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小道,绿树成荫,时有清风阵阵,卷起片片落叶,飘向远方。
“啪!”
一块空地上,随着两块椭圆形的石头在碰撞之中,不时溅起火花。
仅仅片刻之后,太上便亲眼看着那石块下的枯草,在此刻被引燃。
不同于道法而成的火焰,这双石碰撞之火,无论是温度,还是燃烧的剧烈之意,都远远不及。
可因那石块在此山之间随意可寻,且操作简单,故而此凡俗之火,哪怕是不同于法术大道,依旧可以随时引燃,称得上简便二字。
“天地之理,存乎于微末之间,只要细细观察,便能知微见著晓其真知。”
大汉说着,便将手中的两块石头,递给了太上。
“我见先生一举一动非寻常之人,不过入夜之后天寒气冷,此二块火石,便给予先生防身。”
“多谢。”
太上接过手中的火石,点了点头。
他内敛去了法力,收起了行踪,在此人眼中也不过是懂些利益的寻常之人罢了。
“这方法,是你发现的吗?”
感受着双石之间的些许余温,太上看着背其起木篓的大汉,开口问道。
“不是,是火祖发现的。”
大汉听得这话,也一时来了兴趣,索性端坐了下来,继续说道。
“昔年,龙凤二祖带领先民日耕于野,以法力护佑一方人族。
可是随着人族的数量越来越多,寻常的传火已然不能照顾到了所有的人族。
一日,火祖燧人氏在临近半夜时,为躲避凶兽,曾见雷霆击大木而燃火,心有所感。
只可惜,此法太过爆裂,不通修行之人,根本难以习得。
好在火祖在树林之间思索其意之时,曾见长嘴之鸟钻木而行,使得余烟缭绕,故而顿悟这新火之法。
尖锐的韧木在急速旋转之时,可与大木相撞,从而使得新火诞生。
因为此事,有气运降临人族,使得不通修行的火祖一念之间抵达仙人之境。
又因此法简单,哪怕是不同修行的人族也能使用,故而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广传人族。
我这法子,也是从火祖的部落传来的,是否很是简单?”
大汉一脸微笑的说道。
“以前想要取火,需要保存火源于族中,故而多有不变。
可是如今,原本爆裂的火焰,只需要两根木材,两块石头,便也可以随意掌握。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某也称得上知晓了‘仙法’。”
说到这里,大汉大笑数声,接下衣襟旁的水壶喝了几口后,便递给了太上。
“先生若不嫌弃,可饮用这山野清泉,到可解去几分酷暑。”
“若是有那么一个机会,让吾等也能知晓仙法,修习仙法,就好了。”
太上倒也没有丝毫的嫌弃,接过水壶饮了一口之中,一脸期许的说道。
“若是真有这个机会那倒也不错。”
大汉闻言,也是一脸期待的说道。
“我曾见族中有仙人来此,飞天遁地好不逍遥,想来能够做到那一步当是极为痛快......”
说到这里,大汉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换做前几年,若是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学习仙法,从而使得部落迎来更好的生活。
不过现在,我宁愿像火祖那般,掌握一个能够造福人族的方法。”
说到这里,大汉看着太上,笑着道。
“先生是否觉得我过于贪心了一些,毕竟能够做到如同火祖那样的事情。
想来也会有气运降于吾身,从而证道仙人。”
“确实贪心,不过这也是两全其美之法。”
太上笑着说道。
常人才会做选择,非常人二者皆要,否则为何要修行。
修行,本就是弥补自身之所缺。
故而,对于大汉这番坦然的话语,他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又说了一会,大汉看了看天色,便向着山下走去。
临行前,他的目光看向了太上。
“先生若不嫌弃,可......”
剩下的邀请太上回部落修习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此前青石所立之处,已然是空无一人。
“我就说,能够有这般气度的,绝非寻常之人,想来是圣殿外出巡视的仙人。”
大汉摇了摇头,背着木篓便向着山下走去。
在其回头的一瞬,有着一道灵光没入其身。
此灵光乃是先天之光,可随着大汉之念帮助其修行,其中更蕴含着些许丹道之理。
虽不能帮助其炼制丹药,可也会渐渐通晓草木之理,或许日后又会迎来一番新的变化。
非太上不愿意直接传授,只是一路走来,人族或许需要这个,但却并不是根源。
“仙道渺渺,人道茫茫......
