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歪了歪头。真有意思,三天的搜索没能找到那个倒霉的血月学徒,倒是碰到了两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显然是使用土系法术从地底下冒出的年轻男人全身都被厚厚的泥巴裹得严严实实,连头发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衣服也只能大致判断是属于施法者的长袍,具体款式特征和背后代表的组织阵营也完全无法辨认。被他抱在身旁的纤细身影穿着连体的长袍子、脸上戴着一个加装护目镜的炼金面具,不是工程师就是炼金术士,靠在法师打扮的男人身上一动不动,似乎早已昏睡过去。
昏迷的女性生命灵光还算正常,除了不省人事外身体应无大碍,清醒的男性法师情况就很不好了。那人气息微弱、代表活力的生命火焰呈现出衰弱的浅红色,明显受伤不轻,但饶是如此,环绕在他周身的棕褐、冰蓝与亮橙三色的元素魔法波动丝毫不乱,代表施法能力并未受损,更别提腰间的魔法物品散发的灼目光辉。察觉周围有外人靠近后他立刻以一个隐蔽的动作去取贴身口袋中的法术卷轴,造那架势看上面多半记载着什么玉石俱焚的大杀器,身受重伤带着累赘还能保存如此反应力,这人倒是硬气的很。
看清众人的打扮后男人的面色阴沉下来,咬牙就要发动卷轴上的法术,若不是某只毛绒绒的小伙伴以一套行云流水的怪动作看得那人摸不着头脑,搞不好大家现在就得迎接他的临死反扑了。
别急着动手,弄清身份再厮杀也不迟。
我心平气和道,轻描淡写的用脚把躺在地上装死的小猫往身后拨回安全位置,沼泽人赶忙弯腰把爱作死的宠物塞回口袋。
那人犹豫一会,没有放开手中的卷轴:“你先说。”
“暗金圆盘的野法师卡拉维。”我把狮鹫徽章递给他看:“这几位是我的朋友。”
“伊兰雅人还是修德兰人?”对方依然不肯放松警惕,我耸耸肩:“这腔调听起来像是从修德兰来的样子吗?”
“这就怪了。”他冷笑道:“一个伊兰雅人怎么会跟整整三名日蚀之女待在一起?”
小家伙伸手去摸她的屠刀,我制止住了她。
她们是不是日蚀之女比较重要,还是她们准不准备要你的命比较重要?
男人犹豫一会:“你们不是修德兰人派来的追兵?”
不是。而且除非你继续用语言激怒她们,我也看不出任何要为难你的理由。
元素法师思考片刻,最终还是泄气般松开右手:“我是皇家法师协会的高级专员,秘法师格罗切特。”
这是个好的开始,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灰头土脸的?
“这不成,苍白之主。”年轻男人轻轻摇头:“你想要答案,就得先给出答案。”
好吧,好吧,我们要在附近找一个人——肯定不是你,是个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女孩,浅绿色短发、深黑色长袍,会点死灵系法术,你有见过这个人吗?
“听都没听说过。我和队员们奉命调查在剑杖节期间巨石城周边出现的奇异闪光,在离安莱格尔农场不远处遭到修德兰部队的袭击,生还者只剩下我和柯特妮。现在,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请让开一下,我留下的把戏和疑兵拖不了修德兰人多久,他们可能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你准备靠这双腿走到巨石城求助吗?
我指了指秘法师受伤的右腿,即便被厚厚的泥土覆盖,浓厚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依然从伤口处传来,这个协会法师能支撑这么久也算是本事了。
叫做格罗切特的法师强撑着站起身,扛着动脉破裂的痛楚硬是一声不吭,但伤腿绝无着力可能:“总得有办法的。”
我觉得很悬,可惜我对治疗法术一窍不通——伊莎贝拉小姐?
“啊?”被叫到名字的金发沼泽人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你有什么能治疗这种伤势、或者至少短时间把它压下去的东西吗?
女死灵师挠了挠额角,然后欢快的从包包里找出一株还在尖叫扭动的红色鱿鱼状生物:“效力结束后要躺上三天应该不要紧吧?”
