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罪书,认罪认罚!
承诺书,诚心悔过,承诺从此不再犯!
当这两份书递到浩宫千鹤面前的时候,她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
“我无罪!为何要签?我不签!”
她恨恨地道,
“抢走我那么多书,还要逼着我认罪悔过!你未免也太霸道了!”
“我浩宫千鹤宁死不签!”
玄甲将军面色一变。
“不签?不签也可以。”
他冷声道,
“本将军给你们机会,你们不珍惜,那就休怪我不给面子,也休怪唐律不讲情面了。”
“来啊!将他们尽数扣押起来,待我上奏朝廷,再行发落!”
身旁副官闻言,拱手问道:
“将军,扣押至何处?”
“我登州唯有水牢,无其他牢房。”
“那就把他们全部关在水牢之中,让海水泡一下,或许能够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玄甲将军双手抱胸,昂首道。
“遵命!”
副官得令,便要带兵上前抓人。
“使不得,使不得!”
犬上三日耜哪里受得住这阵仗,忙抬手道,
“我签,我签!”
“将军,有话好好说,咱们不要动不动就诉诸武力,这样不好……”
玄甲将军嗤笑一声。
“不是本将军要动用武力,而是你们不配合。”
他哼道,
“让你们签认罪书和承诺书,已是最大的宽容了!竟还敢撒泼,真是不识抬举的女人!”
浩宫千鹤脸色骤变,那怒意都快从眼角溢出来了!
“公主,公主!别再动怒了!我们胳膊拗不过大腿啊……”
药师惠日死死扯住了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
“走,我们先上船,这里交给犬上君来处理,他一定能处理好的,他可以的……”
“来,我扶您……”
好说歹说,生拉硬拽之下,药师惠日总算是将目欲喷火,嘴欲吃人的浩宫千鹤给强行带走了。
“她……她是我东瀛公主,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自然……”
犬上三日耜苦笑了一声,解释道,
“还请将军海涵。”
玄甲将军眉头一挑。
“原来是东瀛公主,难怪如此娇蛮。”
他不咸不澹的道,
“是该好好看看诗词歌赋,陶冶一下情操。”
“如若一直这样,丢的是你们东瀛的脸。”
犬上三日耜脸色骤变:“!
!”
这样的话,他受不了!
你一个小小的大唐将军,也敢在这大放厥词,批判我东瀛公主?!
八嘎你个牙路@#¥%……&#!
!
在心中狂骂了几秒钟后,犬上三日耜总算还是压住了这股子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是,是……”
他闷闷的道,
“还请将军将两份书给我吧。”
“你?”玄甲将军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狐疑道,“你有这个资格签?”
看不起谁!
“我是东瀛正使,有资格签署。”
犬上三日咬着后槽牙道,
“请给我吧!”
“噢——”玄甲将军恍然,这才点了点头,将两份书和一支笔递了上去,道,“请吧。”
犬上三日耜接过书一看,只看了一眼,那血压就蹭蹭蹭的往上冒!
他什么都看不到,只从字缝里看出八个字来:
卑躬屈膝,丧权辱国!
身为东瀛使者的他,本能的不想签字,但一抬眼,那将军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那架势仿佛在说——
你不签,试试看?
犬上三日耜眼睛一闭,将自己的名字签下,而后立即推开。
“这样,够了吗?”五个字,是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的。
玄甲将军接过认罪书和承诺书扫了两眼,点了点头。
“使者的汉字写得不错。”
他颔首道,
“这样就可以了,到时候就算起了争议,也有个凭证。”
犬上三日耜鼻孔里喷出一股气。
“那现在,请问将军,我们可以走了吗?”
他攥着拳,昂首道。
“当然可以。”
玄甲将军抬手道,
“请便。”
“祝你们一路顺风,早日回到东瀛。”
“告辞!”犬上三日耜勐地一拱手,撂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全都装上船去,开船!”