道祖虽让我传道,可这道应该如何去传授,如何才能够如那火祖之火,形成燎原之势。
并在润物细无声之中,使得人族迎来改变,却是需要一番感悟。”
看着大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之中,太上在微笑之中,继续向着南方行走。
在人族千年,所见之光景,及得上闭关修行万年。
那是一种我见、我知、我思,在行走之中,发现寻常少见,却蕴含着珍贵之事。
......
“疯了,疯了,仓叶疯了。”
这一日,太上来到了一个部落的村口,还未靠近,便听见一阵孩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他抬头看去,就见六个童子,手持着几根小棍,在一名衣衫狼狈,蓬头垢面的大汉身边跳唱着。
“仓叶,你若再不勤劳,只知道餐风饮露,迟早会被赶出部落的。”
追追打打,还未到村尾,那几个孩童便在大人的呵斥之下离去。
太上跟随着此人来到村尾的小溪旁,就见此人宛如修行一般,端坐在一处青石之上。
可是观察许久,太上却并没有在此人的身体上,感受到丝毫灵气的流动。
倒是此人,在那一呼一吸之中,颇有几分韵味。
但,除了有着健身养体之效以外,却并不能增长到什么修为。
一连数月,直到这一天,临近日落,有橘红的晚霞映照半边苍穹的一刻,太上来到此人的身旁,缓缓的说道。
“这样,值得吗?”
“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
面对太上的到来和问话,此人缓缓的睁开双眸,面色平静的说道。
虽衣衫褴褛极为狼狈,可是这言谈之间的沉稳,却是有了不同寻常的风度。
“但有所求,虽一人亦无悔。”
“即便是你现在所求的,没有丝毫的作用,也无悔吗?”
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人,太上仿佛之中,似看见了昔年与林毅在小溪前论道时的情景一般。
当日,他虽然衣衫华丽,不如此人一般蓬头垢面。
可是,在那一次次的失败之中,却也强不了多少。
“至少现在,我的心情是平静的。”
苍叶缓缓的说道。
“昔年圣殿使者访问部落时,我从其口中知晓母神在创造第一代人族时,都天赋异禀具备神通伟力。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已然不再具备那般伟岸之力。
当时,圣殿的使者告诉我,这是因为人族没有适合自己的修行之法。
即便圣殿创造修行之法,可这修行之道,终究是不能长久。
我本以为,就这般一直等待下去就可以了。
直到十年前,燧人部落发现了新火之法,使得火焰从此不再是仙人的专属。
那时,我突然明白,也许修行,并非我们想象之中那么艰难。”
说到这里,苍叶看着太上,一脸微笑的说道。
“这十年来,吾观天地、模仿日月升降,也总结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呼吸吐纳之气。
虽依旧不能如同圣殿仙人一般,驱使种种神通,可是却也渐渐知晓了自己的肉身。
这终归是有点作用的。
即便是我失败了,也不要紧,我会将这套呼吸之法上交给部落,传达至圣殿。
日复一日,如同草木渐渐生长,终有一日,会有人如同火祖发现新火之法一般。
从这其中,创造出真正适合人族修行的法门。”
随着此话的落下,二者又聊了许久。
待到天边的晚霞,彻底化作群星荟萃的夜幕之后,太上的身影,也随之离去。
一步、一步......
百年之后,太上在那一步步的行走之中,又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人族。
虽然,大部分的人族都奔波于生计,可是却也有少部分人,如同最初的火石大汉,如同那狼狈的苍叶一般,不断于黑夜之中前行。
这些前行之中的改变很是微弱,但在太上的眼中,却看见了一条从无到有的路。
或许,这条路还需要很多年,才能真正的诞生。
但是,太上却是真真实实的看见了。
“吾传道,非人族之道祖,只是那因缘聚会的一角。”
这一日,端坐于山顶之上太上,看着破开漫天云霞的朝阳,突然心有所动。
在这心动之中,他看见一个穿着青衣的童子,满头大汗的爬了上来。
“想不到,居然有人比我还要先登上山顶,你是在这里等了一夜吗?”