等等,这是什么鬼?
“血帆花啊。”伊莎贝拉一脸天真无辜:“治外伤的强效药草呢,嚼着生吃就行,不过吃了以后最好多喝水,不然内脏可能会爆炸.............”
我瞥了眼犹自扭动挣扎试图从少女手心中逃之夭夭的诡异物体:“你们管这东西叫花?”
“当然。”金发沼泽人自豪道:“其实全名叫罗莎琳血腥蔓生物,简称血帆花啦。”
你们的简称方式还真是有个性。
我还没来得及将腹诽转化为话语,自称皇家法师协会成员的家伙就往后连退几步:“你们是准备对我下毒吗?我就是死也不会吃这种东西!”
“毒?怎么会?”头发乱蓬蓬的沼泽幼崽讶然的眨眨双眼:“这东西还算稀有的呢!连普通人类的虚弱体质都可以服用,你们的药剂师愿意用五倍重的黄金来换原草都不一定有的!吃了它就可以背着你旁边的小伙伴一路小跑到安全的城市区域、不吃就只能拖着肌腱断裂的一瘸一拐在这里等死,为啥宁死都不愿意吃疗伤药?”她把手上那团蠕动的肉块提到面部高度与它大眼瞪小眼,然后伤心的说道:“我懂了,你是觉得它实在太难看了,对不对?”
秘法师格罗切特顿时语塞,看样子一时拿不准是说出这通怪话的沼泽人有神经病,还是自己的精神有些不正常。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他疑惑道。
这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没有外力帮助,你和你的朋友很难活着回去了。
快速权衡利害后,年轻法师毅然伸手抓过那团黏糊糊的软体动物,表情痛苦的将其塞进嘴中,硬嚼几口就生生咽了下去,那份决断和勇气实在令人动容——尤其是他咀嚼的时候那“药草”还在一边尖叫挣扎一边飙血,换做是我.........算了,不到万不得已时刻还是别想象这种闹心场景了。
血帆花的效果几乎立竿见影,艰难吞咽下“活章鱼”的可怜法师半蹲下身还没干呕几下,就察觉到自己的右腿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
一直在仔细观察服药人表现的女死灵师急切道:“怎么样?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没有?伤口处是涨痛还是发烫?有出现反胃或者肝脏疼痛吗?唔,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反正我也...看得出来。”
我白了她一眼。那为什么还要问呢?
“非常感谢你们的援助。”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体恢复之后,来自皇家协会的施法者手上动作一刻不停,从法术材料袋中取出根活化魔绳将晕倒在地的炼金术士身躯绑好像背包似的背在背上,擦亮食指银色戒指将一道“加速术”附着在自己的鞋子上,前后不到半分钟这人已经做好了跑路准备:“皇家法师协会必将报答诸位今日的恩情。”
“有点难度。”我叹气道:“记得一开始你看见她们几个说了些什么吗?你的上司恐怕不会有多大区别。”
“至少我本人不会忘记这份感激。”秘法师格罗切特庄重说道:“是卡拉维法师阁下,对吗?”
“还有赛拉和姜姜。”我挨个点了点黑发小亡灵和灰毛狼人:“以及伊莎贝拉小姐,你最应该感谢的是她——我只是站在这里动动嘴皮,她才是提供了实际帮助的人。”
年轻的法师点点头,伸手在怀里摸索一阵,拿出那张刚才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东西:“我不能白吃你们的东西,权且是当做部分补偿吧。”
那张卷轴上散发的奥术光芒几乎刺痛我的眼睛,伊莎贝拉伸手一接过,眼睛立刻睁大了:“哇,这是.......”
“就此别过。”元素师调转方向:“劝你们最好也快点离开,修德兰人可不会心慈手软。”
目送在加速术与岩奔术双重作用下的施法者如同离弦之箭般消失在地平线那一头,赛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然后终于反应过来:“我们为什么要帮他啊?”