药师惠日朝着随从们喝令道,
“快!”
这片土地,他们是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了!
片刻过后。
少了八成的书籍,剩下两成搬运起来自然十分的方便快捷,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然全都搬上了船。
最后一个人上船的那一秒,海船便扬起了帆,没有做一分一秒的停留,直接离岸而走!
“将军,你看他们这模样,跟逃难似的。”
副官看着渐渐远去的东瀛海船,不禁笑出了声,打趣道,
“这回,您是差点让他们疯球了。”
玄甲将军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不是我让他们疯,是监国让他们疯,我不过是忠实的执行命令罢了。”
他摇头轻叹道,
“狠,真狠啊!”
“不愧是把突厥打灭国的徐公,略施小计,就能将东瀛人的心诛到这种程度。”
“那东瀛使者和东瀛公主,此刻恐怕在船上吐血吧?哈哈哈哈……”
没错。
今天的一切,全都是徐风雷指使的。
事实上,在他建议浩宫千鹤从民间重金购书的那一刻,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幕!
你买归你买,你看你带不带的走就完了!
“徐公的确是鬼才,也不知道这东瀛人怎么得罪他了。”
副官竖起了大拇指夸赞了一句,而后看向面前成堆的书籍,又问道,
“将军,那这些书,该如何处理?”
“重新装箱,安排一支车队带回长安。”玄甲将军吩咐道,“徐公吩咐过,这些书对他来说,有大用!”
“遵命!”
副官得令,立即安排人手,开始重新装箱。
……
东洋之上,海船缓缓航行着。
周遭一片寂静,环顾四方,皆是茫茫海水,再看不到一片陆地。
啪嗒。
啪嗒。
“这是《上林赋》,《长门赋》。”
“这是《梅花三弄》、《乐记》。”
“这是《弈书》,是关于围棋的……”
一本一本的古籍在地板上摊开,药师惠日轻轻的抚摸着它们,如数家珍。
先前,他就很宝贝这些书,如今大部分被唐将掳走,他便更加珍惜眼前的珍本了。
“留给我们的,唯有这些了。”
犬上三日耜苦涩道,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该死的,连我最重视的《论语》都被抢走了,我应该多背诵一些的!”
“趁着现在还有一些记忆,赶紧记录下来!”
他心中念起,整个人都焦急了起来,忙取来纸笔,开始默写。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零也……”
“子曰:温故而知新……”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择其……择其……该死!想不起来了!择其什么啊!”
犬上三日耜默写着,起初还很顺畅,可才背了几句,便卡了壳,一股子懊恨之意直冲脑门,让他几欲抓狂!
当时觉得可以带回东瀛之后慢慢研读,所以就没怎么背。
谁想到,会出这么档子事!
早知如此,路途上他该疯狂背书,把知识全都装进脑子里去的!
“你背错了。”
浩宫千鹤面无表情,闷闷的道,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三人行,必有我师之后,才是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犬上三日耜闻言,眉头顿时舒展。
“对,对,千鹤公主说得对!”
他忙将两句话记录下来,连道,
“这回是了,原来是我记串了!”
“千鹤公主……您一直在看书,智慧又过人,一定记的比我们要多,您也快快将自己所记的文字都默写下来吧!时间一久,就遗忘了!”
药师惠日也是连连点头。
“论过目不忘的本领,千鹤公主远远在我们之上!”
他亦劝道,
“公主,现在顾不得愤怒懊恼了,还请记录!”
两人将纸笔递到了浩宫千鹤的面前,一脸的殷切。
浩宫千鹤看了犬上三日耜一眼,又看了药师惠日一眼,默然接过纸笔。
一滴墨,落在了白纸之上。
她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公主……”药师惠日目中露出忧色,他有些担心浩宫千鹤的精神状态。
而就在他刚开口的这一秒。
噗!
一口鲜血喷在了纸上,绽放出一朵血花!
“公主!”
“千鹤公主,您怎么了!船医,快叫船医!”
