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级治疗药水是最低端的药剂,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显然满足不了要求,但成功率的提升说明这种思路是可行的。
江北觉得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因素,导致公式不完整,找到这个因素补足,公式就能总结出来。
次日,江北又开始了试验,但一上午过去,始终找不到这个因素是什么,成功率也一直在百分之六十上下浮动。
江北想了想,把爱德华叫过来,让他按公示熬制了几次,成功率还是百分之六十左右。
“老师,”爱德华挠了挠头,“我苦练过炼金术,做初级治疗药剂是不大会失败的。”
“呵呵,”江北听懂了爱德华的言外之意,笑道,“让你用我的方法是大材小用了,这个公式还有问题,你觉得用公式做和不用公式做,有什么区别么?”
“感觉没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爱德华琢磨着说,“就是用公式做有些死板。”
死板,江北斟酌着这个字眼,觉得这可能就是公式的问题所在,但是什么又分析不出来,琢磨了一阵,不按照公式,全凭感觉熬制了十次药剂,愕然发现他的成功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公式是按照成功的经验总结出来的,成功率反而没有凭感觉来得高,江北经过分析,认为这说明了两件事。
其一,这几天他不断熬制初级治疗药水,熟练度正在不断提升,其二,他在无意间已经掌握了那个没被列入公式的“关键因素”,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找到关键所在,江北把重点放在寻找这个“关键因素”上,按照公式熬制一次药剂,然后全凭感觉熬制一次药剂,仔细对比两者之间存在的差别,然而直到药草用完,还是没找出问题在哪里。
江北有种感觉,自己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再努努力就成功了,次日一早又去林地里采药,佩德罗像往常一样,又安排了四名士兵随行。
大营里人多眼杂,佩德罗又是给江北送吃送喝,又是安排士兵保护,阿谀奉承的态度不少人都看在眼里,已经开始议论这件事,嘲笑佩德罗对一个牧师卑躬屈膝。
佩德罗听到了这些议论,但丝毫不以为意,还在心里嘲笑这些人没眼光,不知道自己已经抱上一根“粗腿”。这段时间,江北集中到林地里采集宁神花和银叶草,已经远远超出两种药草的生长速度,在林地里转了整整一天,才采回来半筐草药。
万物生长不受江北掌控,只得把这些药草处理好,又开始了试验,但不管他怎么重复,怎么观察,直到药草用完,依旧没找到这个“关键因素”是什么。
江北有些哭笑不得,全凭感觉,他制作初级治疗药水的成功率越来越高,已经快接近百分之百,明显掌握了这个“关键因素”,可偏偏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找谁去说理。
不过江北有种感觉,自己距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近了,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公式总结出来。考虑到林地里的宁神花和银叶草已经快被采完,再去采集效率太低,他把目标瞄准了大营的军需库。
军需库里面大量军用物资和粮草,包括碾磨好的药粉和成品药剂,但由军需官负责管理,江北觉得自己去要肯定要不出来,去找了佩德罗。
“牧师,你想动军需库里的药草?”见到佩德罗,江北说明来意后,这位督查官面露难色,“你来大营时间不长,有些事不了解,军需库的军备物资很好申领,但有两样东西需要通过安德利特将军才能调拨,一个是粮食,另一个就是药剂和药草。尤其是宁神花有镇痛的功效,可以缓解士兵的病痛,安德利特将军曾严令要好好看管,很难要出来。”
佩德罗身为督查官,江北相信他肯定有办法弄到,说:“我申领药草,又不是私用,是为配置药剂,为大营和整个联盟做贡献,而且不是大量调拨,也不可以么?”