想听实话?我也不知道。
三双眼睛同时盯住了我。
别这样,既然他说自己是伊兰雅官方的调查小队,而修德兰人在附近伏击了他——假如等下修德兰人追上来的时候我们把他交出去或者装作没看见,他们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恐怕很难,修德兰部队进驻邻国腹地本来就是很机密的事情。”伊莎贝拉挠头:“以阴影议会的一贯做风,我找不出她们不把知情者灭口的理由。”
这不就结了,没必要同时得罪两个敌人。我耸耸肩,而且好歹我还勉强算是个伊兰雅人,那法师也算是个人物,既然他没蠢到非要在“灾裔会不会是好人”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那帮了也就帮了吧。
不过接下来可能就要跟修德兰的家伙干上一架了,我在心中哀叹道,我们几个显然比不上那名高阶元素师的逃跑速度,而在“诡影”的眼皮底下用传送法术只会加快她们察觉踪迹的速度,找人找得误入军事禁区,这运气还真好。
“不过那人身上真的有好东西噜。”伊莎贝拉把手里的卷轴往下一放,惊叹道:“里面藏着个八环法术——极寒射线呢。”
你拿着吧,我怀疑很快就得用上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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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钉”维奥莱特用双手弯曲一沓的羊皮纸报告,然后松开右手任凭厚厚的书面报告如同浪潮般回复原位,只用一根手指扫过流动的页侧,重复两次后她便阅读完毕其中的内容。
暗红色皮肤的混血恶魔读心者恭恭敬敬的侍立在高等执法官队长的身侧,半边剃光的头皮上满是黑色刺青与纹绘,左侧鼻翼与下唇处穿环,残存的右半边黑色长发如雨帘般遮住了侧脸和右眼,猫一样的黄色瞳仁里散发着明亮的银色灵能光芒。
寻找适宜承载黑日之力的完美载体永远是修德兰阴影议会的重要议题之一,海量实验数据与历史记载证明掺杂了其他亚种血脉的混血个体往往比纯种人类更容易催生出强力日蚀之女,因此大批由种间杂交创造的半恶魔应运而生,具有出众法术天赋的雌性往往成为灾裔恶魔术士、影法师、读心者或是暗影刺客,天赋平平且四肢发达的雄性则大多充当步兵与骑兵炮灰。
“安薇娅和塔林哈把人给搞丢了。”红肤半恶魔低声说,同时悄悄往桌上看了一眼,一名身穿白色高阶幻术师法袍的伊兰雅人正一动不动的仰躺在桌面上,双目空洞无神的注视着正前方,眼眶旁的水滴代表着心智崩溃流下的残泪。这是胆敢闯入西部据点的调查小队下场。“卡夏询问是否需要她本人和执法者队伍参与追捕............”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守住传送点,伊兰雅人又不傻。)鹿首面具的读心者首领不带感情的心灵感应道,事情明摆着,圣龙城突袭发生后伊兰雅官方对邻国动向已有所怀疑,若是派出的侦查队伍再被消灭,诸多巧合加在一起,无论是否有幸存者返回报信,都足以为高层人物们敲响警钟,因此犯不着因为寥寥几只漏网之鱼自乱阵脚。既然真相迟早要浮出水面、生还者不过将撕破脸皮的时间点略微提前数日,稳扎稳打、按部就班的实施下一步计划才是当务之急。
混血读心者深深弯下腰:“我这就转告她。”
(魔女团的人到了,“长钉”阁下)门外的心灵术士汇报道,维奥莱特放下手上的卷宗:(门开着。)
水银之贝琳达率先推门而入,她戴着又尖又高的银色传统魔女帽,身着银色的团员外套和银色短裙,留着银色短发,连瞳孔都是丝毫不差的亮银色。这名魔女团队长有着一张平易近人的圆脸和看似风吹就倒般的瘦弱身材,但从她踏进房间开始,她脚底的硬木地板就没有一刻时间停止过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身高在五英尺左右的年轻女孩体重大概在六十磅到九十磅的范围内波动,但这家伙的重量是整整一千磅——因为她是真正意义上的“水银魔女”。
贝琳达身后的人则分别是闪电之赫兰穆特与烈焰之库维亚,穿着与她别无二致,只不过一件介于蓝与黑色之间,另一件则是热情洋溢的鲜红。前者神情冷漠、蓝黑色短发齐眉,外套上不时有一闪而过的电芒掠过,后者笑容癫狂,火红卷发几乎拖到地面,浑身散发着劈啪作响的焦热氛围。
身为阴影议会第九议员、传奇元素师“杀戮宝石”的爱将,魔女团的成员对元素法术有着超乎寻常的狂热和执着,以至于她们每个人不但终其一生只能专修一种元素流派,甚至连自身都彻底与她们炽爱的魔法合而为一。专事战争的战斗法师牺牲了自己的部分施法能力换取实战的强悍实力,而这些人不但放弃了元素的多样性,连作为人的肉体都不惜抛弃,她们的危险程度只会比战斗法师更高。
