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觉一直冷眼看着那个少女的一生,庄一现的声音还在耳边罗里吧嗦,说着她便是庄家的祖先,他们承袭自她的血脉,而她则和血脉一起沉睡,一起醒来。每一个觉醒她能力的孩子都摆不脱她的纠缠,而他则是最后一个。
“你以为这个世界是先有的神明,还是先有的我们?”
最后庄一现这样问他。
身化小孩的楚觉下意识地往怀里伸手,摸了个空反应过来后脸色一黑。
庄一现住嘴了。
楚觉这一次伸手,从怀里摸出烟斗火柴与先前从档案馆取出的资料。
“那是我的。”庄一现的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
“闭嘴。”男人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火,“如果不想让我们都被发现的话。”
部落在为首领新娶的妻子而欢呼,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孩悄悄溜走,来到黄河边上。
“你要埋到地里吗?不行不行,也许会被播种的人们找到,当做稀奇玩意收藏起来;你要丢到水里吗?不行不行,也许会漂着被下游的人们捡到,当做稀奇玩意收藏起来;你要塞进野兽的肚里吗?不行不行,万一拉出来那多臭啊……”
“劳驾您能闭嘴吗。”楚觉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我就不能放火烧了?”
划亮火柴,点燃地上堆起的树枝,将手中的资料丢进去又细心的收起火柴梗,才有心思与对方废话:“这资料会具现成什么模样……那难道不是你想的吗?”
“是啊,我想有人陪我玩,结果我们庄家被我灭门了;我想将姑获关起来,结果湖灵称我为高义,并把我往一条我并不喜欢的道上推;我希望你不会像我这样,因而建了‘天行’,结果你转身就去了那个苗家,而我的学校则是被你们发现了,成了所谓的‘恶灵诡校’,因为我是个灭了自己满门的恶灵。”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落,“总之我想做的事情都做不好,永远都是事与愿违。也是我天真了,还活着的时候便事事均不如意,又怎么会指望死后事情便能如我所愿呢?我最初是照你说的那样,要将它藏成你我在未来能找到的模样……我没离开过庄家那会也没见过网络啊。”
所以将其变作十年前那会从一个围攻的见灵人记忆中看到的所谓资料模样?
“那你可真是倒霉催的够废的一个庄一现。”
“是啊是啊。”
“……闭嘴。”他是永远都理解不了这家伙傻乐天的一副模样的。
“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那只恶灵的声音在耳畔吹过。
“说。”
“我可以跟着你吗,我一个满手沾染了同族鲜血的恶灵?我会很听话的。”
“当年庄家投湖自尽的那个孩子是那个孩子,而你庄一现则是执念化灵的庄一现。”楚觉指出他这句话中搞不清自己是谁的错误,没有回应他的提问。
“我早就说了我现在不喜欢那个名字了,我喜欢别人叫我庄校长。”
“当初给自己起名为庄一现的是你自己,现在不喜欢这个名字的还是你自己。恶灵里都是你这般没主见朝令夕改的家伙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几个同类,姑获与湖灵都是简直没法交流的家伙,此外我见过最坏的就是那两个长舌妇了,只会躲起来说三道四宣传其他人的不好,然后自己躲起来了,其他人可是受累的紧。当初我动手把她们吓死了,谁知道她们竟然顽强到现在还在校园里游荡……用宣姐姐的意思,是哪个时代都少不了这样的人吗?”
楚觉想到苗妙与他说过的,在盛华颜一案中她在舞台遇到向美人的时候,听到的议论着盛华颜、向美人二人的女声。
这个时候楚觉望向地上连个纸壳都没烧掉的资料,总觉得这速度慢了些。
“果然想烧掉一个人的过去,在事实上涂抹不是那么容易……”他嘟囔着准备熄了火焰收起有关庄一现过去的资料,忽然听见庄一现惊恐的声音:
“小心!”
迎面飞来的箭矢,远远看到树林里钻出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和他身边美丽的少女。
“是那个首领和他在祖先后新娶的妻子?!”
他听见庄一现愤怒的声音,姑获鸟凶戾的声音,感受到灼热,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火焰包围,依稀看到自火焰中腾起的凤凰。
“楚!!!!!!”
庄一现失去对幻境的控制。
楚觉感到身子被甩上了天空,不知道被甩到幻境中的哪个角落。
他看到一片荒地,那个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小孩,身后的人脸组成滔天的怨念,皆是他被灭门的族人。
那个小孩的面容熟悉,是幼年的庄一现。
生前强大的天赋,与身后惨死的族人们凝聚成的过于强烈的执念,让化身恶灵的他永远同样无与伦比的力量,铸成最坚固的牢笼,封闭自己与姑获的同时,也将敌人挡在了屏障外。
那些站在屏障外与他对峙的许多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与楚觉相似的气息。
“是见灵人?”楚觉明白了,“这是庄一现第一次被见灵人找到的时候?这些人傻了吗要和这小子对抗?”
他听见他们说这是一个诸灵作乱的时代,他们要斩妖除魔,踏上此程,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每一个都是看起来都是年轻鲜活,正气端方的角色。
“这就是数百年前的见灵人?看起来有点煞笔?”
他看到幼年模样的庄一现被他们吸引,眼中越来越兴奋的光。
楚觉和苗妙说过,那时他是向往敬佩这些角色的,打算将所有人留下陪伴着自己。
“无论是哪边,都是不可理喻,简直了……”楚觉喃喃,看看屏障里头,又看看屏障外头,“我这下可难办了,要回去的话只能依靠庄一现……”
眼前的局面,见灵人虽然是尽可能地高看制定详细的计划以应对这盘踞此地的恶灵,但楚觉明白庄一现的潜力,知道他们终归是死板又预料不足的;而庄一现又是胃口太大企图将所有人留下,到头来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那么,我想回去,便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咯?”楚觉挠头,“对付庄一现的方式是什么来着……他生前的执念是什么,又是为什么会那般死赖着我……”
他突然一愣。
“不会吧,他那个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