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西花厅。
贾珍早已备下了一桌酒席,薛蟠早已到了,却不见宝玉的影子。
贾珍见了二人笑道:“就等着你们兄弟两个了,快入座!今儿咱们兄弟四个好好吃上几杯!”
贾琏因问道:“不是还有宝兄弟?不等等他么?”
薛蟠道:“嗨,不用等!我娘说不让宝玉跟我厮混,怕我带坏了他,听说珍大哥这里摆酒说书,特特的把宝玉叫到梨香院里去了,等他做什么?
珍大哥,琏二哥,你们评评理,跟着我在一处怎么就学坏了?”
众人都笑了,贾琏道:“坏的是学不来,吃喝嫖赌肯定少不得要学上几手的。”
薛蟠哈哈一笑:“就好像跟着你们两个哥哥能学了好的一样!”
原来薛家在京中也有几处房产,薛蟠起初也不愿意在贾府里住了,生恐姨夫贾政束缚他严格了不自在。
无奈母亲执意在此,且贾宅中又十分殷勤苦留,只得暂且住下,一面使人打扫出自家的房屋再移居过去。
谁知住下来才发现虽然都说贾政是个呆板守古的人,却并不怎么管教他。
只住了不长时间薛蟠又和贾府中上至贾珍贾琏下到一些旁支的那些不学无术的子弟都厮混得熟了。
今日这个做东道,明天那个请吃酒听戏,一天天的斗鸡走狗眠花宿柳,薛蟠只觉得竟比在金陵还要快活十倍。
况且这梨香院又是个单独的小院落,又有街门别开,可以任意出入,倒也方便得很。
薛蟠遂也将搬出去单住的事情放开了。
一时众人入座,薛蟠便吵嚷着要贾珍把说书先生请出来。
贾珍忙吩咐下去,不一会儿果然上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先儿。
给众人问了好,贾珍便说道:“快把你那新鲜故事说两个来给我们兄弟听听!”
说书人答应一声便讲了个画皮。
说书人讲得声情并茂,抑扬顿挫,众人听得都入了神。
不觉故事讲完了,薛蟠咂嘴叹道:“这张生倒也有些福气,被人吃了心肝去还能再转活过来!”
贾珍笑道:“只怕你不是羡慕他能死而复生,而是羡慕他睡了个绝色的女鬼吧?”
贾琏也笑道:“张生被女鬼吃了心去自有他婆娘去吃那乞丐的痰唾,再吐出来给他当心,薛老弟你可有这样一个人管你么?”
薛蟠道:“嗨!两位哥哥又拿我取笑,知道我是没娶亲的,哪儿来的婆娘?
倒是有个从金陵买回来的那个叫香菱的,偏偏我娘说她年纪还小,不肯让我圆房!
少不得明儿个我做东道,咱们兄弟往翠云楼去乐一乐!”
贾珍贾琏都说好,又吩咐说书人道:“接着讲,再讲两个好的,爷重重的赏你!”
说书先生答应一声又讲了聂小倩、辛十四娘等故事,贾珍等都听得津津有味。
薛蟠更是直言道:“到底还是京城里繁华有趣,连书话都是人没听过的!
不像在金陵城的茶馆子里,翻来覆去总是那几个桥段,早就听得腻烦了。”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贾琏薛蟠两个起身离席往外头净手去了。
贾珍得了机会便也斜着眼问贾路道:“三弟,今儿这故事可好么?酒菜可合口么?”
贾路答应了,贾珍便又问道:“路哥儿,怎么我让人按着上次你交给我的法子没能把石头变成玉啊?”
“啊?珍大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这石头还能变成玉的?”贾路一脸惊诧。
“你……”贾珍一度怀疑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你喝醉了么?难道你忘了你教我的那个化石为玉的法子?”
贾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贾珍:“珍大哥你没事吧?天底下还有那种仙法?”
贾珍勃然大怒:“好小子,你玩我是吧?你看我不把你做的那些事说出去……”
贾路笑道:“果然是珍大哥喝多了,要不一会儿等琏二哥和薛大哥回来了咱们问问他们,有没有听说过化石为玉的法子?
我确实有点玉器不假,可已经都交给大太太了,你要是喜欢你早说吗,现在这些玉器也不在我手上了。”
正说着,却是贾琏薛蟠二人回来了,看着贾珍贾路两个蛐蛐咕咕的说话薛蟠笑道:“你们两个兄弟在那谋划什么事呢?”
不等贾珍说话贾路便笑道:“你再也猜不着,原来珍大哥也会讲笑话!”
贾琏笑问道:“哦?珍大哥讲了什么笑话?”
贾路笑道:“珍大哥说,他有个法子可以化石成玉,二哥你说着笑不着笑?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是真的~”
贾琏听了哈哈大笑:“珍大哥,不是兄弟说你,路哥儿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是中了秀才的人了,你当他是普通孩子那么好骗的?”
“呵呵,对,对,是秀才,不好骗……”贾珍一面冷笑一面看着贾路,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贾路却仍旧呵呵的笑,似乎方才真是听贾珍说了个笑话。
又坐下来吃了几杯酒,因见贾珍似乎心情不大好,贾琏便托词乏了散了席。
回到荣国府内宅,路过贾母院却听见宝玉房里传来一声茶盅摔碎的声音。
接着又听屋里宝玉喊道:“她算你哪门子的奶奶?你们这么孝敬她?
不过是我小时候吃过她几日奶罢了!如今惯得比祖宗还大!撵出去了大家干净!”
贾琏同贾路对视一眼说道:“进去瞧瞧?”
进了屋只见宝玉面色潮红一身酒气的坐在那里,地上一个茶盅打得稀碎,麝月正忙着收拾残片。
叫茜雪的小丫头裙子也被茶水泼湿了,垂首在那里站着一句话也不敢说,袭人在一旁软语劝宝玉。
贾琏因问道:“是怎么了?谁惹宝兄弟大晚上发这么大脾气?”
宝玉站起来说道:“琏二哥你给说说,这李乃子往我屋里来,看见有什么点心也拿回她屋里给她孙子吃去,看见我有好茶也自行吃了去,这叫什么?我留她一个祖宗在屋里供着做什么?
琏二哥,你回去便跟凤姐姐说,明天撵了她出去!”
袭人忙劝道:“二爷少说两句吧,吃了点酒就来这么大的脾气,这会子大晚上的吵醒了老太太岂不又费口舌?”
话音未落,果然鸳鸯过来了问道:“老太太听到宝二爷屋里吵嚷,让我来问问是怎么了。”
袭人忙说道:“没怎么,是我失手打碎了茶盅,惹得二爷恼了,骂了我两句,不相干。”
宝玉听了这话便也不言语了。
贾琏本就懒得管这闲事,见贾母使人来问了便同贾路出去了。
袭人道:“你们把屋子收拾了服侍宝二爷睡下,我同老太太回话去。”