少年说着,目光看着青石旁,却并没有看见想象之中的火堆,不由得对太上更多了几份好奇。
“少年,你为何要爬上山顶?”
看着走过来的少年,太上的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微笑,问道。
“你看!”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来到了太上的面前,深处了自己的右手。
手掌不过是一片宽叶大小,可是当立于少年身前的一刻,却挡住了那初升的晨阳。
伴随着,五指的张开,从指缝之间看去,如同此刻的少年,握住了煌煌大日。
唰!
下一刻,少年大手一挥,无边的金阳洒落漫天云霄,映照连绵的金光之色。
“当我伸出手时,天地皆黑,当我张开手时,光芒会随我心意洒落大地。”
伴随着此话的落下,少年露出阳光般的微笑,一脸真挚的说道。
“部落里的爷爷们一直担心会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现在我把太阳带给他们了。
你呢,为何也是这么早来到这里?”
说到这里,少年看着太上说道。
“我在等一人,等一个可以将光热如同燎原之火一般,带给所有人族的人。”
迎着少年的目光,太上缓缓的说道。
“那你等到了吗?”
少年问道。
“等到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太上的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在人族之中这千百年来所见过的那一个个人,最后在微笑之中,朗声说道。
“吾乃太上,今于人族之中立下道统,传授仙道之法,以此为人教!”
下一刻,在少年愕然的目光之中,无边的金光,从太上的身体之上,冲天而起。
这光芒,比朝阳还要炙热,方一出现,便弥漫无边天地。
与此同时,一阵讲道之音,瞬间响彻在所有的人族耳中。
“这是?”
几乎在这讲道之音传来的一刻,端坐于人族圣殿之中的一代先民,如今的守护仙人们,猛地睁开了双眸。
“金丹之道,始于微末,以气运神,炼精化气......这是仙人之下的修行之法。”
“无需紧张,母神曾传言,可供奉三清太上为人教之主,将此法传遍人族。”
正在一群守护仙人心中惊愕之色,就见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出现在众人面前。
“拜见龙祖。”
看见龙娃到来,一众守护仙人们,恭敬的说道。
“走吧,随我去见见太上前辈。”
龙娃点了点头,于挥手之间,朗声说道。
现在的他,已然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了,守护人族多年,早已然有了伏羲的三分气质。
“讲道十年,今日总算圆满。”
十年之后,太上停下口中的道音,目光看向已然从少年化作青年的男孩。
“你可愿拜我为师,将此法广传人族?”
听到这话,曾经的少年一脸期待的说道。
“学会之后,我也能让许多人,如同圣殿的圣使,飞天遁地否?”
“可以。”
太上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愿意拜你为师。”
“即日起,你便是我太上的弟子,我赐予你名号玄都,意为一切玄妙之总括,一切道法之开始。”
“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玄都摇了摇头。
虽然有些不理解,但是这个师,大概是拜成了。
随着此念的浮现,玄都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山脚的部落,却在这时,看见一道道遁光,从远处呼啸而来。
“是圣殿的守护仙人。”
看到眼前的一幕,玄都下意识的喊道。
“龙娃,率领人族圣殿守护仙人,拜见太上前辈。”
遁光消散,龙娃看着云海之前,山巅之上的太上,目光扫了一眼安然无恙的玄都后,恭敬的说道。
“多谢太上前辈,传人族修炼之法。”
“吾于人族行走一千三百二十八年,这修行之法,是吾从一位位人族先辈探讨后,心有所感所创。”
伴随着此话的落下,太上在挥手之间,往日与一个个人族对话的情景,顿时浮现在龙娃等守护仙人的面前。
功法是他创的吗?
是的。
揽功,占据人族气运,有必要吗?
没必要。
如同昔年无名先生指点于他一般,今日他太上也不过是指点于人族,使得这法提前诞生而已。
这叫什么?
继往开来,砥砺前行,再续华章。
如同火祖之新火,于传火之间,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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