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里,是斥候营的一个前哨站,在营中转圜的斥候人数并不固定,但大体在几十人上下。
郭宗谊率队赶到时,敌军早已撤离,留下一片废墟,和七横八竖几十具人尸、马尸。
潘美早他一步,但也没能追上敌军,见郭宗谊亲至,忙上前见礼:“大都督。”
郭宗谊翻身下马,环顾一周,问道:“仲询免礼,死伤多少?”
潘美惭颜道:“彼时营中有八十八人,仅一人提前突围报信,其余军士皆力战而死。”
郭宗谊点头,又问:“那个报信的斥候在何处?”
潘美连忙唤来那斥候,借着飘忽不定的火光,可见是一个与郭宗谊年纪相彷的少年。
“大都督!”斥候上前,神色紧张,手忙脚乱地行大礼参拜。
郭宗谊眯了眯眼,沉声道:“起来吧,与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惹。”斥候领命起身,磕磕碰碰道来。
原来,此人隶属第三十六指挥二百三十都,与都中袍泽往北面巡视,归来后在营中小憩,等次日城中别部来接班,不想晚时,突然火箭乱下,敌军个个骑马,四面八方冲入营寨,慌乱中,他奉都头之命回城报信,待他跑回城,再随大军归来时,敌军已经得手,且收敛了已方尸首,退走多时。
郭宗谊听完,颇有些费解,夜袭,且能全歼近百名精锐的斥候营,少说也要三百人,还得是三百名精锐马军,他大军所向披靡,所到之处,不说刮地三尺,但也不应该有这么多漏网之鱼。
难道是潘崇彻的前锋营?
“从敌袭开始,到你领大军归来,中间耗时几许?”郭宗谊又问。
斥候略略一想,叉手道:“一来一回,约摸半个时辰。”
郭宗谊叹气,一时也没主意,抬头正好见一些军士正打着火把敛尸,忙转头嘱咐潘美:“别急着收拾,把这里围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明日天亮,再细细查找,看看有没有敌军的线索。”
潘美领命,将寨内的军士都赶了出来,郭宗谊上马,率部回城。
翌日,潘美一大早就来禀告,称已找到线索。
郭宗谊正在吃朝食,见潘美满面尘土,仍未卸甲,猜他是一夜未眠,便招呼他一同用膳。
郭宗谊的早饭比普通军卒好不了多少,一盆放了干野菜碎的粥,几个拳头大小的蒸饼,两三碟咸菜,与在开封时是天壤之别。
潘美瞧见,心里很是敬佩,堂堂皇长孙,不在开封享乐,却领着他们这帮丘八东征西讨,皇帝目前就一子一孙,难道殿下还怕皇位跑了不成。
亲自给潘美舀了碗粥,郭宗谊歉然道:“仲询昨夜辛苦,简单对付几口吧。”
潘美诚遑诚恐接过,屁股挨着半边椅子,小口缀着野菜粥,却不敢夹菜。
郭宗谊见状,暗暗一笑,又取一箸,给潘美碗里夹了些。
潘美连忙起身,双手捧碗接过,一股暖流淌遍全身。
吃过朝食,郭宗谊才问:“可是有眉目了?”
潘美点头,面色凝重:“臣推断,敌军可能是蜀地来的。”
郭宗谊心中微讶,挑眉道:“何以见得?”
潘美取出一只香囊奉上:“这是名贵蜀锦所织,我麾下那些斥候们,用不上,也用不起此物。”
郭宗谊取过那只图桉规整、色彩艳丽的葫芦型香囊,掰分看去,见其线如丝,光泽耀目,也只有蜀地能产这等上好蚕丝,能有这等织造提花的工艺。
当下他也信了几分,又凑上前闻了闻,可惜血腥气太冲,郭宗谊只好取来小刀,将香囊划开,流出些苍术、菖蒲、香附、薄荷、冰片等药材。
郭宗谊心下有数,命左右亲卫:“传令各部,原地休整,暂缓进军。”
转头又顾潘美,嘱咐道:“这阵子城外的营寨全部收拢,派出的斥候队人数翻倍,可去吕端处领些小霹雳炮,若是遇袭,不必死战,保命要紧。”
潘美叉手领命,又问:“大都督,可要派人搜寻这批蜀军?”
郭宗谊摇头:“不必了,对方人数不会很多,搜也是大海捞针。”
“惹。”潘美不再多言,叉手告退。
目送他离开,郭宗谊低头扫过桌上破裂的香囊,起身来到舆图前。
蜀军?
看来这南境,热闹起来了。
蜀地与南汉并不接壤,这孟昶打的什么主意,不远千里派出小股部队来南汉袭扰?
难道只为给我添些乱,让我在南境待得久一点?
郭宗谊推测,极有这种可能,且不仅仅是蜀地,南唐可能也派出部队来了,或许还会遣使刘成,商量着怎么留下他这大周的皇孙。
只要他在南汉耗得越久,形势于这些野心勃勃的邻邦就越有利。
思衬片刻,郭宗谊决定放弃攻柳州,此战既然牵扯到了其他邦国,就不再是一场局部战争,要站在朝廷的角度,站在皇帝的角度,重新思考,这场仗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