维奥莱特将自己的警戒程度再调高一级,与这种人打交道,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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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睡了个觉,早上起来女儿的床铺上就空空如也、卧室的窗门大开这可把玛利亚女士吓得不轻。在一番慌乱的找寻、确认女儿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后,无辜的女教师跌跌撞撞的就要跑出去找治安队,但原本空荡荡的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落地的闷响姑且打断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怀揣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母亲甚至顾不上跑落的拖鞋,光着脚就一路飞奔到汉娜的房间,如释重负的看见了完好无损的爱女正开开心心的舔着糖豆、还挥手跟窗外的某人告别,玛利亚女士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不知所措的小汉娜抱在怀里、警惕的望向窗外,却惊讶的发现外面根本就空无一人。
“我的小宝贝,你跑哪里去了?妈妈担心死了!”
“妈咪,一个很高的阿姨晚上带我出去玩了!”小小的幼童兴奋道:“她背着我走到了钟楼上面再跳下来在空中荡秋千!还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你看!”她炫耀般举起小手上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知书达礼的教师女士对孩子的童言无忌一笑置之,在她看来事情八成是某个胆小的诱拐犯半夜摸进卧室带走小汉娜后,半途害怕罪行暴露或是良心发现,才忙不迭赶在事情不可开交前抢先一步送回被拐走的孩童。
“是吗,那个很高的阿姨有多高啊,她长着什么样?”母亲笑问道。
“很高!非常高!比熊还要高!比一栋小房子还要高!”金发幼童尽力伸长双臂,比划出“高”的感觉,“穿着很漂亮的白色裙子,我也想要一件那样的裙子.........而且她脸上有七只眼睛,妈咪!”
这描述显然不会是人类的模样,玛利亚女士心头一紧,她没来由的想起一个童年时的传说.......
这时小小的女儿又开始向窗外挥手:“再见啦,八目阿姨!”而年轻的妈妈依然没能透过窗户看见任何人。
她也不是我的小宝贝。
薇殷娜朝金发女孩和她身边茫然无措的母亲挥挥手,转身以她特有的迈步姿势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大部分普通人是看不见她的,因为成年人根本不会相信“长脚夫人”这种荒谬的、不应存在于现实的童话生物,那么在他们的认知中,自己当然也就不存在,而逻辑缜密的大人是不会看见不存在的事物的。这省去不少麻烦。
高个子虫萨满拍拍自己的口袋,发现糖果和玩具不多了,于是她改变路线,突然向左拐弯,一匹避让不及的白马顿时一头撞在她的腿上。长脚夫人连动都没动,倒霉的马儿却哀鸣一声摔倒在地上,留下莫名其妙的路人与马车夫议论这畜生到底发了什么疯在平地上摔倒。
眼尖的八目很快找到了糖果商那特有的玻璃罐子,伸手就抓了一大把,足够卖上三天的糖果罐立即空了一半,然后她又把一小把猫眼石与翡翠塞进罐子内,这样就算是付过账了。小偷才拿人东西不给钱,沼泽人要么老老实实付账,要么干脆把人给宰了,诡影们才偷偷摸摸的。
她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背后有人传来喜极而泣的尖叫声,伊兰雅人总是这样。生命中美好的事情有很多,清晨叶上的露珠,刚宰杀的鲜肉,长在背阴处的小蘑菇,幼崽欢快的啼叫,夜中飞舞的萤火..............但她一直无法理解那种对于石头、纸张与金属的渴望。
薇殷娜如履平地的沿着墙壁往上走,一屁股坐在高楼屋檐出装饰用的石像鬼雕塑上,伸手去取颈上的小挂坠,把黄铜的外壳打开,用细长的白皙手指抚摸着那张备受伤痛折磨的脸。她一直是个失职的母亲,她弄丢了自己的珍宝,不但没能找回自己的小宝贝,连她的名字都快记不清了。要不是米希尔·暮德制作的纪念挂坠历经数百年的岁月都坚不可摧,八目甚至不敢肯定再见到女儿面时能把她认出来。这些年她越是想要回忆以前发生的事情,脑袋里就越是一团浆糊,想得头痛她干脆就不想了。
人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能记住这样一句话,却连说话人是谁都弄不清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把宝宝给搞丢的?她也想不起来了。
八目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楼顶俯瞰着整个城市,她能在大半个伊兰雅国境内通行无阻,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不远处的贫民窟上方冒出袅袅浓烟,撕心裂肺的微弱喊叫声随之传来:“来人啊!失火啦!快来人...........”