佩德罗近几天一直关注着江北,知道他在练习熬制药剂,但制作的是初级治疗药水,现在大营给马匹治伤都不用这么低级的药剂,居然说“是为大营和整个联盟做贡献”,只觉这些名门子弟说大话的本事张嘴就来。
但转念一想,自己讨好这位牧师,一直都是小恩小惠,现在遇到个难题,如果解决,立刻就能赢得对方的信任,说:“牧师说的也对,我就去试试,不知道你需要多少,量太多必须经过安德利特将军许可,不太好办。”
江北不想惊动安德利特,说:“这种小事就别让安德利特将军费心了,你自己看着办,在许可的范围内越多越好。”
当晚,佩德罗就安排士兵,给江北送来了两大包草宁神花和银叶草。为方便储存,两种药草均已磨制成干药粉,江北按照公式记录的份量,把药粉分成了一百多份,次日又开始了试验。
上午,江北熬制了三十来次药剂,还是那个问题,不管他怎么重复,怎么观察,死活找不出那个“关键因素”是什么,心理素质再好,也难免有些沮丧。
这几天,凯美林一直在关注江北,看到他专心致志地学习炼金术,开始还觉得欣慰,炼金术就是需要这样心无旁骛,才能取得成绩,但后来发现江北一直在炼制初级治疗药水,而且快到不吃不睡的地步,又开始担心。
炼金术非常复杂,失败在所难免,但一些炼金师对自己要求太高,有时会落入“越失败越想成功,越想成功越会失败”的循环,甚至困在这个怪圈里跳不出来。
在凯美林看来,江北已经进入这个死循环,是时候和这孩子谈谈了。
江北正坐在数百瓶药剂中间思考问题出在哪里,凯美林进了营帐,站起来打了声招呼,“凯美林牧师。”
“过来看看你,”凯美林扫了眼帐毯上罗列的药剂瓶,笑道,“你这几天熬制的药剂,比一般炼金师一个月熬制得还多,努力是件好事,但太努力了也不好,跟我到海边走走。”
“好,正好我想休息一下。”连续熬制药剂,江北有些疲惫,跟在凯美林身后向海边走去。
两个人穿过旌旗飘飘的大营,来到一处高耸的峭壁上,视野里大海一望无际,浪花冲刷着峭壁底部的礁石,传来阵阵涛声。
凯美林走到峭壁边上,似乎没看到脚下就是大海,依旧向前迈去,一只脚悬在了半空。
“小心!”江北一惊,拉住了凯美林。
凯美林退回来,对江北笑了笑,转头望着大海说:“我刚才在想,我这一脚下去,是不是可以把整片大海踏平,以后就不用再担心部落的骚扰了。”
“牧师说笑了,”江北笑道,“那怎么可能?”
“是啊,一只脚怎么可能把大海踩平,”凯美林转头看过来来,“人力再强,终究有限,有些事注定办不到,前面没了路,就得懂得回头,换一条路走。”
“原来牧师是想开解我,”江北一呆,反应了过来,笑道,“我那里还有七十来份药草,等我做完,要还是不成,我就换一条路走。”
“你能这样想就好,”凯美林笑起来,“其实我刚才想的是,要是你没拉住我,我是不是会掉下去?”
“那我就罪该万死了。”江北也笑起来。
两个人站在悬崖边聊了一阵,准备回去,江北忽然瞥见海岸的一块礁石上站着一道倩影,旁边跟着一个虚空行者,正是薇薇安。
这两天他钻在牛角尖里,没关注过薇薇安,看到她在,沿着豁口下到海滩上,朝那块礁石走过去。
大海一望无际,薇薇安的倩影显得十分渺小,看起来有几分孤单。江北想着她的遭遇,心中惋惜,走近后打了个招呼,“今天怎么有心情来看海了?”
薇薇安回了下头,又把头转了回去,不冷不淡地说:“你不是也跑来了么?”
“我是看到你在才来的。”江北走上礁石,看到薇薇安额头上的浅痕消失了,无话找话道,“你的混乱之箭学会了?”
“哪有那么容易学会,”薇薇安转身下了礁石,“我回去了。”
“别走啊,”江北在她身后说,“我才刚来。”
“和我有什么关系。”薇薇安快走了两步。
脾气真古怪,江北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主人,这个人类是不是很特殊?”阿拉克斯用心灵沟通术问。
“怎么?”薇薇安一怔。
“面对他时,你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都变了,像是想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阻止他靠近,”阿拉克斯说,“但你明明想站在这里,看着这片污浊之水和他说几句话。”
“死阿胖,”薇薇安脚步不停,“你哪那么多话?”
“我能看到你的思想,但无法理解,”阿拉克斯继续说,“你孤独得像块石头,有时会让我感到可怜,难得有个人类愿意接近你,你却又要躲开,我觉得你很愚蠢。”
“你才蠢呢,”薇薇安淡淡地说,“不接近,就不会害怕失去,这叫生活的智慧。”
她低头看着细软的沙滩,抬脚踢出一块小石子,俯身捡起来,远远抛了出去,像丢掉了什么东西。
“这种智慧听起来好愚蠢,”阿拉克斯感慨道,“你们人类真是复杂的物种。”
江北目视薇薇安渐行渐远,准备回去熬制剩下的草药,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水鸣声忽然传过来。
江北循声望过去,看到不远外有片明礁,时值下午,大海正在涨潮,海浪漫过礁石时,产生了一个湍急的漩涡,水鸣声就是漩涡吸水时发出来的。
江北这阵子一直在熬制药剂,觉得漩涡很像烤锅里旋转的药剂,盯着漩涡琢磨了一阵,脑子里忽然“叮”的一响。
他知道那个“关键要素”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