率军过去,最少也有两个月,这么久的时间,叛军能做很多事了,到时候说不定就要面对五万以上的叛军了。”
“不会吧?”赵元殊虽然聪颖,但却对兵事不感兴趣。所以也无从判断傅津川的话。
傅津川道:“这次恒州贼乱恐怕不是临时起意,因为有当地豪强参与,这就说明早有预谋,河北贫苦,又民风彪悍,偏偏这些寺庙和豪强能拿出大量的粮食来引得百姓投效,魏州的兵马最少也要一个月能赶到,上京的兵马最少两个月,两个月时间,足够干很多事情了。现在只希望燕藩不要跟着掺和进来...”
“你说什么?燕藩?”
“你说什么?燕藩?”
好像是为了验证数千里外傅津川的这番话的准确性,燕山一线的卢龙塞关墙之上同样有人发出这样的质疑。
卢龙塞的守将田弘让听到手下军卒的回报之后急忙登上卢龙塞的关城。
卢龙塞外,黑压压的大军望之不尽,少说也是数万人规模。
中军那面大旗格外醒目,上书:“镇北大将军都督辽东诸州军事假节钺燕王吴”还有那面代表燕王亲军的黑云虎豹旗。
卢龙塞兵马使田弘让望着那面大旗冷笑道。
“还真是黑云压城城欲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