竹节虫般细长的女人腾的站起身,朝哭喊声的方向望去,经过萨满术高度强化的视力轻而易举的截获如下场景:粗制滥造的建筑窝棚被贪婪红亮的火舌点燃舔噬,着火的贫民惨嚎着在地上翻滚扑打身上的火苗,惊慌的贫苦民众拿出任何能接水的器皿组成人墙交替传水灭火,但依然阻挡不住汹涌肆虐的火势。
薇殷娜呆呆的看了一会,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甚至畏缩的向后退了几步:“火,火......”她喃喃自语道,双手不由自主的绞紧在一起。
“火!”八目猛然间尖叫道,语气极尽狂怒与憎恨之能,“火!”她暴虐嘶喊道,连逐渐裂开、鲜血绽放的眼角都没注意到,“火!”她的牙齿几乎咧到了嘴根,如同长鲸吸水般深呼吸,然后吐息。
龙卷般的飓风眨眼间跨越两千英尺的间距直扑失火地点,不但眨眼间就将原本不可阻挡的火势尽数卷灭、余波更是轻易摧毁了整个贫民窟三分之一的劣质建筑,原本已做好半数以上窝棚都将毁于大火的贫民们站在风暴过后的断壁残垣上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的结果较起刚才是好是坏。
“我讨厌火。”白裙的虫萨满泪流满面的跪倒在石像鬼头顶:“我讨厌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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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这是什么?”治安官罗杰问道,他手下的队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摇头:“不知道。”“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我也一样,伙计。”
平整的土地上出现一个难以解释的大坑,洞底看不见尽头,洞口大小需要六个人手拉手才能勉强环绕,最奇怪的地方是它的洞壁——原本松软的土壤居然被压得严严实实,此时呈现出一种黑色而坚硬的姿态,兼修过一段时间土系魔法的治安官一眼就看出那些东西俨然是冷却后的岩浆岩。
位于平原中心、周围被土壤包围的岩浆岩通道?前几天这东西还不在那的!
(他们在看钻机隧道,招募官。)
(闭嘴,军团士兵,你要让我们暴露了。)
不远处草丛里传来的奇怪声音让战斗法师的耳朵竖了起来,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语言——即使说话者双方都在尽力压低音量,蹦出的单词依然显得像是在吼叫。
(他在看这边,招募官阁下。)
(呃呀,我都说了把嘴闭上!)
