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请问尔等是谁?找我有何事?”
李金牛走了过去,对这几个陌生男子道,心里庆幸暂时摆脱了妻子的轰炸。
“李百户,在下姓蕲,名春年,来自兴化县许家庄,我们庄主派我们前来,是想请李百户做个桥梁,商讨一些与朝廷的合作事宜……不知可否入府详谈?”
为首的蕲春年,一个二十六岁,面容秀气,气质斯文的小伙,微笑的看着李金牛道。
“爹爹,我饿!”这时李金牛6岁的小女儿跑了过来,抱着他的手,继续眼泪吧啦的闹腾。
“玲儿别闹!”
李金牛脸色十分难看,扬起右手,就要一巴掌扇下去,但面对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他心如刀绞,终究是下不去手,只觉得自己没用,窝囊至极。
“小妹妹,到叔叔这里来。”
蕲春年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撕开包装纸,蹲了下去,对小女孩招了招手,将饼干递了过去。
小女孩迈开短腿跑去,接过饼干,一把塞入小嘴,下巴快速的颌动,发出卡卡和嗯嗯的声音。
“慢点吃,小心噎着。”
蕲春年拍拍她的小脑袋,笑着提醒道。
见妹妹有了吃的,两个年龄都在十岁以上的哥哥,也都走了过来,喉咙不断的吞咽,也想吃这种食物,但总不能抢妹妹手里的,只能眼巴巴的看向蕲春年这位大叔叔。
但压缩饼干已经没有了,蕲春年便从内口袋里,摸出十块银元,对身旁几名下属道:“你们快去买百十斤的米面,买几斤的鱼和肉,还有一坛酒,其余东西看着点买,花光这些钱为止。”
“是,老大。”
接过钱,几名下属出去了一趟。
不一会。
下属们就有的扛着整袋的大米,有的拿着一整边猪大腿,有的手里拧了条大鱼,还有一大罐的菜油,数样蔬菜,以及一大坛的本地杏花酒,甚至来回搬了好几趟——10块银元的购买力还是相当高的。
这一幕。
让三个小孩脸上露出喜色,欢呼雀跃起来,不时搓着小手满是期待目光。
刘月娘则主动招呼起这几位上门的贵客,表现的十分热情,拉了不少的家常。
唯独李金牛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也想硬气的拒绝这种如同施舍的好意,但根本不可能做到。
等到午饭做好,大碗的肉、大盘的鱼、大坛的酒摆上桌,面对这一桌的好肉好菜,别说三个孩子,便是李金牛自己,也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锦衣卫百户的高大形象完全保持不住。
吃了个八九分饱。
李金牛才放慢进食速度,恢复符合自己身份的姿态,抿了口酒,道:“许家庄我听说过,据说日进万金,富可敌国,不知让多少人羡慕,你们说你们来自许家庄,我姑且相信,不过你们特意找我这个破落的锦衣卫百户,究竟是何目的,要从我这图谋什么,要搞什么合作?你们尽可道来,至于答不答应,这顿酒菜决定不了。”
李金牛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或者说,表明了自己不会被轻易收买的原则。
“放心,李百户,这绝对是一件能双赢的好事。”
蕲春年眼神示意一番,几名下属当即离席,有的去院门外放风,有的跟刘月娘打了个招呼,让她把孩子带到一边。
饭桌上最后只剩下两个人。
蕲春年这才从自己的文件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录音机,摆放在桌上,按下播放按钮,道:“这个事情,要从兴化县新来的县令,起了贪心,欲图谋我许家庄开始……”
大概一小时后。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许家庄,不愿再给官府交粮纳税,而是想直接给陛下交税,并愿意承担交税过程的损耗,一分不少的全部送到京城,由间接纳税,改为直接纳税?”李金牛问。
“不错,兴化县离京杭运河不远,走河运直接纳税中央,损耗没有多少,不行的话也可开辟一条海运航道,从沿海直达天津,损耗更低,如果可以的话,今年内许家庄就可运送5万4000石的税粮、1万两的税银,直接送到京城,往后每年的纳税额度,不会比这个少。”
蕲春年道。
“直接纳税对朝廷,对陛下是好事,只是地方官吏怎会答应?若是全天下的人都如此纳税,地方官吃什么、用什么?他们定会竭力反对,并认为大大坏了规矩,得罪了全天下的官吏,就算陛下同意又能如何?”
这几年的经历遭遇,让李金牛看到了文官们的能量究竟有多大,至少在江南这片地区,皇帝的圣旨早就一点用都没有,文官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已经成了江南的这片天,便是他这样的天子亲军,都没有任何威慑力,想饿死就能给你活活饿死。
故而对于许家庄的直接纳税计划,他不是非常看好。
“李百户,许家庄如今交的这点税,对朝廷确实不算什么,犯不着得罪地方的官吏,不过我们许家庄知道,如今朝廷困难,财政枯竭,已入不敷出多年,近些年又天灾频起,外有鞑虏入关,内有流寇作乱,局势糜烂,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税收减少,财政早已破产。”
蕲春年道:“朝廷无钱,陛下拮据,便什么大事都办不了,我们许家庄庄主许远,虽然来自海外,并未受过多少皇恩,但也渴望报效大明,愿为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故而除了直接纳税中央,我们庄主还愿拿出100万块银元,折合白银一百万两,借予皇帝陛下,稍缓朝廷困局。”
“这一百万两银子,不设归还期限,免息,朝廷可以慢慢归还。”
“当然,许家庄借出这笔银子的唯一条件是,希望地方官员,不可骚扰许家庄的经营,不得起贪婪觊觎之心,一旦与官府爆发什么冲突,希望陛下能站在公道公正的立场上,妥善处理此事,我们许家庄只想本本分分做生意而已,并无任何图谋不轨之处,希望陛下明察。”
蕲春年道出了自己的核心目的。
借钱给朝廷!
或者说,就是借钱给皇帝。
且出手非常大方,第一批就是100万两,不要利息,没有归还期限,想什么时候还都行,相当于亲友间的人情债。
李金牛沉思了片刻,没有立刻答应。
虽然他非常清楚皇帝陛下非常缺钱,也知道这是个大好的立功机会,一旦他作为桥梁中介,促成这笔借款完成,在皇帝那里,他肯定是简在帝心的功臣,定能得到赏识和重用。
只是许家庄如此大方,百多万两的银子,就这么不眨眼的扔出去,根本不期望朝廷还钱,要说这里面没阴谋傻子才信!一旦因此酿成了滔天巨祸,他便成了最大的罪人,第一个捉拿问罪的就是他,朝廷不会饶了他,皇帝第一个要杀了他!
该如何抉择?
到底要不要答应?
见他如此犹豫,蕲春年又凑到他耳边,扇动的语气说道:
“李百户,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吧?被文官欺辱,被陛下忽视的感觉很难过吧?现今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假若你给缺钱到天天变着法省钱弄钱的陛下,带去了上百万两,你说在皇帝心中你的地位将会如何?文官们欺辱你,难道不想给他们一点颜色?朝廷不给你发饷,我许家庄每年赞助你1000银元活动经费,后期还会增加,若实在担心家人安危,可把一个儿子送到许家庄,我们有通往海外的船只,真到了危急时刻,逃亡海外是不难的。”
“还在犹豫担心什么?这等猪狗不如的日子,你李金牛还想过下去么?我们能找的合作对象不止你一个,你实在不愿的话,我马上就走,总会有同意合作的人。”
蕲春年站起身,不再多说,作势要走。
“等等!”
李金牛拍桌而起,眼睛通红,瞪着他道:“你莫走,此事我干!”
合作就此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