两人见状大惊,急忙呼喊,却见那浩宫千鹤手指微颤,目中已然噙满了泪水。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啊!”
她喉头发出一声绝望的泣吼,两眼一翻。整个人往外一瘫,直接晕了过去!
“公主啊!”
海船之上,一阵鸡飞狗跳。
半晌过后,在船医满头大汗的急救之下,浩宫千鹤总算是醒转了过来。
“公主,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犬上三日耜连连劝慰道,
“这次虽然损失惨重,但好歹还留下了几百本书籍……”
“还有!还有徐公所赠送的青铜琮与《兰亭集序》,这两件都是重宝,光是有这两件宝物,我们都不虚此行了!”
“您想通一些,想通一些,咱们来日方长……”
药师惠日亦是跟腔道:
“是啊千鹤公主,我们顶多是从大赚变成了中赚,最多是小赚,但无论怎么说,我们都赚了啊!”
“您……”
“我知道,我都知道……”浩宫千鹤缓缓点了点头,惨笑道,“我只是回想起这次大唐之行,觉得心中堵得慌而已,这一口血若是不吐出来,只怕心里会更加难受。”
“现在,算是舒服许多了。”
两个使者相视一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浩宫千鹤挣扎着起了身,沙哑着声音道:
“把纸笔取来……”
……
一阵凉风吹进了长安城,吹落了徐国公府里的梧桐叶。
天气,已没有那么炎热,府内的人已然罩上了长衫。
“先生,您要的快报。”
紫婢捧着一封书,递到了徐风雷手里,笑吟吟的道,
“海关扣押的那批书籍,已经快到长安了,最近后天便能进府。”
哗啦。
徐风雷一把接过快报,随意扫了两眼,顿时露出了灿烂笑容。
“好,好!”
他乐道,
“我早已垂涎三尺了!”
“小紫,你是不知道,那些书籍可是东瀛公主耗费万金求购来的,其中许多孤本,想买都买不到!”
“有了这些书,我就不用为长安学堂的图书馆而发愁了,这桃子摘的真舒服,哈哈哈……”
有了这些古籍,长安学堂的底蕴一下子就上来了!
“知道知道,奴婢都知道。”
紫婢抿嘴一笑,道,
“恭喜先生了!只是可怜那东瀛公主,辛辛苦苦耗费万金,却给您做了嫁衣。”
徐风雷摆了摆手。
“诶,不能这么说。”
他正色道,
“她从大唐得到的,其实已经很多了,我只是让她止盈罢了。”
“那万两黄金,就算只是买了各类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书籍,那也是赚的!毕竟,那可是我中原几千年来的智慧积淀啊!”
“还有,我还送她青铜琮和《兰亭集序》呢!够厚道啦!”
“哈哈哈……”
说到最后,徐风雷自己都有些绷不住笑场了。
身为幕后的黑手,最大的赢家,抢东西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也就只有他了。
两人正闲聊着,前厅忽的有一道声音传来:
“老爷,宫里张公公来了,说陛下有旨意传来。”
家仆走入庭院之内,禀报道。
“嗯?”
徐风雷挑眉道,
“这是陛下要回来啦?他都在仁智宫快两个月了,如今天气也凉快许多了,他也是该回来了。”
说着,他便行至前厅。
“见过太师。”
张公公拂尘一甩,行礼道,
“陛下传来口谕,说让您去一趟行宫。”
徐风雷:“???”
“让我去行宫?”
他讶异道,
“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张公公摇了摇头。
“这个陛下没说,只说让您立即动身。”
“呃……去可以,那这朝廷事物怎么办?陛下不在,我这个监国也不在,谁来主持大局?”徐风雷又道。
张公公咧嘴一笑。
“陛下也说了,朝廷有您没您也差不多。”
他讪笑道,
“所以,朝政交给房玄龄即可,不必多虑,没问题的。”
徐风雷脸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