治安官做了个手势,手下的小伙子们迅速听从指示,往他示意的那个位置包抄过去,四环战斗法师罗杰则擎出了一根青铜短杖,金色的电弧在杖尖闪烁。
兴许是察觉到了大祸临头,刚才还沙沙作响的草丛安静了下来,但治安官不觉得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
“快点出来。”治安队的人喝到,“不要自讨苦吃。”
藏在草丛中的家伙依然一言不发。
为首的老兵使了个眼色,前排的两人同时伸出长剑将可疑的草丛一拨,露出一个........趴在地上的年轻女人。
“我是个四海为家的旅行者。”还没等治安官开口询问,那家伙就高举双手,抢先开口道:“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
这女人说的居然是一口流利的伊兰雅通用语。
旅行者?战斗法师罗杰皱着眉头端详那人,这女性长相平平无奇,五官勉强可以算是清秀,但偏偏穿着一身军装似的黑色大衣,背上还背着一个沉重的大包,虽然手无寸铁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有些无辜,但是正常旅人会像现在这样背着个包伏在地上偷看治安小队例行公务吗?而且她刚才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叫刚才跟你讲话的人出来。”治安官淡淡的说,自称的“旅行者”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啊?什么讲话人?”
一名失去耐心的士兵用长枪在大衣女人身旁的草丛刺了几下,确认了没有第二个人躲在那里。剩下的队友再用长剑短刀在草丛中开出一条路,发现伏在地下的怪人身边确实没有其他人存在。
这就奇了怪了。
“站起来,我们要进行搜身。”
黑大衣的女人顺从的站起身,笑容僵硬,没等其他人动手她就把自己身上的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无非是些硬币、地图、旅行册之类的小东西,唯一可疑一点的东西就是个金属外壳的单目望远镜,制作精良,这种东西的造价可不菲,但总不能因为别人身上揣着个望远镜就硬说别人是在犯罪吧?
女人背上的包包也被打开,里面鼓鼓囊囊的只是一面帆布帐篷和其他露营物品,真的是误会好人了?
眼见“冒险者”的僵硬笑容越来越显不耐,罗杰也实在找不到更多刁难她的理由,最后灵光一现,取出提雅教会发放的神佑之石,抛给背着大包的女人:“握住它别松手,要是没有异常情况出现,你就可以走了。”
连名字都未曾报出的年轻女性毫不迟疑的伸手抓住用以检测日蚀之女身份的教会产物,其他人则抓紧了武器,但整整半分钟过去了,神佑之石毫无反应,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消失了。
治安官收回测试用品,同时赔着笑脸连连致歉:“很抱歉,是我们神经过敏了。”
红色双马尾的女孩僵硬的笑笑:“所以我可以走了?”
“请便。”治安小队让出一条路,临走前战斗法师罗杰还友好的拍了拍打扮男性化的旅者肩膀:“如果为这事想要任何补偿的话.........”
“能把那块石头送给我吗?怪好看的。”
原本还担心眼前少女要借由“精神损失费”狮子大开口的治安官闻言松了口气,神佑之石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到时候按战损报上去就是了。
一路抛玩神佑之石的双马尾女孩走出一段距离后悄悄回头,确认身后没有任何人跟上来,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居然拍我的肩?”背着大包的女孩怒气冲天道:“你看到了吗?他拍我的肩!”
“觉得不爽就回去拿蒸汽锤把他的脑袋打爆。”军大衣女孩身边如同变色龙显形般凭空多出一名全身套在类似黑色军服、背上背着一柄长长“火枪”、脸上罩着一个狰狞呼吸面具的高大身影:“不过他要是再废话一句,我也要忍不住开火了。”
双马尾女性随手把石头朝新出现的怪人身上丢去,那人伸手一接住,神佑之石就如同哀鸣般不断发出刺耳的爆鸣声与白色闪光。
“我们该跟队长一起坐熔火钻机回去的。”较矮的女孩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与同伴一模一样的黑色面具,把它扣在脸上:“空气里的水分太多害的我呼吸道发痒,浑身的装备都快生锈了。什么样的人才能在水汽含量这么高的环境下生存?”
“燃钢打造的东西是不会生锈的,军团士兵,不想回预备役就少胡说八道。”叫做“招募官”的人影低吼道,伸手把“军团士兵”背上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短链刃、一块带花纹的铁牌子、一把火焰喷射器和一柄大型铁锤:“我早叫你滚回去了,你自己非要死皮赖脸的跟来。”
“燃钢在这个国家没有影响力。”军衔较低的女士兵帮军官把牌子扶正,然后一起把铁杆叮叮当当的敲进地面,工作结束后略带欣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是什么让你觉得在这种地方能招募到新兵的?”
