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需要时,我不会客气的。”凯美林拍了拍江北的肩膀,然后把手放在了那里。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苦行僧,但他莫名生出了一丝惜才之意。他并不在意江北的相貌,在和部落的交战中,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一直跟随联盟的主力部队调动,见过很多不同形态的生灵,也经历过太多让人不可思议的事。
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
即使是被遗忘者,也有许多依旧心怀善意的贤者,即使是兽人,也有许多视荣耀为生命的勇士。联盟和部落,无所谓正义与邪恶,只不过彼此所处的立场不同。
从这个年轻人身上,他看到了智慧和才干,这就够了,至于对方是什么生命形态,那真的不重要。
“随时准备接受您的召唤,”江北感到了凯美林的期许,微微躬身,“凯美林牧师。”
海勒和凯瑟琳对视了一眼,父女两个都看出亡灵和凯美林牧师擦出了火花。凯瑟琳为此感到高兴,海勒则是嫉妒,都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他都准备二十多年了,怎么这种机会就是不来呢?
哈维的鞭刑就在现场执行,这位军士长脱下甲胄,露出一身细皮嫩肉,以伏罪的姿势跪趴在石台上。
艾瑞森面无表情地挥动皮鞭,一鞭一鞭地抽在儿子背上,每一鞭落下去,都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足以看出没留情。
整个受刑过程中,哈维咬紧牙关,居然一声也没有吭,完全不像一个胆怯的纨绔子弟。
海勒和凯瑟琳有些惴惴不安,艾瑞森对亲生的儿子下手都这么狠,在镇上风传的铁腕绝非浪得虚名,从哈维眼中,他们看到了刻骨的仇恨,这件事恐怕不会就此了结。
江北没想那么多,他已经把身上最大的把柄消除了,也再次向艾瑞森和哈维证明自己不是软柿子,而是块石头,如果父子俩非要再来踢一脚,请便。
但他相信,如果艾瑞森有脑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招惹他。
……
凯美林没在布瑞尔镇停留太长时间,在他看来,两名被遗忘者远不如部落在海上出没的船只紧要,增强耳语海岸的防守才是当务之急,三天后就动身去了耳语海岸的驻防线,
不过在离开前,凯美林把艾瑞森和江北叫到一起,长谈了一次。
这位牧师作战经验丰富,深知无论什么时候,团结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试图弥合艾瑞森和江北之间的矛盾,还把提防被遗忘者的事托付给了两个人。
江北爽快地同意了,在布瑞尔镇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爱戴,他很乐意为镇民们多做一些事,至于艾瑞森的态度如何,那不是他能掌控的。
经历了这件事后,反正已经不用再担心身份会暴露,江北顺便给自己换了一副新形象。
兜帽还戴着,但黑纱去掉了,腐朽的半边脸遮上了由泰克林亲手打造的一副氪金面具这是相当珍贵的金属,10金币才能买一小块,祭司袍的长袖也被截短,那只还没长好的手则戴上了一只皮手套。
江北非常满意这身行头,半张英俊的脸和半副闪闪发亮的淡金色面具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一股神雕大侠的神秘感油然而生。
凯瑟琳好像也很喜欢江北的新形象,经常偷偷地看他,被发现后总是紧张地转开头。
除了换形象,江北还刻意增加了自己公开露面的次数,经常主动和遇到的镇民攀谈,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深知一个人总处在被人感激的位置绝对不是件好事。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感恩之类的情感早晚会变质,想要过得顺心,就得把身位降下来。
镇民们很快察觉了兜帽牧师的改变,这位牧师褪掉了身上神秘的光环,变得平易近人了。人们很乐于接受这种改变,随着和江北交流的增多,对他的崇敬和感激之情开始淡化,逐渐向信赖转变。
在镇民们眼中,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绝对值得信任,那就是兜帽牧师。
时间一天一天过,布瑞尔镇又平静下来,但有些事情正在暗中酝酿。
有人过得顺心,就有人过得不顺心,哈维就是最不顺心的那个。
鞭刑没对他的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那点伤在刑罚结束后就被凯美林牧师医好了,但这次的事彻底摧毁了他的威信。
身为镇卫军的主长官,当众承认自己卑鄙无耻,还脱掉甲胄挨了五十鞭,一夜之间,他从一个受人尊敬的军士长变得什么也不是了,自尊心被蹂躏得体无完肤,走在街上时总感觉人们在他背后议论什么,以至于他都不敢再出门。
哈维没有反思自己的过错,而是对江北变得更加憎恨,在他看来,军衔、尊严,还有凯瑟琳,这些东西并不是他自己弄丢的,是江北剥夺了他的一切,让他这个镇守的儿子,像只过街老鼠一样,只能躲在暗处。
“父亲,您的儿子什么都失去了,而把我害成这样的凶手正在镇民家里做客,你不准备做些什么么?”
这天,哈维忍不住去探了探艾瑞森的口风,这段时间父亲太平静,好像准备就这么算了。
“不要再去招惹那位牧师,凯美林牧师离开前,亲自为我们两个说和,他很重视这个年轻人,还向上面打了报告,恩赏可能很快就下来。”
艾瑞森不满地看着哈维,不管他怎么教导,这孩子总是学不会分析形势。
再找兜帽牧师的麻烦,先不说会不会招致镇民的反感和凯美林的责罚,肯定会和即将到来的恩赏相冲突,到时又会打自己的脸。
而他的脸已经快被打肿了,有时候想想,他竟挺佩服这位牧师的。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听父亲好像真有算了的意思,哈维着急起来,“我失去了一切,我觉得自己被剥光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堆人在戳我的脊梁骨。”
“至少你还有自由,你还站在这里和我说话,而不是被关进大牢里。”
艾瑞森教育起了自己的儿子。
“是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年轻人经历一些挫折不是坏事,说起来兜帽牧师做得不是太过份。
你诱骗凯瑟琳吃下洒了宁神花根汁的面包,还把她带到郊外去,单凭这一点就能让我们父子两个名誉扫地,但兜帽牧师没有说出来。
还有,那天如果兜帽牧师咬定你亵渎圣恩,你的前途就全完了,很可能我也得跟着你受罚,但他一退到底,只让你挨了五十鞭。”
艾瑞森教诲儿子,倒把自己先说服了,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和哈维一直在无端责难兜帽牧师,用阴险卑鄙来形容也不为过,而兜帽牧师一直在给他们父子两个留退路,每次把他搞得下不来台时,总会留一个台阶,让他平平稳稳地走下来。
这是牧师宽广的胸怀,也是顾全大局的智慧,这位牧师确实是个人才,难怪会得到凯美林的赏识。
这样想着,艾瑞森忽然心平气和了,平静地看着哈维,“兜帽牧师一直做得非常有分寸,里面蕴含着巨大的智慧,你应该好好学习,就当他给你上了一课,所有的矛盾,就到此为止吧。”
“是,父亲。”哈维垂着头说,心里却不服气,他也有智慧,父亲不肯帮他出这口气,那他就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