由整块金属锻造成的牌子上用通用语刻着简简单单的几个大字:现在就加入燃钢团!背景则是与所谓的“招募官”类似穿着的燃钢团士兵,抱着一柄枪口加装了链锯的炼金枪械,放射出骇人红光的狰狞头盔直直看向前方。
“克丽丝汀·燃烛也没有。”燃钢招募官用铁手套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凡事总得有个开始,不是我们的,就是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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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扎瑞姆子爵从被“长钉”召见的时间开始就一直跪在临时办公室的门外、面朝墙壁、目光下垂,脸上的青肿与嘴角的血迹一直没有消掉——戴着链甲手套的那一巴掌打得颇重,牙龈流血现在都没有止住,但上司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可怜的粉发读心者既不敢显现灵能治疗伤势、甚至不敢抬手擦拭脸上的血迹,就这么一直战战兢兢跪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读心者从来都不以体质见长,目前她已经跪了一天一夜,再这样下去非死在外面不可。偶尔有其他成员好奇的端详她几眼,马上也会收回目光,在修德兰很少有人会关心一个失败者,更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死人。
魔女团的人似乎已经将事情谈妥了,至少她们出来的时候领队的心情看起来颇佳,甚至有空多观察跪在门外的失败者一会。赫斯知道自己的斤两,虽然名义上自己的爵位是子爵,但是不过是个虚衔,甚至还比不上一些人类子爵的权力大,而维奥莱特身边环绕的精锐部队每一个无论是实力还是等级都远胜自己,就算贝琳达现在把她的脑袋给砍下来,也不会有人为此说个不字。
“‘长钉’阁下叫你进去讲话。”水银魔女微笑道,似乎在嘲笑粉头发读心者目前的狼狈处境,“你最好别让她等太久。”
最后那句纯属多余,前一句话音未落,惨兮兮的二阶执行者几乎就已经重新跪在了读心者头目的办公桌前,额头死死的压在地面上不敢抬起。
“长钉”花了几秒钟才把注意力集中到这名可怜的下属身上:“知不知道为什么要揍你?”她罕见的用发声器官开口说话道。
“因为我把狼人暴乱的事情给搞砸了,还放走了那个流浪死灵法师.........”五体投地的矮个子读心者打着颤音回答道,半恶魔读心者讽刺的笑笑。
“长钉”把手伸进上衣口袋,用食指和拇指拈起一根蚀刻着花纹的银色短钉,然后松开手指。
标志性的破空声让赫斯子爵的身体猛地一缩,随即她发现绽开一蓬血花的位置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桌上半死不活的伊兰雅法师。
(虽然你是个废物,但至少是个忠心的废物。)维奥莱特改用心灵感应说道,(这是你现在还活着的唯一原因。把脸洗干净,把牙齿弄好,回去慢慢想。)
眼见如得大赦的倒霉修德兰人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逃走,半恶魔读心者用无形的灵能附肢带上门:“她不该和温德娜把那档子事告诉赫热朗米娅那个白痴,一些低等垃圾死了就死了,为这点事再跟个阵营未定的唤灵师弄僵实在没必要,追杀令发下去后先入为主,没舌头的家伙一煽风点火,议会再想招揽就难了。”
(赫热朗米娅但凡有一点脑子,以她的天赋绝不会被第一批派往伊兰雅送死。伊兰雅侍神者厌恶死灵学法师,正是我们的机会,结果却被搞砸了。)
“那要撤回追杀令吗?您的权限必然要比.........”
(她至少是驻伊兰雅最高大使。)维奥莱特摇摇头,(某个角度看她的决定也没错。该做的事情照常进行,别顾忌我。)
“那赫斯............”
(如果那个捣乱者没死掉,赫斯就有上场的机会了。)
“这......”半恶魔读心者谨慎的选择措辞:“先兵后礼,对方几乎不可能再会接受和谈的。”
(如果她解决不了自己惹出的问题,那她也没有活着回来的必要了。)“长钉”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